第四十二章

第四十二章

最開始人族只是小範圍的試探,他們派出了一個分隊,在盾牌的掩護下試圖向朔方成的守軍發起衝擊。

時間點剛好卡在風天逸帶着雪鶴團南下進駐朔方的時候。

這個試探的時機沒問題,甚至可以說是恰到好處——對於人族來講。

岑青是個良將,他選擇雪鶴團剛落腳朔方城,城中風家和雪家的主事人可能會就指揮權發生衝突的時間來進攻,甚至都不需要發生衝突,只要兩家沒有把兩家的軍隊如何協同作戰這點兒磨合好,就足夠給人族製造出潛在的機會。

岑青派盾牌步兵陣配合弩兵試探進攻的策略完全正確。

面對擁有展翼之士的羽族軍隊,上在陸戰時非常有殺傷力的騎兵根本沒用,就是送死,所以岑青派了盾牌手掩護防禦展翼之士的弓箭的攻擊,配合弩兵對低空的羽人進行反擊,這種起手的策略完全正確。

從人族這方面看,主帥久經沙場,也曾駐紮在人族與羽族的邊境,防衛羽族,因此對羽族的軍隊戰法有一定的了解,在千里之外的人族君主最終選擇要與羽族一戰的聖命下達后,挑選了一個非常完美的時機,用非常正確的策略開啟了己方的攻勢。

沒有任何一點能被指責的錯誤。

從羽族這方面來講,風家與雪家即便已經暗生齷齪,但面對人族大軍壓境,風雪依舊處在聯盟的狀態下,風天逸,也就是外人眼裏的雪素,與風戈,非常明智的將對彼此的猜忌全部壓下,精誠合作,完全沒有就指揮權的歸屬產生一點兒摩擦,風天逸甚至退讓到願意奉風戈為主帥,率領雪鶴團三百展翼之士全權聽憑風戈調遣的地步。

當然,這份退讓遭到了雪凜的激烈反對,但是鑒於雪凜現在不過是小屁孩兒一枚,風天逸現在的身份還是他的叔叔,雪家的家主,所以雪凜的反對一點兒浪花都沒翻起來就被風天逸鎮壓了。

風天逸沒有對雪凜有任何的安撫和解釋,然而這件事情的真相其實是,已經抱有了奪得羽皇大位的風天逸本也不想對風戈退讓,但自家事自家知,風天逸非常清楚,自己沒有打大規模軍團戰的指揮經驗,在人族大軍近逼的當下,也沒有給他慢慢學習成長的時間。

這一場戰爭會奠定今後少則二十載多則上百年的人羽兩族相峙的格局,容不得犯一點兒多餘的錯誤。

所以風天逸奉風戈為主帥,因為他知道,在指揮正規軍集團作戰這點兒上,風戈比他強。

可是,除了他自己,沒人知道這一點兒。

當風天逸以雪素的身份出現在戰場上,不論是一劍震懾朔方城,驚艷羽族諸侯,與羽族勢力最強大的諸侯風家的盟約,還是以一人之力挑戰星辰閣,換來救援的物資,再到馳援北海郡,單槍匹馬擊退韃靼人,斬殺韃靼人的可汗,扭轉戰局……他的強大太過耀眼,使得所有人都不自覺地仰望着、讚歎着他的強大。

當一個人開始被眾人所仰望時,這個人就會不可控地被眾人所神化。

作為羽族百餘年來唯一的一位宗師,許多羽族的平(愚)民近乎愚蠢地相信,雪素無所不能。

但事實是,對於打仗這件事情,“雪素”是個偏科——只會打游擊。

回到在應付人族進攻的這件事情上來,即便風天逸退讓奉風戈為主帥,但風戈不可能真的就把風天逸當成一個下屬來看待,所以當他決定對岑青派出的盾牌步兵陣進行回擊的時候,這不僅僅是他的決定,而是他與風天逸兩人商量過後共同的決定。

是的,不論風戈還是風天逸,都想與人族議和,並不想真的把戰爭擴大到不可收拾的地步,但他們更加清楚,若真的要與人族議和,就必須要以戰逼和,讓人族明白羽族不僅有與他們久戰的實力,也有與他們久戰的決心,才能逼人族上談判桌。

以和平求和平則和平不可得,以鬥爭求和平則和平可得。

沒錯,風戈和風天逸的判斷一點兒錯都沒有,他們選擇果斷回擊也是一點兒錯都沒有的。

就在這種情況下,羽族和人族小規模的衝突開始了,這一場小的衝突的戰況是這樣的:

風戈從風家金羽衛和從風天逸帶來的雪鶴團里,各抽調二十名展翼之士的羽族戰士,在羽族軍官的指揮下,衝出城牆外,利用制空優勢,對平地上的人族步兵用弓箭精確打擊,人族的盾牌手防衛住了大部分的進攻,□□手在盾牌的縫隙中伺機反擊。

羽族從空中向下放箭,人族的□□手從地面向天空射擊,因為重力加速度的作用,人族□□的射程和強度必需比羽族的弓箭強出一倍有餘才能有相同的殺傷力。

羽人天生骨骼中空,氣力不如人族,能在戰場上與人族打個難分難解,難解全因為天生的制空優勢,而且不知道是不是因為力氣小,很多對於人族來講能賣力氣乾的活兒,羽人幹着特別費勁兒,所以羽族更重視機關技藝,以巧勝力。好的工匠在羽族極重視、尊重,遠遠超過於工匠在人族中的地位,所以在機關奇巧技藝方面,人族是趕不上羽族。端看在風天逸原本的時空裏,唯二的兩個機關大師都是羽人,人族最後能建成天空城,設計圖是白雪偷機樞的,最後能建成是羽還真叛逃協助人族的,就可見一斑。

不過羽族的工匠雖然受重視,就和羽族的展翼之士多是貴族,門閥傳承,勢力根深一樣,在羽族,多數最卓越的工匠也是世家派系傳承,所以機樞這種非貴族非派系的平民子弟,即便在機關術上十分有天賦,在羽族時出頭也十分困難。

不過這是另外的話題了。

總的來看,羽族的機關技藝遠超人族,這是不爭的事實。

四十名羽族展翼戰士,按照以往展翼之士對戰人族步兵一比三十的戰損比,風戈覺得這樣一隊羽人滅掉這隊人族步兵,是足夠足夠的了。

誰都沒想到,人族這一回在他們自己的□□上下了功夫。

只是一點小小的創新,在傳統的□□上加了一點點能量推進的裝置,提高了□□的射程和射擊強度。這點小小的創新,已經是岑青召集了所有他能召集的人族的最頂尖的工匠,許以重利后,研究了很長的時間才研究出來的。而此時此刻,就在這見真章的戰場上,用人族與羽族人的鮮血驗證了,這種技術有用。

人族的軍隊比羽族龐大,士兵基數更大,因為羽族只有貴族才有資格從軍,其他平民即便上戰場,也只有作為僕從服侍貴族的份兒。

貴族嘛,總是少數的,人口比平民少得多,這也就決定了羽族的軍隊規模,也比人族少得多得多,所以在岑青看來,哪怕這一次試探性的進攻,犧牲了一個三百人的小隊,並沒有讓那四十個羽族的展翼之士全軍覆沒,逃了一半左右的回去,也依舊覺得是非常非常划算的。

因為訓練期間內的優秀表現——命中率極高的出色的箭法和完美的控制翅膀飛翔的能力,綠殊被選為雪鶴團首戰的戰士之一。

綠殊是緊張的,但也是興奮的。

成為一名展翼之士,像貴族一樣奔赴戰場,無疑已經標緻着他正式擺脫了平民的身份,成為了一名貴族,即便此時此刻他還沒正式獲得爵位冊封。

雖然從用藥物催生出翅膀的那一刻,綠殊就知道他已經徹底改變了自己的命運,但改變來的太突然就失去了真實感,人都是需要儀式感的,緊迫的戰局讓他們沒法搞什麼多餘儀式,而此時此刻,握着手中的弓箭沖向戰場,成了綠殊自己的一場儀式。

本來這場儀式可以不那麼血腥、殘忍。

不論是雪鶴團還是金羽衛的展翼之士,都讓自己和地面和人族的步兵保持一定的距離的高度上飛翔,然後用手中的弓箭進行精確攻擊。

所以,原本他們只是預計,因為盾牌手的存在,他們可能完不成把敵人全滅的任務,卻沒有預料到他們會有傷亡。

變故來得太過突然,措不及防。

人族的反擊出乎意料,綠殊還沒反應過來,身邊就有同伴被人族的弓箭射中,血花飛濺,然後同伴痛苦掙扎了幾下,無法再支撐自己的身體保持飛翔狀態,向地面摔落。

這個同伴,綠殊認識,他還記得這個比他還年輕的孩子,在成功展翼之後,狂喜的臉。

這是一個和他一樣出身平民家庭,冒着自爆風險服食雪家提供的藥物催化出翅膀,以為可以改變的命運的孩子。

這個孩子確實和自己一樣改變了命運——原本也許他是可以平窮平凡地活着的,現在他死了,死在人族手裏,死在與人族首戰的戰場上。

後來很多年裏,綠殊還會在噩夢中不斷回憶起這個同伴的臉孔,雖然後來他又見證過更多更慘烈的死亡,但是很奇怪,連他自己也不明白他始終那麼牢固地記得這個同伴的死亡,但他就是記得。

如果一定勉強要找出幾個答案,也是內疚,因為如果不是因為欠缺經驗,沒反應過來,也許他可以拉住那個孩子,那麼也許那個孩子還能活着,但是說這個沒有什麼意義,因為人的經驗都是用教訓換回來的,綠殊知道自己不可能第一次上戰場就無師自通的擁有那些別的戰士用生命的教訓換回來的經驗;所以也許是另一種可能,那就是綠殊知道,他能活下來純粹只是幸運,原本他很可能會和那個同伴一樣,懷抱滿腔希望和激情,然後年輕的生命還未來得及綻放,什麼都沒來得及改變,就無聲無息的熄滅了。

他活下來,是因為幸運,人族第一波反擊的弓箭,那隻射死了離他最近的同伴的那隻箭,只要再偏一點點,死得就一定是他。

但他能躲過人族的第二波反擊,卻絕不是靠幸運,因為他在意識危險后,本能地非常迅速地拔高了自己的飛翔高度。

他的速度很快,非常快,快得弓箭追之不及,而勉強追到他的,已經沒有足夠的殺傷力了。

他做這個動作完全是出於本能,他的意識甚至是一片空白的,而能夠支撐他在意識一邊空白的情況下完成這種本能的自保動作的,是他作為雪鶴團的一員,服食了用風天逸的血液(他自己並不知道藥丸的材料是什麼)提純的藥丸催化出來的翅膀,要比一般的展翼之士的翅膀更大、羽毛更長,也是因為藥丸里豐沛的東皇神力的作用,他的肌肉被一定程度的強化,所以他能飛得更快,瞬時啟動的能力也比一般的展翼之士更強。

綠殊能從人族第二波的□□反擊中活下來,靠的就是這些,不是幸運。

與綠殊這些雪鶴團的展翼之士不同,風家金羽衛的戰士沒有超越尋常羽人的身體素質,他們能在第二波人族的反擊中活下來的原因是經驗,他們比雪鶴團的“新兵蛋子”擁有更快的反應和更默契的配合,相互拉扯着向高飛,不規律的飛翔,使得人族不易瞄準……

察覺出情況有變,風戈立刻又派出了增援部隊,最終在風戈親自上場指揮,風天逸在後壓陣的情況下,還是將人族的這一小隊步兵給滅掉了,但不論是金羽衛還是雪鶴團,損失的人手都超過了事前的預估。

能讓人族主帥岑青覺得滿意的戰損比,絕對不可能讓風天逸和風戈覺得滿意。

成功的活下來,沒有被人族的幹掉的羽族戰士,有的撤回來時身上還插着被人族射中的箭支。

這次南下機樞沒有跟來,風天逸讓機樞留在後方繼續研製催化展翼之士的藥物,這比來朔方城應對人族的攻擊更加重要,風天逸當時是這麼判斷的。

所以插在羽族戰士身上的這支箭被□□后,只能交給朔方城以及風家所豢養的工匠來檢查,這些工匠研究過後得出了一致的結論,人族的箭是普通的箭,能夠比以往人族的箭矢殺傷力高上那麼多的要害,在箭尾巴上的那個已經完全燒焦了的尾羽上,把羽尾燒焦的必然是一種能量推動裝置,只是在發射的一瞬間,就完全爆破掉了,很難從已經燒焦的箭桿上判斷出,這種能量推動裝置到底是什麼。

風天逸當場拍板將從戰場上收集到的人族的箭矢火速加急送往後方,讓機樞好好的研究,風天逸對機樞有信心,哪怕就是燒成了一團焦炭,機樞也一定能破解其中的奧秘。而在沒有搞清楚這個奧秘前,擺在風天逸和風戈前的麻煩,就只能靠他們兩人自己去解決了。

站在朔方城的城牆上,風戈看着血戰過後的那一小片土地,那裏已經被人族的後勤兵收拾得乾乾淨淨,沒有屍體,沒有殘餘的武器碎片,只有血跡,留在土地上的血跡,後勤兵不可能像清洗庭院房屋的石板那樣抬水去清洗,紅色成了那場衝突留下的唯一見證。

風戈到最後也沒能說服閆靜放棄防守朔方城的城牆,只能退而求其次,將一部分城牆外推,每隔一段距離就在城外建一座與城牆相連的塔樓。

如果說原本的朔方城就是一個塊鋪在平原上的大餅,建完外推的塔樓后,這張餅“長刺”了,集中兵力守在“刺尖”上,塔樓之間相互照應,也可以起到用極少的人手守住城牆的效果。

現在風戈就站在這樣的塔樓上,站在離人族本鎮最近的地方,觀察着戰局。

身後有氣息波動,然後是腳步聲,風戈知道以來人的功力,若是着意掩飾,他是聽不到一絲一毫的腳步聲的,但是很明顯,對方沒有着意掩飾。

“朔方城內的大匠師說,那個能量推進裝置也有可能是安在□□臂上而不是箭支上,那一小隊盾牌和弓兵的人族步兵被我們全滅了,但是人族把戰場打掃的很乾凈,我們又不能落地去和他們搶那些弓兵屍體手裏的□□。”風戈沒回頭,就站在那裏看着遠處的戰場,像是自言自語式的道。

風天逸知道風戈現在其實只是想找人“嘮叨嘮叨”,並不見得是想從風天逸這裏得到什麼答案,因為風戈說的這些,風天逸知道,風戈沒想出能破解眼下這小小困局的法子,風天逸也沒有。

“等機樞,等機樞的研究結果傳回來,我們就能知道人族到底在□□上玩了什麼把戲了?一旦我們破解了這種把戲,反過來利用在我們的弓箭上,人族的戰損會立刻大到讓他們承受不了的程度。”風天逸道。

風天逸說的也是人羽兩族過去對戰的慣常經驗,人羽交戰時,人族除了想出用盾牌組陣防禦的辦法外,也曾想在弓箭上做文章,讓他們的弓箭的威力能夠強過羽族的弓箭,彌補他們不能制空的劣勢。

人族曾經研究出過威力極大需要腿蹬才能啟動的腿弩,剛剛研究出腿弩的時候,人族欣喜若狂,他們認為羽人那種和女人一般小的力氣根本沒有辦法有效啟動腿弩,更不可能帶着腿弩這樣的□□,在空中對地面進行有效攻擊,所以腿弩這種□□根本不怕羽人學走,只能為人族所用。

人族認為,他們找到了剋制羽人制空優勢的利器。

然而,理論是完美的,就是和實踐結果差了十萬八千里。

一開始,腿弩確實給羽族造成了一定的傷害,但很快的,羽人就找到了這種武器的破綻——腿弩不能瞬發。

腿弩的威力大,但需要躺下來用腿蹬啟動,需要時間準備呀,而羽族擅長什麼?羽族有翅膀,擅長的可不僅僅是和人族在打制空,還在打着一個字——快,並且擁有居高臨下、俯瞰優勢的羽族在情報收集這方面的能力也遠遠強於人族。

腿弩那麼大,整個運輸起來非常費勁,運輸的過程極易暴露,如果拆散了零件運送到了目的地,再組裝起來要更花時間,抓住這樣一個弱點,趁着人族來不及啟動時,進行飛速精確打擊,便立刻讓這種人族以為可以改變戰場局勢的利器,變成了根本沒有機會使用的廢鐵。

腿弩的一些零部件落到羽族手中,還對羽族的工匠改良羽族弓箭有所啟發。

這段歷史風戈、風天逸清楚,岑青當然也清楚,也許這也是岑青非常積極打掃戰場的原因,他不想讓這種改良□□的任何一點部件落到羽族手裏,重複腿弩的那種“悲劇”。

這也是風戈夜半時分還站在這塔樓上觀察戰場的原因。

風戈當然想搶到一兩個人族的這種新型□□的部件。

風戈說的風天逸清楚的,風天逸說的風戈當然也清楚,只要能破解人族這種新型弓箭的奧秘,戰局就會立刻反轉,但這個破解需要時間,而在戰場上,時間就意味着人命的損耗。

在風天逸一力退讓,將主帥之位讓給風戈的情況下,風戈得到了指揮權,也就必須要承擔戰場勝敗的責任。初戰不利,讓風戈有一些煩躁,但他既不能在閆靜這些外人面前,也不能在自己的部屬面前表現出任何異常,但他沒有費心在“雪素”面前掩飾這種煩躁。

很有意思的一點是,因為風天逸,也就是風戈眼裏的雪素,現在擁有能夠與風家爭雄的實力,被風家所忌憚,但這也決定了,風戈將風天逸當做與他們同等分量的人物,也正是因為這種同等級別的地位,讓風戈可以不用像面對下屬時帶着所謂上位者的對自己權威損耗的顧慮,他可以比較放鬆的表現自己的情緒,比如,目前戰局的擔憂和憤怒,他甚至可以直接指責風天逸說道:“你應該把機樞帶着一起過來,這樣我們會節省很多時間,少犧牲很多人手。”

“我需要有可靠的人幫我看住背後,我手上能用的可靠的人,並不算多。”風天逸這話很直接,風雪雖然聯盟,可是未見得完全互相信任,風天逸需要機樞幫忙看住風家。

風戈沉默了。

良久,只聽身後一聲嘆息,風天逸走至風戈身側,與風戈並肩而立,看着遠處人族的陣營,看着血戰過後戰場,說道:“不要懷疑自己,如果你真的不是一個合格的主帥,我可不會在你面前有所退讓,甘願為副……自家事自家知,我太過倚重於自己的力量,不會是一個好的主帥。如果我是,任何人都不要指望我讓賢,而我會退讓的人,必然是一個能讓我心悅誠服的領袖。如果你懷疑自己,不僅僅是在侮辱你,也是在侮辱我,侮辱我的眼光和判斷力。”

明明是極為霸道的宣言,從“雪素”的嘴裏說出來,卻讓風戈聽出幾分近乎於柔軟的安慰了,然後他忍不住也笑了,笑着檢討自己並不夠到家的城府,竟是讓雪素察覺了他用煩躁掩蓋的那些許對自己能否勝任這場人羽大戰主帥的不自信。

依舊溫文地微笑着,沒關係,此時此刻,在風天逸面前暴露這點兒軟弱,不算什麼,畢竟現在他們是一個戰壕的戰友,就算要翻臉,也是這場大戰結束以後。

風戈的眼眸里,幽深陰影閃爍,黑夜之下,這點兒幽暗無人可見可察,所以站在這裏的風戈,依舊是眾人眼中人品端正、優雅溫和的貴公子。

不知道那個老邁的天機門門主靈樞子的事情辦得怎樣了,上一次彙報給自己說,對於星流花神轉世的化身,已經有了眉目,這個念頭在風戈心頭一晃而過,又很快化為無形。

現在不是想這些的時候,放任被戰場高壓折磨得有些疲憊的情緒,思緒也跟着有些飄忽,和雪素站在塔樓上,在這片星空下,無聲地看着此時夜色下安靜的戰場,風戈的心頭忽地升起一股很奇怪的感覺——舒服,短暫地從眼前一團亂麻樣的情境裏解脫出來的舒服……說不出來,也許身處困局面對巨大壓力時,有個足夠強大的人站在自己身側,陪着自己,是比獨自一人感覺要舒服多了。

所以難怪閆靜他們會因為慕強而更認可“雪素”的權威,眼中有精光閃過,風戈一邊享受着這種有人陪伴的美好的感覺,一邊對這種感覺升起了一股冰冷的譏誚自嘲,並且暗自警惕。

最終,在機樞研究結果出來前,應對人族的進攻,風戈與風天逸共同決定可以給羽族的士兵穿上一層盔甲來增強防禦。

羽族的士兵,尤其是展翼之士,都不喜歡穿盔甲,因為盔甲雖然能增加防禦力,在被攻擊的時候保護羽人脆弱的身體,卻會拖累羽人的飛翔速度,可眼下的情況卻是先不需要去想飛得更快,反而是要增加對人族這種新型□□的防禦能力。

這樣一來,雪鶴團這些身強體壯、單兵素質更高的展翼之士的優勢,就慢慢地體現出來了——他們能在穿了比較厚的盔甲后,還能比較快速的飛翔。

風家的金羽衛的單兵素質不如雪鶴團,只穿了一層薄薄的皮甲,不像雪鶴團全身都裹了一層薄薄的金屬鎧甲。金羽衛三人一組,其中一個負責拿盾牌掩護另外兩個弓箭手的攻擊,也比較成功地防禦住了一部分人族這種新型的弓箭的攻擊。

順着這種趨勢發展,慢慢地,金羽衛與雪鶴團就形成了兩種截然不同的戰鬥風格,金羽衛注重配合,擅長打團戰,而雪鶴團就像人族之中的重甲騎兵一樣,武裝包裹到牙齒,遇到敵人直接趟過去,就把對手碾碎了。

總之,人族看到了破壞羽族制空優勢的希望,羽族覺得他們能夠反製得了人族,然後,這場戰爭就從一個小小的試探開始,慢慢地,慢慢地,滑向了將雙方都拉入深淵的消耗戰。

沒有人準備把戰爭打成消耗戰,人族原本準備依靠人數優勢,快速進軍,短時間裏就將朔方城裏的羽人防線摧毀,羽族原本是準備以戰逼和的,但當戰爭打成消耗戰的時候,沒有人能夠退步抽身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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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章寫得真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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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九州天空城/all逸]如果天空城沒有停下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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