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章 執念未消
當時,黃茅園鎮中有上百個村落,其中一個村叫楊柳村。
只因叫楊柳村,那是因為,在村子的中央有一棵巨大的楊柳樹。
這個楊柳樹在宋朝的時候就已經存在,活了至少七八百年,最粗的地方,需要七八個成年人手牽手才能環抱的住。
沒有電視之前,楊柳村祖祖輩輩的人;
熱天在楊柳樹下乘涼、聊天、講故事;
冬天下雪的時,在樹下推雪人,打雪仗。
村裡人做酒席,在這裏擺酒。
小孩子在這裏戲耍打鬧。
當然,免不了一些情瀆初開的少男少女在這裏私定終身。
據傳,這楊柳樹活了這麼久,而且樹葉常年茂盛,是因為吸收了太多的人氣,已經有了靈性。
一切並非無中生有。
楊柳村雖然已經成為了歷史,可是那棵楊柳樹直到現在依然挺立在楊柳村的中央,只是四周變成了過往的公路而已。
改革開放的時候,政府修路,本來是要砍掉這棵楊柳樹,哪知!刀砍在樹的主幹上,流出的竟然是血,因此也就作罷。
那一年。
是一個夏天。
同樣。
好圓好大的月亮。
一對少男少女正在楊柳樹下做離別前的告別。
男的十八,女的十七。
柳樹作證。
青梅竹馬,兩小無猜,早在三四年前,兩人就兩情相悅,私定終生。
“燕兒,你等着我。當兵可是光宗耀祖的事情,等我有出息后就回來,那時候一定將你風風光光的娶回家,若那時誰敢多說一句閑話,我就打斷他的腿。”
“剛哥,你放心,我楊燕兒今生非你不嫁,我一定等你回來娶我。”
郎情妾意!
不需要過多的言語,彼此一眼神,那就是海誓山盟、一生一世。
只是,社會動蕩,不確定的因素實在是太多太多,而且他們處在世界的低層,對這個世界根本不是很了解。
陰差陽錯,那剛哥卻做了土匪兵。
那一年。
同樣。
好圓好大的月亮。
楊柳村的老奶奶做八十大壽,村裡人湊錢請人唱戲,爺爺的老士師傅也在其中,當時他才十七八歲,而挑大樑的是他師傅的師傅。
一聽唱戲。
到了晚上,附近村的人都來了,整個楊柳村都是人山人海,而唱戲的大棚,就塔在楊柳樹下。
燕兒,人如其名,如一隻燕子般,活波可愛。
同村幾個年輕人,早就打了她很久的主意,乘着唱戲時喧鬧的鑼鼓聲將她拉進了小黑屋,並糟蹋了她。
而當時,被按在地上的楊燕兒,透過門窗看到一雙眼睛,而那雙的眼睛的主人正式我爺爺的老士師傅。
要是老士師傅正義勇為,可能就沒有後面的事情。
但是顯然,他的思想覺悟低,報着多一事不如少一事的心態,選擇了沉默,並很是無恥的看了一場現場直播。
燕兒對老士師傅的恨,不下於糟蹋她的那幾人,放到現在,老士師傅的行為也是重罪。
事後,她不敢跟家人講。
因為當時男尊女卑,沒有確鑿的證據與證人在場證明,你說了也等於白說,反倒會受盡侮辱。
於是,燕兒,只能將所受委屈往心裏面吞。
不得不說,當時的社會,女人是可悲的,同樣也是可憐的。
誰知道,兩個月後,燕兒有了身孕,肚子大了,瞞也瞞不住。
當時,未婚先育,對女子來說,那是傷風敗德的醜事,是要進豬籠的。
可憐,燕兒百口莫辯,幹了壞事那幾個人被燕兒指定為姦夫,他們哪裏會認,更是火上澆油的說燕兒不知廉恥,道德敗壞,不知道在哪裏勾搭也男人,還冤枉他們,實在是可恨········硬生生的將燕兒關了豬籠扔進河裏。
燕兒被人糟蹋后,早就有了要死的心,可她放不了她心中的摯愛,她的戀人——剛哥。
“哈——哈——!”
進豬籠要被扔進河裏的時候,燕兒大笑后,高聲說道;“人在做,天在看,我楊燕兒被人糟蹋今日死不足惜,但是那些糟蹋我的人,他日肯定不得好死,不,他們一家人都不得好死。”
迎着楊燕兒的眼神,那幾個糟蹋過楊燕兒的男子,心中有些發慌,不過他們並沒有因此而妥協,承認自己的過錯,依舊改變不了要將楊燕兒進豬籠的決心。
因為他們認為,只要楊燕兒一死,什麼事情都沒有發生過,他們照樣過他們的日子。
可是他們忘了,世間因果,皆有循環,有因必有果,不是不報,時機未到。
時機一到,已經種下了因,想反悔想要改變,那無疑非常的困難。
“噗——!”
沒有任何的意外。
楊燕兒被扔進了河裏,而等待她的必定是不可改變的死亡。
想到剛哥,想到自己的遭遇,楊燕兒滿心的不幹,讓她無比氣憤的是,自己明明是受害者,可全村人都在辱罵自己。
老天,這世界還有公道嗎?
自己所受的冤屈如何才能昭雪?
自己死了,剛哥怎麼辦?
他肯定會傷透了心。
他會不會也跟所有人一樣,認為我是一個不貞、不知廉恥的壞女人。
帶着滿腔的冤屈與對愛人的執念,楊燕兒在水底下窒息而死。
她死後眼睛鼓得大大的,就如同,被糟蹋時看着窗外爺爺的老士師傅眼睛一樣。
最可憐的是,這種進豬籠死後的女人是不能收屍超度的。
安心的講。
人死後要請道士超度,就是讓死者死得其所。
或許這楊燕兒死後超度一下,就不會有那麼大的怨氣。
畢竟,如果道士法力高強,三十六道解怨經打出,會消耗掉死者不少的怨氣。
三年後!
燕兒的屍體早就被河裏的魚蝦吃完,骨頭也不知道衝到了哪裏。
可她心中的不甘與冤屈和對剛哥的思念,化成的一股強力的執念。
人雖死,身不在,可她的靈魂卻化成不可磨滅的鬼魂,在楊柳樹下與被淹死的地方徘徊。
每當夜深人靜的時候的,就會有人聽見燕兒的嬉笑聲與哭泣聲。
這個時候,當時糟蹋她的幾個人,心中無疑非常害怕。
第三年,剛哥回來了。
他雖然才二十齣頭,可經過三年的生死磨練,他已經學會了隱忍。
他知道,想要報仇,大吼大叫沒有任何作用。
世界上沒有不透風的牆,要想人不知除非己莫為。
很快,剛哥就知道了事情的原委。
“幾個畜生!”剛哥好恨,恨幾個糟蹋過燕兒的畜生,更恨自己不該離開她。
“燕兒你放心,哥一定給你報仇。”
剛哥並沒有被仇恨沖昏了頭腦。
他沉着而又兇狠。
在他看來,燕兒的死全村人都有錯,所以他要全村人替燕兒陪葬。
剛哥雖然瘋狂,但是卻非常冷靜。
那一天。
同樣。
好大好圓的月亮。
同樣,還是在楊柳樹下。
剛哥將自己的錢財散盡,大擺宴席。
待到半夜,眾人皆醉的時,剛哥的土匪兄弟們隆重登場。
“剛子哥,你說怎麼干?”
一個滿臉鬍渣,手提大刀的壯漢,露出了嗜血的微笑。
“除了那三個畜生,所有人都殺了。”
“都殺了?”壯漢一愣。
“是的,都殺了。”剛哥點頭。“男女老少,一個不留,叫兄弟們去家裏收仔細點,一個也不要放過。”
壯漢一聽,哈哈大笑。
“都說剛子哥兇狠,今天我佩服的五體投地。”
這是一群吃人不吐骨頭的土匪,不知道殺了多少人。
殺人對他們來說,就像砍白菜一樣簡單。
“啊!啊!啊!——”
慘叫聲不斷傳出,有不少人逐漸清晰過來·······
當然,鄰村的人也聽見了,可是聽這邊的架勢,至少有上百土匪,根本就沒有人敢管這檔子事。
反抗的、哭喊的、求饒的、追趕的,這些聲音全部糾集在一起好不熱鬧。
時間慢慢的過去。
待到後半夜,聲音漸小,寂靜的讓人可怕。
只有三個男人喘着粗氣,一臉的驚恐。
這時,三人酒也醒了。
他們的手被反綁着,幾乎目睹全村人慘死的過程,如今,他們心中除了恐懼,還是恐懼。
不過,不得不說,任何人,任何時候,他的求生意志都是永不磨滅的。
“剛哥,我們知道錯了,求你饒過我們吧?”
“饒過你們?”剛哥的情緒非常談定,或許是殺多了人見慣了生死,並沒有大仇得報時該有的激動。
這個時候,剛哥才意識到,自己的心已變得麻木,麻木的不再是一個人,而是一個畜牲。
本來,他還想好好的折磨一下這三個畜生,但是想到這裏,素然無味。
只是招了招手,說道;“將這三個畜生裝進豬籠,扔進河裏,讓他們也嘗嘗浸豬籠的滋味。
“楊剛,你知道嗎?那賤人被我們乾的時候還喊着你的名字。”被綁的一人哈哈大笑。“可惜啊,你再也見不到她了。”
“愚蠢!你以為激怒我,我就不會殺你們嗎?”剛哥不為所動。
毫無疑問。
任憑三人說什麼,也改變不了他們的命運。
在三人被裝進豬籠扔進河裏的時候,剛哥看向天空,喃喃自語,燕兒你看到了嗎?我為你報仇了,如果你仔細去看,會發現他的眼角有淚水在流淌。
此刻,正是黎明前的黑夜。
黎明前的黑夜最黑,陰氣最重。
剛哥看到了燕兒。
“燕兒是你嗎?”剛哥的聲音有些激動到嘶啞。
燕兒沒有說話,因為她不知道該說什麼,她來到剛哥的身前,兩眼掛滿了淚水,用手撫摸着剛哥的臉龐。
她撫摸過他臉上的幾處刀疤,每撫摸一道刀疤,就如同砍在自己身上一樣,讓她為之心痛。
她並沒有大仇得報的喜悅,因為她發現,這個男人雖然依舊深愛着自己,可是他已經不再是自己所愛的那個剛哥。
愛情往往讓人琢磨不透。
他深愛着她,甚至幫她報仇雪恨,可是她卻高興不起來。
如果時光可以到頭,永遠暫停在那一秒。
那一秒。
兩人站在柳樹下,明月作伴。
他牽着她的手!
與子之手攜手到老,生要同生,死要同穴。
剛哥說的話,他自己沒有忘記,何況他依舊深愛着她。
他知道,只有跟她在一起,自己才是真正的自己,自己才能得到快樂。
生是如此,死也一樣。
她既然已經死了,自己又何必活着。
問世間情為何物,直教人生死相隨!
情字一字,實在了得!
他並沒有馬上去死。
而是說道;“燕兒,你等着,等我做完這件事情后,我就下來陪你,到那時我們將永生在一起,誰也不能將我們分開。”這時,他的臉上已經有了笑容。
燕兒看到了他的笑。
而此時的剛哥,才是她原來認識的剛哥,才是她愛的那個人。
與子之手攜手到老,生要同生,死要同穴。
死並不可怕,可怕的是沒有靈魂的活着。
剛哥發現,自從自己砍下第一顆頭顱起,自己的靈魂好像也同樣被砍掉。
最後,我爺爺腦海里的畫面,他看到剛哥像一個無情的儈子手一樣,收割土匪們的生命,而他自己也身受數刀,可是抱着必死之心的他依舊如魔神一般揮動着手中的大刀,收割着他這幫土匪兄弟們的生命······
當我爺爺醒來的時候,天已經大亮,發現自己正在一個大柳樹下,而柳樹下的任一側,就是他的師傅。
可憐師傅被折騰了一夜,早就頭髮凌亂、眼神渙散,口吐白沫,氣息全無。
聽到這裏,我就不由好奇的問道;“爺爺,按理說,燕兒跟剛哥在一起,做了一對**妻,而且大仇得報,不應該再來找你師傅報仇了啊!?”
“唉!”爺爺嘆息一聲說道;“照理說應該如此,可是那燕兒執念未消冤魂不散,依舊早到我師傅,想必後來必然發生了什麼變故。”
後來到底發生了什麼變故?
而剛哥為什麼不在燕兒的身邊?
時隔幾十年,燕兒依舊找上爺爺的時候,又是什麼讓她執念未消,冤魂不散存留到現在?
當時社會動亂,人命如草芥,讓我害怕。
燕兒與剛哥的痴情讓我深受感動。
燕兒所受的遭遇,讓我憐惜而又憤怒。
最讓我痛恨的是,燕兒同村的人,怎麼能不分青紅皂白,無動於衷看着燕兒去死。
社會可悲可以救,但人可悲,那就無藥可救。
這故事一直埋藏在我內心的記憶中,我迫切的想要知道燕兒與剛哥後面發生看什麼變故,但是我知道,或許我一輩子也不會知道。
只是,或許,只是或許!
以後的事情誰又能說的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