飯盒

飯盒

苦海,泛起愛恨。

在世間,難逃避命運。

陸秋安靜地接受命運的安排,佇立在屏幕前,盯着隨即出現的畫面。

這次的廣告至少沒有那麼粗製濫造了。畫面里是連綿群山,鏡頭推移,落在一個騎着馬嬌笑的西方少女身上。特寫,慢動作,特寫,接着一個年紀相仿的少年跑過來,塞給少女一瓶礦泉水,嬉笑着擦肩而過。

又是特寫,慢鏡頭,柔和動情的純音樂bgm,磁性的男聲和字幕一起出現:

“貴族享受,千歲雲礦泉水。”

能拍成這樣,那想必並不會便宜。陸秋摸了上去,對話框彈出來,顯示定價為十八元。

快頂得上兩個高壓鍋的價格了。陸秋想了想,朝虛浮在半空裏的對話框上敲了一下,像之前買裙子一樣,手寫了數字5。

他打算給超市以後弄好分區,更規範一點,像鍋巴和礦泉水這種東西就歸類到食品區。現在,先進上五瓶水。

感謝惠顧的聲音很快響起,體力變為2。陸秋拾起粉筆,捏着它再度拉開小黑板,走到左側。

他用粉筆的側面快速地塗抹了一通,大片的紅色在黑板上蔓延開來。之後,陸秋照着右邊黑板的樣子,用粉筆尖去畫眼睛。

不算是一模一樣,但差不多,都是簡筆畫,畫出了大概的眼睛形狀。等畫好了,陸秋的手心裏已儘是紅色的粉筆灰。

他後退一步,打量着自己的畫作,等待着教室里的變化。

然而什麼也沒有發生,他用粉筆敲敲那面黑板,得到的是彈出的黑底白字的對話框:

“一面有些奇怪的黑板,不如在上面畫點什麼吧。”

再敲幾次,得到的是同樣的提示。

也就是說陸秋沒有想錯,這面黑板是觸發劇情的關鍵點,可他畫得並不符合要求。

同樣是眼睛,這倒是缺了什麼呢?

陸秋捏着粉筆沉思着,而這時生物教室的門發出極大的聲音。在陸秋轉頭去看的時候,門已經被死死地關上。

出現了,鬼屋裏常見的關門殺。

對話框顯示道:

“門,好像關上了。也許是窗戶那邊的風所造成的。”

教室里依舊一片靜寂,籠罩在幽藍的色調里。陸秋看看這大門,意識到自己頭一次地在這教學樓里遇到了正兒八經的鬼故事劇情。

陸秋突然想起了鄭山曾經說過的那句話:

“你也許真的會被剖開肚子。”

是不是他真的在盲目樂觀,想錯了。其實他現在乾的事情就是下陰,他會和前任的超市老闆一樣,走向死亡的深淵......?

陸秋的腦子裏紛亂起來,他走下講台,有些茫然。

然後他的瞳孔地震了一下。

因為他看見在教室最後面垃圾桶的旁邊放了個滅火器,而就在這滅火器挨着的右邊牆上掛了個綠色的牌子,寫着應急逃生通道。

陸秋走向那裏,蹲下來翻翻滅火器上掛着的標籤,看見最近檢查的時間就在他入職前一天,檢查人那一欄寫着顧聲的名字,是很洋洋洒洒的字體。

隨後他站起來,發現只要走近就能看到那面牆上留了個小小的把手,一拉才會發現這裏嵌了個小木門,被刷成和牆壁一樣的顏色。

陸秋試着拉一下,門打開了,外面的風裹着雨絲直衝陸秋的臉,拍打得他睜不開眼睛。

那是塵世的風,那是陽間的雨,撫慰了陰間的人被困住的慌張破碎的心。

感謝消防有關部門對顧聲的大力督促。

*

陸秋關上了門。

他抹着自己濕漉漉的臉,閉眼間依稀感覺自己好像是踩到了什麼東西,彎下腰摸索着去撿。

等能看清東西了,他看到自己拿在手裏的是一個塑料的藍色長方形飯盒,對話框緊跟着出現。

“一個學生用的飯盒,用於裝便當。

中午別的同學回家吃飯,或者去學校附近的餐館吃飯,從他們的聊天中我知道了他們會吃麵條,或者米飯,米線。

但是我,我只有便當,日復一日的冷米飯和冷的菜,擺得花里胡哨。我媽媽永遠都只會做這個,每早按時塞進我的書包里。

每當我中午想要出去吃飯時,有個聲音告訴我:

去生物教室里看看吧,那個嬌小的女孩也許還在那裏。想要和宮野芽衣同學一起吃便當呢。”

每天中午和一個女孩躲在沒人的教室里吃飯,聽上去是一段校園戀情,但當事男生好像很痛苦的樣子。

陸秋打開了飯盒,體力被扣為零。在這飯盒裏面,躺着一片被削成花朵形狀的胡蘿蔔片。

“這是宮野芽衣同學給我的第三十二片花朵形狀的胡蘿蔔片。

每天中午都是這樣,看着我欲言又止,彆扭着往我的飯盒裏丟這種東西。之前我好像從未覺得這有什麼不對,但不知從哪一天起,我覺得我和她每天中午乾的事情很奇怪。

周三中午,月考前的這一天,宮野芽衣同學紅着臉向我丟胡蘿蔔片的時候,我發現教室里多了一個女孩。

她拿着抹布,低頭在擦桌子。”

抹布......陸秋抬起頭,望見在右邊那一組的最後一排桌子上,放着一塊兒抹布。

對話框是這樣介紹它的:

“一塊兒已經幹了的,硬邦邦的抹布。

生物課上某個女同學在掰顯微鏡,嘴裏念叨着她通過顯微鏡看見了可怕的東西,被老師罰掃衛生,擦桌子。

有同學竊竊私語,說家裏老人認為這個月陰氣比較重。而這位女同學是出了名的體質特殊,每逢這種時候,按理來說她是不會來上學的。

她永遠是班裏最沉默的那一個,坐在教室的最後一排,披散下來的長發遮住了她的臉。”

和剛才的故事是截然不同的畫風。陸秋打算試着用抹布擦兩下桌子,體力又掉到了負數。

好在這次不用他自己動手,黑板自己拉開,屏幕亮起播放廣告,而且,播放的是那個熟悉的頭盔的廣告。

陸秋沒有走上前去購買,他在等,等那個男孩子出現。

當周身溫度降低,出現了一個幽怨的小男孩的時候,陸秋趕在他攻擊自己前豎起手指:

“兩個,我買兩個頭盔。算是欠你的道歉。”

這話讓男孩怔愣了一下。

他沒有說話,眨巴着眼睛看陸秋,好像不太相信這件事。

陸秋則沒有再去管這個男孩,買了東西,拿起了抹布隨便擦兩下桌子,觸發新的對話框。

“宮野芽衣同學就好像根本沒有看見這個女生一樣。

明明她那麼古怪,長發遮着臉,低着頭一個勁兒地擦已經很乾凈了的桌子。

只有我走過去,大膽地問她是哪一個班的,要不要一起吃便當,試圖和她說點什麼。

然後一隻手臂擋在了我的面前。

我順着這隻手臂朝左邊望去,看見一張蒼白的,幾乎沒有血色的臉。那是一個少年,單薄瘦弱,他的眼裏似一潭深沉湖水。”

這個故事裏出現的兩種人的風格相差得很大。陸秋琢磨着這個故事,轉頭間發現那個男孩子還站在原地,並沒有走。

是嫌棄兩個頭盔不夠嗎?

看他的表情,好像也不是這樣,男孩看上去比之前能安靜一點,還直勾勾地望着陸秋。

下一刻,只見男孩看看大門,再看看陸秋,突然轉身便往講台上跑。

陸秋看到他擦掉了左邊黑板的幾隻紅眼睛,從講桌上的盒子裏取出一根橙色的粉筆畫起來。

忽略掉他頭上的血跡的話,這看上去就是一個貪玩的孩子在畫畫的普通又美好的場面。

當他畫完第一個以後,陸秋低頭看向飯盒裏的花朵形狀胡蘿蔔片。

男孩畫的是花朵,和胡蘿蔔片一樣的花朵。小小的,綻開在左側的黑板上。

吱嘎,教室的門突然開了。

陸秋抬起頭,講台上已不見男孩的身影。一旁的大門自己打開了,在那裏晃悠了幾下。

*

陸秋在離開教室之後便回到了門房,因為快遞給他打了電話。

是二手音響到了,雖說是同城,但陸秋也沒想到會這麼快。

更快的是頭盔和礦泉水,沒想到這東西竟然一反常規,也到了門房,從下單到收貨,不過十來分鐘。陰間快遞這麼快的嗎。

他收了東西,坐在門房裏開始發愣。

他在想那個男孩子。

兩個頭盔,換來了男孩的一次幫助。他現在是真的不信自己會死在進貨的路上了。

不過既然那些鬼屋老闆們都很擔心他,他姑且可憐給他們看,藉機抬一下價錢。

夜裏,陸秋叼着手電筒,提着兩個頭盔和礦泉水,身後拖着音響,把這些東西都送到超市裏。

他把音響連上手機,學着別的超市的樣子,開始放歌。

今晚第一位客人上門的時候,被這首歌震撼到站在門口久久沒有進來:

“祝你平安,奧,祝你平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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畫了下學校大門和陸秋門房的樣子,大概就是封面那樣。幾個黑色方塊組成的,多麼高超的畫技(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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安全進貨,我略有心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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