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20章 大戲開羅

第620章 大戲開羅

儘管一天一夜沒有合眼,但十方此刻並無困意,是一路小跑直奔觀書廳而來。

連日來自己就如同置身在無形的漩渦之中,處處受制,身不由己,而此刻,終於有了一個能解決所有難題的辦法了,而且,還是這麼的簡單,十方終於覺得一直壓在心口上的大石,頓時輕了不少,連呼吸的空氣,似乎都帶着一絲清香之味。

“只要杏兒能用出附焰術來,解了陰陽陣,那一切,就真的都結束了。”

十方一邊想着,一邊興沖衝進了觀書廳,一看丹杏還沒有來,只有梅白正在董解元的指導下,排演着昨夜董解元新寫下的戲本——《三藏法師情別女人國》。

一看十方來了,董解元也頗為興奮,當即拉着十方一同觀看。

好容易到了最後,就見白蓮花扮做的三藏法師,衝著梅鳳鳴扮演的女兒國國王說了聲:

“陛下,保重!貧僧告辭!”

而後神情堅定,決然轉身。

梅鳳鳴卻一臉戚然,雙袖舞蝶,顧盼而歌。

等梅鳳鳴一曲唱完,董解元卻皺了皺眉頭,似乎有哪裏不太滿意,但也未置可否,只是對十方說道:“小子,真有你的啊,竟能想出這等絕妙戲本,你跟老夫說實話,到底還藏私了多少好本子?”

十方臉一紅,說道:“真沒有,昨夜這不是我看解元你一時間沒有思路,這才想起來曾在佛經上看到的一條小故事嘛,就是想替解元你分憂,才斗膽說了出來。”

這時梅白也上來笑道:“大人這出三藏法師情別女人國當真絕了,不僅緊扣聖僧有情,奈何求不得之題,更有脫俗之雅,佛陀縱然動心,但為了天下蒼生,依舊決然舍情,此乃舍小情而求大義也,比之一般聖人不食人間煙火,只是一味說教色空,不知好了多少,只是不知道大人所看佛經是哪一本,望大人告之,也好讓我等一睹為快。”

“這個……”

十方登時就沒詞兒了,好半天才說道:“我看的是一本叫做西遊記的佛經,這是其中的一個小故事,我覺得倒也符合這僧情求不得,但主要還是解元,兩個時辰就寫出了全本,這才是當真了得。”

“西遊記?”

董解元和梅白都是一愣。

“小子,老夫雖不敢說遍覽天下佛經,但也窮書萬卷,可從沒聽說過還有一本叫西遊記的佛經,此經到底出自何等高人手筆,刊印於哪朝哪代?”

“呃,解元,我從來看書都是瞎看,也從沒留意過作者是誰,哪一年刊印的,當真記不得了。”

董解元和梅白聞聽,都是一臉惋惜之色。

“鳳鳴,蓮花,記下這名字,日後老夫縱然走遍天下六國,也要找到這本曠世奇經,方慰平生之願。”

原來昨夜董解元絞盡腦汁,也沒想出一個合題的戲文來,雖然也想出了幾個和和尚尼姑有關的,但一牽扯到情字,就難免涉及破戒思春之題,便非要拉着十方跟他一起寫戲。

十方見董解元為此真的是窮盡心思,但卻都不滿意,自己也就幫着琢磨,就想到唯一看過的電視劇西遊記了。

因為題目是僧情和求不得,而西遊記里那些女妖怪們最終都沒能求得唐三藏,倒也符合題材,只不過因為妖情是被碧桃抽走了,不能涉及妖怪,那就只有女兒國國王這唯一的一個不是妖怪的女人了。

只是十方假說是從佛經看來的故事,並非戲文,董解元言說無妨,當即大筆一揮,按照十方說的梗概,寫出了四折戲文,當即讓梅白排演熟練,好教給丹杏。

經過數次修改,董解元雖不是極為滿意,但畢竟時間有限,好在梅白都是大家,演繹出來,倒也算不俗。

趁着這空檔,董解元就讓丹杏和十方先去休息一下,等天明了好教丹杏排戲。

而十方哪能睡得着呢,就命人把瘦馬雷霆也給帶到王府,好最後再跟諏取商量商量。

這時,十方才說了自己想到的好辦法,董解元聽完,臉上一笑。

“大人,此言當真,如果解了那陰陽陣,真的讓老夫暫領銀礦,直到康王和秦牧回來為止?”

十方也心知肚明,如果不給董解元點好處,他絕不可能會答應配合解陣,反正也不是自己家的錢,而且之後自己就要離開錢塘府了,也管不了那麼多了,就算被董解元拿走一些,也總好過白白便宜薩巫教吧。

兩人這才心照不宣,一言為定。

不久,丹杏也來到了觀書廳,董解元就讓梅白教丹杏,同時命丘山帶人從柳浪聞鶯後面的密道去往熱潭取水。

等到快晌午的時候,水終於取來了,按照董解元的吩咐,一共取來了三桶,一桶是普通的木桶,另外兩桶都是用厚棉包裹,好保持水溫。

丹杏這時也知道了十方的用意,就依次嘗試,結果令人大喜過望,無論桶中的水是否還熱,但只要丹杏將一隻手探入水中,就能用出附焰術來,只不過,一旦離水,火焰登時就會熄滅,而且,也並不能在整把劍上附焰,只有在劍尖上,微微能冒出一絲橙紅色的火焰。

儘管如此,但畢竟丹杏能用出法術了,料想也符合章九喬說的解陣之法,因而董解元就命丘山取十桶熱潭水,放在小鰲山上,以備需求。

之後丹杏就全心跟着梅白學戲,好在丹杏的確頗有天賦,沒多久,已然記下了全本,無論唱念身法,幾乎和梅鳳鳴是一般無二了,董解元這才說讓十方去演這最後一幕的別離之戲。

原來這也是錢塘娼門和萬花會的慣例,因為十方是詩狀元,最後是要在頭甲三元中挑選一人的,故而這最後的戲歌環節,三元都要有一幕,是要邀請詩狀元登台,三元要展現出自己最美的風姿,好能博得詩狀元對自己的青睞。

當然,這也是中了詩狀元的殊榮,其實不光是歷屆萬花會,就是一般勾欄里奪花魁時,也都會來這麼一出,好讓出價最高的恩主,能有機會登台,在所有人的羨慕之中,一親芳澤,畢竟,勾欄里演的,大多都是粉戲,正是調情佔便宜的絕妙時機。

如果能博得恩主高興,或許就能開出雙倍甚至三倍的價錢,不過就是勾欄里勾引恩主多花錢的伎倆。

萬花會自然也保留了這個慣例,只不過,不會像一般勾欄院裏那麼過火而已。

十方事先倒也知道有這麼一環,反正也只是走個過場,自己也不用演什麼,只是最後登台,像白蓮花方才那般,說上一句,“陛下,保重,貧僧告辭。”

之後轉個身,等丹杏唱完最後一段戲文,就大功告成了。

只不過,等十方這一上,丹杏瞬間就沒了唱戲的感覺,本來應該是念念不舍卻又無可奈何的凄然求不得,卻成了十方往前一站,話都沒說,丹杏不是笑場,就是忘詞,忍都忍不住。

“真的不行,他往我面前一站,我實在唱不出來聖僧有端莊,朕躬誦珍重這段詞兒,他,他哪裏像個有道高僧的模樣啊!”

眾人瞅着十方歪七八扭披着個袈裟,一副猥瑣的模樣,的確也怪不得丹杏,的確十方真不像個一心為道的有道高僧。

幾次嘗試失敗之後,十方也有點不好意思了,突然他眼珠一轉,跟董解元嘀咕了幾句,登時就見董解元瞳孔都長大了,一臉不可思議地望着十方,好半天才說出一句。

“這可不符合南曲的規矩啊,不過,這點子倒是不錯,老夫倒可以試上一試。”

……

當日酉時,萬花會最後的戲歌正式開場,今日鬧春園比之昨日,人來的還要多得多,畢竟,誰都想親眼目睹這最終的花魁會花落誰家,因而就連柳浪聞鶯外面,也都站滿了人。

十方眾人作為主辦人,當然還是最先到了小鰲山觀花廳迎客,其他人到和昨日並無二致,只有巡南使梅潭冷一副無精打採的模樣,和昨日金刀金甲,盛氣凌人的態度截然不同。

而章九喬,依舊是以葉夫人的模樣出現的,只不過,今天是葉夢得親自到了衙門,接上章九喬,二人一起到的小鰲山。

隨着史九敬先、郭楚望、邊巴西卜帶着眾女到來之後,葉夢得登上白玉賞花台,宣佈最終的頭甲三元大戲開始,鬧春園登時爆發出陣陣叫喊,人們爭相高喊:“執花尊者,執花尊者……

因為碧桃昨日盤口最低,故而今日要最先登台,但十方和董解元聽着外面震天響的呼喊,相視一望,心中都有些詫異。

“昨日可並沒有如此多的人聲援碧桃啊,怎麼今天似乎整個鬧春園都在高喊碧桃的花名。”

董解元有心命人去往鬧春園查探,但此刻所有人都已經歸坐,葉夢得還在白玉台上,自己也不便離席,也只能等葉夢得回來,再派人暗中查探,到底是怎麼回事。

眾人是心照不宣地寒暄了幾句,史九敬先就先沖燕天下問道:“燕大公子,但不知執花仙子今日要獻上什麼戲目?”

燕天下滿面堆笑,說道:“仙長這可問到小子的痛楚了,雖說執花仙子是代小子參賽,但要上什麼戲,小子可一概不知,只是花了點小錢,請了人間福地的大戲班子落唱書來給執花尊者配戲,具體什麼戲,是由執花尊者自己決定的。”

“原來他是找了落唱書的戲班子給碧桃妹妹配戲,那想來應該不會是什麼新作的大劇目,畢竟,邊巴西卜十有八九已經和章九喬聯手了,應該不會和阿丑去奪這魁狀元的。”

十方、董解元眾人心裏都是同樣的念頭。

而這時,就聽鑼聲一響,白玉台上,上來一個唱小生的戲子,十方雖然不認得,但其餘人都知道,這是落唱書戲班裏的當紅坤生,名叫笑奴。

就見這笑奴一身文生戲服,上台之後,衝著台下拜了三拜,而後就咿咿呀呀唱了起來。

十方聽了個半懂不懂,只是見那笑奴一邊唱,一邊雙手上下擺動,好似在給花草澆花一般。

丹杏在旁邊說道:“她唱的是北調,一般北調分為四折一楔子,開頭是楔子,說的是這個戲的背景故事,角兒一般不在楔子登台,等第一折正戲開場才會登台,而這笑奴唱的是千年前,他是個花匠,這時正在給僱主家花園裏的桃樹澆水,希望能開出美麗的花朵。”

“給樹澆水?”

十方瞅着百餘台上笑奴的獨角戲,不禁笑道:“我怎麼沒看到樹呢?”

“戲文講的就是個意境,尤其是北調,根本就沒有實物,全是靠角色的唱念做功引發人的想像,就像他這般,就是一邊澆水,一邊在跟桃樹說話。”

“這樣啊?怪不得我一直都看不懂,原來還要我自己想像啊?”

“南曲會好一些,會有一些實物道具,不像北調這樣幾乎清一色的獨角戲。”

丹杏正跟十方說呢,突然就見春滿塘中的水如同燒開了一般,咕嘟嘟不停翻騰,引得眾人都是一驚,但瞬間就見水花一分,從水中升騰起無數粉紅色的桃花花瓣,彼此交錯盤旋,猶如風卷花雨一般,是直奔白玉台而去。

而此刻那笑奴在台上似乎是澆花累了,便坐在地上,傾斜着身子,如同靠在樹榦上睡著了一般。

那些桃花花瓣,到了白玉台上,在笑奴身後漸漸化出一株開滿鮮花的桃樹模樣,而在枝頭之上,還結出一個巨大的花苞。

隨着鑼鼓聲漸漸消失,整個鬧春園都安靜了下來,而那由無數花瓣組成的花苞也開始瓣開綻放。

等所有花瓣打開,就見在花蕊之上,碧桃一身白衣,斜倚在花瓣之中,雙目微閉,櫻唇淺張,似乎正在春睡未醒。

碧桃以這般匪夷所思的方式一露面,本來安靜無聲的鬧春園瞬間又再次爆發出轟鳴如雷的叫喊聲,而觀花廳中的眾人連邊巴西卜和燕天下,似乎也都沒想到碧桃會以這樣的方式登台,也和其他人一般,面帶驚奇之色。

十方也有些難以置信自己的眼睛,只見萬紫千紅之中,碧桃就如當初自己初見她時,她在鬼母妖蛛的體內淺睡一樣的姿勢,睡在那朵大桃花之中,一樣的清麗絕塵,一樣的春色無邊,就連身旁的丹杏也忍不住說了聲:“她真的好美!”

而這時,白玉台上那些花瓣如花雨一般,紛紛落下,堆成一座花山,整個將笑奴和碧桃還有那棵花瓣組成的桃樹完全遮擋了起來。

笑奴的聲音這才再次響起,而這次不是用唱的,而是念白:

“千年之前,我為養花人,你為花中蕊,只因一抔清水,結下了這千年之緣,千年之後,我為西子湖畔一書生,你為修鍊千年桃花妖,你已在這世間尋我千年,就只為報這甘露之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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夜提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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