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章 近鄰

第七章 近鄰

“還沒找到嗎?”王教士皺皺眉毛,黑黝黝的面膛上滿是焦急。.

眾弟子沮喪的搖搖頭,魏明英開口道:“該找的地方都找了,營地也找了,知道我們摘果子的地方,方圓三里,除了懸崖斷壁,都找遍了。”

王教士的心徹底沉了下去,自從昨天下午發現蕭天佐不見了,眾人已經找了整整一夜加一個早晨了,仍是沒有發現蕭天佐的蹤跡。一個六歲大的小孩子,迷失在這深山之中,只怕....

“都怪我,要是我昨天...”韋明應垂首道。

“你不要自責。”

秦師依舊躺在草榻上,但是一夜不見,秦師似乎蒼老了很多,本來花白的頭髮現在已是飄飄如雪,兩隻眼睛,深深地凹了下去,眼角的皺紋,橫溝豎壑,如同一張漁網似的,將原本深藏在嚴重的敏銳與智慧覆以死灰。

“老師,請節哀。”弟子們齊聲勸道。

秦師不語,只是拿起身邊一根削得十分光滑的木棍。這根木棍,是他昨天做的。按照墨族慣例,孩子在七歲的時候要行少年禮,宣佈孩子已經步入了少年。在行少年禮之前,孩子必須將所有常用字學全。秦師現在一共有四十一名弟子,只有蕭天佐一人還沒有行過少年禮。山中少紙缺筆,秦師本來削了這隻木筆,是準備教蕭天佐認字用的。現在看來,用不着了。

秦師閉上眼,遮擋住眼中那難以遮擋的痛苦,澀聲道:“兒子死了,弟子死了,老而朽者不死,少而壯者已亡,豈有此理哉?”弟子們心中發堵,幾個年紀幼小的已經暗暗流淚。

手掌輕握,鬆開時,木筆已成粉末。

“李善。”

“老師?”一個高高瘦瘦的少年從人群中走出,眼圈發紅,垂首等待吩咐。

秦師找出一塊白布,用一塊燒焦的木頭寫下了蕭天佐三個字,交給李善道:“去門外,為你師弟立一桿招魂幡吧!”

“諾!”李善接過白布,倒退幾步,轉身出去。

整個營地,已成了一片白色的海洋。昨日,下山打探消息的王教士穿過堪許城容族封山防線返回了山上,他帶來了從已淪為奴的墨族百姓的消息:當日在豺山下阻擋孟孫銘大軍,掩護百姓的一千桑柘城勇士,全數成仁,屍體被忙於趕路的孟孫銘付之一炬,化為焦炭。雖然族人們早已猜到了結果,但一經證實,所有人仍是不可避免的陷入了巨大的悲痛之中。雖然很少有人哭泣,但家家戶戶都豎起了召喚英靈的招魂幡。

李善看看門前已經掛起來的一桿招魂幡,上面寫着兩個用木炭寫成的字:秦明。看看自己手中的白布,想想爽朗的武教士秦明和自己可愛乖巧的小師弟,久忍的淚水驀地滑落在白布之上。

正當他要將招魂幡掛起來的時候,突然聽見了一陣嘈雜的叫嚷聲。

李善大奇,自從噩耗傳來,營地壓抑異常,這是什麼人,居然在這時候這麼喧嘩。這時,卻見一人興沖沖跑過來,看見李善,高聲叫道:“李師兄!”原來是秦師的一名弟子,名喚張毅。不過現在他隨着自己的母親一起,並沒有和秦師在一起。但是大家都是很熟的。

“張師弟,你這是?”李善皺皺眉頭,道。

張毅跑到李善面前呼哧呼哧的喘着粗氣,剛要說話,卻看見他手中寫着蕭天佐名字的白布,一把奪過來,仍在地上踩了幾腳,然後看着就要勃然大怒的李善叫道:“天佐回來了!”

“啊?!”李善暴怒的表情瞬時向驚訝發展,繼而變成狂喜,變換之快,直令他的麵皮有些變形了,樣子看起來格外滑稽。

“小鬼!你們墨族人都喜歡在門前樹一根掛白布的杆子嗎?這是幹嘛用的啊?”看着一桿又一桿招魂幡,沈慕艾不解地問道。

“啊?我也不知道啊,昨天還沒有啊!”蕭天佐耷拉着左臂,嘴唇因為失血有些發白,不過精神尚算還好,只是頭暈乎乎的。

他們在山洞之中,等到沈慕艾與她師兄約定的黎明,也沒見到他回來。而蕭天佐一來擔心老師擔心,二來醉生草的藥性漸漸過去了,做畢竟隱隱痛了起來,看來也必須再做醫治。於是在留下了沈族特有的記號之後,蕭天佐便由偉大的“山林專家”,號稱當然也是自稱“閉着眼也不會迷路的”沈慕艾小姐帶路,在飢腸轆轆外加暈頭轉向的找了一上午之後,終於找到了昨天的小溪,然後逆流而上,才算完成了這痛苦的旅程,找到了墨族的營地。卻被在營地外已經絕望的,幫忙尋找蕭天佐的族人發現,當即被幾個師兄押解去見老師。

他向帶路的師兄道:“師兄,這是怎麼了?”

帶路的師兄嘆息一聲,沒有回答蕭天佐,只是催促他快走。回到營地,蕭天佐似乎受到了過分熱情的歡迎,不管是那些認識的,不認識的,老的,少的,都跑出來,對蕭天佐指指點點。沈慕艾古怪的看看蕭天佐,低聲道:“你該不是做了什麼壞事吧?坦白吧,我原諒你。”

蕭天佐撇撇嘴,懶得理她。不過心下也是惴惴,難道是自已一夜未歸,老師生氣了,他們出來看熱鬧?不會吧?

其實,連這些墨族百姓也不知道自己為什麼要出來看,只是在這種壓抑的環境中生存的太久了,每個人都需要一件喜事來證明這生活還有希望,哪怕這件喜事,只不過是一個小孩子被找了回來,哪怕這個小孩子,他們根本就不認識。

終於到了秦師的棚子旁邊,蕭天佐一看,幾乎所有的師兄,教士都擠在門口,不由心裏一暖,又感到全身上下的傷處無一不疼,不由兩眼淚水吧嗒吧嗒,快步跑到最親的魏明英師兄身前,委委屈屈的叫道:“魏師兄!”

魏明英雖然只有十五歲,但或許是因為習武的原因,身形比同齡孩子遠為高大,蕭天佐還不到他的胸膛,看見失而復得的小師弟,魏明英一把將他抱起來,卻沒留神蕭天佐肩上的傷口,過了一晚,醉生草的效力已經弱了很多,蕭天佐疼得哎呦一聲,魏明英關切看着他的左臂,皺眉道:“哎呀,怎麼受傷了?快進屋讓老師看看!”說著抱着蕭天佐就要進屋。蕭天佐卻道:“等一下,我還有夥伴呢!”轉頭向沈慕艾道:“快來,我讓你看看我的老師!”

沈慕艾皺皺瓊鼻,低聲道:“才不稀罕呢!”一邊說,一邊跟着蕭天佐進了棚子。

秦師腰部受創,傷口雖不是多嚴重,但是行動起來,卻是諸多不便,況且秦師年紀大了,恢復起來也要慢一些,是以總是在草榻之上。

當魏明英抱着蕭天佐進來的時候,秦師早已知道了蕭天佐回來了,但他並沒有看向蕭天佐,只是握了一根粗短的木棍,在手掌之中來回摩擦,來回幾次,拿出來的木棍已經光滑的很了。

“老師!我回來了。”從魏明英懷裏跳下啦,乖乖的行完禮,蕭天佐惴惴的開口。

秦師抬起頭,輕輕的微笑,深邃的眼眸中,隱隱有不可抑制歡喜:“哦,回來了,跑到哪裏去玩了?昨天的課業都落下了吧!”

蕭天佐驚呼:“老師,你生病了嗎?臉色真難看!”說著跑到秦師面前,不安地望來望去。

秦師笑笑,張口要說話,卻看到蕭天佐肩膀上的傷口,連忙放下木棍,輕輕打開破布,卻見蕭天佐的肩頭有扶着一些暗紅色的草藥,撥開草藥,是一個血淋淋的足有拇指粗細的血洞。

秦師恩了一聲,面色陰沉下來,沉聲道:“這是怎麼回事,有人欺負你不成?”蕭天佐忍着痛搖搖頭,答道:“是一條壞蛋魚打得我。”

“魚?”秦師愣了一下,顧不上多問,向魏明英道:“快去吧赤腳醫師叫來!”這時,方才看到一旁氣嘟嘟的沈慕艾,向蕭天佐道:“天佐,這是你的朋友嗎?”

蕭天佐點點頭,說:“她叫什麼哎,是...”話沒說完,沈慕艾就惱道:“臭小子,你想死嗎?不用你說,我自己說!”轉臉看着秦師,道:“我叫沈慕艾,不是什麼哎,是沈國...”蕭天佐搶道:“遺民!她還說她的家也在山裏,要讓我們去她家裏住呢,那裏的房子不透風,老師就不冷了!”沈慕艾很沒淑女風範的跳腳叫道:“我有嘴,不要你多嘴多舌!”

秦師眼睛微微一睜,微笑道:“哦?是沈姑娘,失敬了,你們也住在這山中嗎?”

沈慕艾毫不遲疑的點點頭,又自豪似的道:“我們在這山裡三年了呢!”

秦師聞言又是微微一怔,隨即哈哈一笑道:“這麼說,我們算是近鄰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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奴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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