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章 一念執心
惠能說到這裏,面露懊悔的嘆了口氣,“早知如此,當初我就是粉身碎骨也不會答應他……”
原來在聽完程九卿的解釋后,惠能動了惻隱之心,原本想着在後山尋一塊風水寶地將程素衣妥善安葬。
但這時程九卿卻說自己欠女兒太多,不想另尋什麼風水寶地,只要能讓女兒永遠陪在自己身邊就好。
最終,惠能因為一來自己有求於人,二來這座地藏殿也已廢棄,所以便答應了程九卿夫婦的懇求,並幫着夫婦二人將那口裝着程素衣屍體的大棺材運進了地藏殿。
原本以為一切就此過去,讓惠能沒想到的是七天之後,程九卿再次找到了他,並以給他借命一事為由開出了自己的條件。
那就是以惠能大悲寺方丈的身份號召方圓百里之內的信徒在佛家盛典‘盂蘭盆節’時,面向十個不同的方位高誦十天十夜的《盂蘭盆經》。
此事對於當時的惠能來說毫不費力,只是當程九卿提出還需十節圓寂高僧的舍利時,惠能才察覺出了異樣。
當他向程九卿問及原由時程九卿只說了一句,“向天借命乃大逆之事,會折我陽壽,要你幾節舍利怎麼了?”
看到程九卿臉色不對,有求於人的惠能自是不敢再問,況且十節高僧舍利對他來說也並非什麼難事。
在這之後,程九卿除了每逢初一十五為惠能開壇做法之外,剩餘的時間都呆在後山。
隨着七星借命法的逐步推進,在程九卿的授意下,已近瘋狂的惠能先後殺害了大悲寺九名高僧,取血封壇,以供後續使用。
這其中便包括三年前被何員外請到何府的那幾名高僧。
秦寒青聽到這裏,並未對這幾人的枉死感到可惜,反倒是有些同情眼前的惠能,同時也解開了那幾名高僧的失蹤之謎。
惠能頓了頓,接著說了下去。
三年時間一晃而過,這三年來惠能並未從切身感受到這七星借命大法帶來的益處,反倒是身體一日不如一日。
而這個時候的程九卿也在開始迅速衰老,身體更是每況愈下,幾乎到了一種油盡燈枯的地步。
每當惠能看到程九卿的變化,他心中的疑慮就會再次打消。
因為他之前不僅僅聽程九卿說過,也曾暗地裏查閱古籍或向他人打聽,得來的結果都是向天借命會自損陽壽,而程九卿的變化正好吻合了這一點。
當時的惠能心中除了感激之餘,更多的是對未來的嚮往。
然而,讓他沒想到是就在程九卿說只差最後一步的時候,大悲寺突然遭了火災。
惠能說到此處,情緒激動了起來,乾瘦的身影在月光下微微顫抖着,“若是天災倒也罷了,沒想到這把火竟是先從我那暗室燒起,若不是另有密道,只怕到死我也不會明白,他程九卿早就蓄謀已久,他這是想卸磨殺驢,燒死我!”
秦寒青皺了皺眉,“你懷疑是程九卿縱的火?”
惠能怒哼了一聲道:“原本我也不相信,直到今日傍晚大火漸熄,我才從密道出來發現大悲寺已經燒成了廢墟,而惠明幾人也已葬身了火海,看到他們的屍體我頓時想起了程九卿,”“於是,我連忙趕到了後山,在地藏殿中發現了奄奄一息的程九卿,他這才告訴我說他根本不會什麼七星借命大法,”
“他這麼做是想利用我為他布那十方奪魂陣,而他的最終目的則是為了他那死去的女兒程素衣借魂取陽,采陰納元!”
秦寒青皺眉道:“如此說來這程九卿是在行逆天之道,借陣煉屍……”
惠能立即打斷了他,“不,他是想以屍入道!”
秦寒青心中一凜,“屍修!”
惠能神色嚴峻的點了點頭,“這也正是我誘你前來的原因。”
秦寒青斂神看向對方,“你想與我聯手對付那程素衣?”
惠能雙手合十,微微躬身,“真人面前不打誑語,老衲確有此意……”
秦寒青道:“你怎麼知道我一定會幫你?”
惠能道:“老衲雖然眼拙,卻能看得出來施主心懷天下蒼生,只是眼下被塵緣牽絆,心中才有了執念,阿彌陀佛,正所謂苦海無涯回頭是岸……”
“回頭是岸……”秦寒青苦澀一笑,“岸在何處?”
惠能合十道:“岸在施主自己心中。”
秦寒青道:“我心中只有彼岸。”
惠能面色一滯,沉吟了片刻,“老衲懂了,施主若能為民除害,老衲願就地坐化,永墜無間煉獄以贖今生罪孽。”
“那是你的事。”秦寒青看了惠能一眼,轉身欲走。
“老衲若沒看錯,施主與那姑娘仍有一世姻緣。”身後傳來惠能的聲音。
秦寒青腳步一滯,轉身看向惠能,“你怎麼知道?”
“阿彌陀佛,”惠能雙手合十,“緣由天定,分在人為,施主只需遵從本心,萬難皆不難。”
秦寒青皺眉不語,惠能盤膝而坐,正襟合十,吟了一聲佛號,頭頂雲開霧散,口中傳出陣陣梵音,一片月光籠罩之下,身體如牆皮般剝落緩緩升入虛空消失不見。
秦寒青心中震顫,腳下一動不動地望着漫天升起的碎片,直到最後惠能那張釋然的臉龐逐漸消散這才回過神來。
“他到底想告訴我什麼?”沉吟良久,心中終是不解,皺了皺眉,轉身離開了老宅。
回時岸邊已無渡河之舟,卻是多了一座浮橋,走上浮橋卻如地面一般堅實,穿過迷霧已到達彼岸。
秦寒青這時駐足回望,想着惠能最後的那句話,對於當年之事隱隱中嗅到了一股陰謀的味道。
此時東方已經露出了魚肚白,一陣晨風吹來,秦寒青不禁打了冷顫,隨即邁步離開了岸邊。
回到百草堂時,天色已經開始變亮,秦寒青縱身翻進了院牆,看了眼陸岐黃的房間,聽到裏面傳來的陣陣呼聲后邁步走回了自己屋中。
這一覺睡得極為踏實,醒來時天色已近傍晚。
來到前廳陸岐黃正在櫃枱內扒拉着算盤,抬頭看了秦寒青一眼,“醒了。”
秦寒青應了一聲,舒展了一下筋骨坐了下來。
陸岐黃這時上下甩了甩算盤從櫃枱後走了出來,“你昨晚幹什麼去了?”
秦寒青隨口應道:“快到日子了,出去轉轉。”
陸岐黃在他身邊坐了下來,臉色有些難看,“你還不肯說實話?”
秦寒青看了他一眼,“你想讓我說什麼實話?”
陸岐黃沒好氣的道:“今天上午蘇老爹來找你被我打發走了。”
秦寒青皺了皺眉,“蘇老爹是誰?”
陸岐黃道:“你少給我裝糊塗,我問你,你昨晚是不是去找她了?”
秦寒青這才反應過來,“沒有,等我趕到時惠能已經把她送了回來。”
陸岐黃驚詫道:“惠能?他還活着?”
秦寒青搖了搖頭,“已經死了。”
陸岐黃驚道:“死人怎麼送她回來?難道你……”
秦寒青道:“不是,惠能並沒有被那場大火燒死,他只是利用她把我引到了一個地方,然後和我說了一些話。”
“等等,”陸岐黃連忙打斷了他,“你是說惠能利用她引你去了一個地方,然後和你說了一些話?”
秦寒青點了點頭。
陸岐黃道:“我怎麼越聽越糊塗?這到底是怎麼一回事?”
秦寒青隨即將之前遇到的一切講給了他,陸岐黃聽罷,深吸了一口氣,“他奶奶的,原來是這麼回事啊,那你最後答應他了沒有?”
秦寒青緩緩點頭。
陸岐黃皺眉沉吟了一下,“那你接下打算怎麼做?”
秦寒青道:“李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