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九章 七星借命
片刻之後,眼前豁然開朗,慘淡的月光之下,一座隱藏在山林之中的大宅出現在秦寒青視野。
“果然另有乾坤。”秦寒青雙目一凝,邁步走上前來。
從遠處看這座大宅還算完整,走近之後卻是發現早已破爛不堪。
整座大宅依山勢而建,呈階梯狀緩步向上。
左邊前牆連帶着裏面的房屋已經完全塌陷,殘磚爛瓦之間橫七豎八地插着一根根長短不一的椽木。
門樓雖然還在卻是已經搖搖欲墜,上面長滿了雜草,院門也只剩下了一扇,斜靠在門框上,另一扇早已不知所蹤。
透過坍塌的外牆房屋,可以清晰的看到二進院的院牆。
與外牆相比顯得相對完好,只是兩扇院門同樣也不見了蹤影,從黑洞洞的門框內望去依稀可見月光下的內院。
“此宅依山面水,乃是風水絕佳之地,若無外界因素影響氣運不會如此凋零……”秦寒青皺了皺眉,直接縱身掠過了坍塌的外屋,腳尖輕點二進門樓,翻身落入了內院。
夜風輕撫地面,吹動了磚縫間的雜草,四下門爛窗破,隱約之間藏匿着無數兇險。
秦寒青挺身而立,環目打量着四下,手掌微展,背後長劍已是蠢蠢欲動。
就在這時,秦寒青眼中一動,猛地轉身向左側廂房看去。
暗淡的月光下,一個人影緩緩從廂房中走了出來。
“什麼人?”秦寒青雙目一凝,只見來人身長五尺,光頭長袍,步履輕飄。
“阿彌陀佛,老衲惠能。”來人在十步開外站住了腳,衝著秦寒青單手吟了聲佛號。
“惠能?”秦寒青眉頭微皺,定睛打量着來人。麵皮蠟黃,兩頰枯瘦,眉宇之間生機暗淡,低垂的眼皮下眼眶深陷,雙目渾濁無神,一副油盡燈枯之相。
“請問施主可是那城東百草堂的夥計秦寒青?”惠能氣息很弱,說話時顯得很費力。
“不錯,正是我,那個女孩現在何處?”秦寒青直接問道。
“施主放心,她很好,咳咳……”惠能說完,突然咳嗽了起來。
“人在何處?”秦寒青皺了皺眉接着問道。
“方才施主渡河之時,老衲已讓人送她回了客棧,想來此刻應該已與他父親團聚。”惠能努力控制着自己的氣息說道。
“你這麼做就是為了把我引到這裏?”秦寒青道。
“冒犯之處,還望施主見諒。”惠能頷首道。
“你怎麼知道我一定會來?”秦寒青道。
“因為老衲發現施主似乎很關心此女,想必關係非同一般,不得已才出此下策……”
“不得已?”秦寒青皺眉打量着對方,從惠能的語氣上看的出來他似乎並不知道自己的身份,頓了頓,接着問道:“既如此,為何不直接找我,而要多此一舉?”
惠能單手立於胸前解釋道:“施主有所不知,城中遍佈陰陣,老衲只有一炷香的時間,若是多做停留便會被她發現。”
秦寒青臉色微變,“她是誰?”
惠能沉聲回答道:“程素衣。”
“程素衣……”秦寒青皺眉想了半天,卻是沒有找出此人的信息,接又問道:“莫非就是此人佈下了這十方奪魂陣?”
惠能搖了搖頭,“並不是她,而是我那人面獸心的師兄,她的父親程九卿!”
說到此人,惠能的身體微微顫抖了起來。
秦寒青看着他沉吟了一下,“你們之間發生了什麼?”
惠能半天嘆出一口惡氣,“此事要從三年前說起……”
聽着惠能的講述,整件事情的脈絡逐漸清晰了起來。
三年前,在外地惹下人命官司的程九卿找上了曾經的師弟惠能,希望他看在同門一場的份上收留自己。
而惠能卻是擔心自己受到牽連所以一開始並未同意,但最終還是架不住程九卿的軟磨硬泡只得讓他留下來。
為了不引人耳目惠能遣走了原先在後山看管菜園子的老和尚將程九卿替換了上去,前兩年程九卿還算守規矩,一直勤勤懇懇的打理着菜園子。
直到三年前,惠能突然生了一場大病,當時幾乎請遍了方圓百里的名醫最後都無濟於事,就在生命垂危之際,一直深居簡出的程九卿出現在了他面前。
一番望聞問切之後,程九卿什麼話也沒說隨手便開出了一張藥方。
病急亂投醫的惠能當即便讓身邊的小和尚下山抓齊了藥方,連夜煎熬。
讓他沒想到的是在服下藥的第二天便見到了奇效,病去如抽絲的惠能彷彿換了個人似的,身體各方面都比之前強健了好幾倍,用惠能的話說就是一夜之間感覺自己年輕了二十歲。
然而,接下來程九卿的一番話卻是讓他陷入了萬劫不復的深淵。
程九卿當時沉默了良久,才緩緩開口說道:“師弟其實並未患病,乃是大限已到,我只不過是暫保師弟一命而已,三年之後,師弟仍會無疾而終……”
惠能聽罷,登時大慌,連忙請教程九卿可有破解之法。
程九卿聞言,又沉默了片刻,接著說道:“我當初曾遇一機緣,習得了七星借命之法,若能成功可為師弟借來一甲子之命,只是……”
看到程九卿欲言又止,此時早已被蒙蔽了雙眼的惠能連忙問他,“只是什麼?”
程九卿沉吟了片刻,面色凝重的看着他道:“只是此借命之法需耗時三年,不過這倒剛好與師弟的大限之日相互銜接,我最擔心的是此借命之法還需九位得道高僧的鮮血,以血養命,方可重塑命本……”
惠能聞言,先是面露驚詫,繼而臉色急劇地變化着,很快佛祖的教誨便被拋之腦後,心中一橫,臉上就變得陰沉起來。
接下來一切都在有條不紊的進行着。
直到半年之後的某一天深夜,一名巡山的小和尚突然來報,說看到程九卿將一口棺材拉進了後山,小和尚當時覺得詭異便沒有驚動連忙回來報給了惠能。
惠能得知后頓時也感到了驚詫,當下囑咐小和尚不要再對他人提及,而後便獨自一人來到了後山菜園子。
接着他便在菜園土坯房的窗戶外看到程九卿正和一名陌生的老婦將那口棺材往地下轉運。
惠能說在土坯房的下面曾經是一座地藏殿,後來因為失火便廢棄了,現在看到程九卿將棺材往下轉運,作為一名佛門弟子自然不會同意。
當即便破門而入試圖阻止程九卿,但程九卿接下來的一番話卻是讓他動了慈悲心腸。
原來那名老婦乃是程九卿的結髮妻子程劉氏,而棺材中裝的則是夫妻二人唯一的女兒程素衣,時年二九。
惠能聞言連忙問怎麼回事,程九卿嘆了口氣,這才將事情的原委講了出來。
原來程九卿並不是孤身一人,隨他一同逃亡的還有自己的妻女。
當初為了不引人耳目,他並沒有將妻女也一塊接上山來,而是在天水城中租下了一座小院。
平日裏妻子程劉氏和女兒程素衣以織布為生,加上之前還有些積蓄,日子倒也過的吃穿不愁。
程素衣自小便是個美人坯子,長大后更是出落得亭亭玉立,每次只要一出門必然會引來無數傾慕的目光。
時間久了,天水城東街從外地搬來一個貌美如花的年輕女子的消息便在富家公子圈中流傳了開來,程素衣成了他們經常掛在嘴邊的美人。
而這個程素衣雖然生的柔柔弱弱,骨子裏卻是一副剛烈性子,對於周邊人的騷擾從來都是橫眉冷對,慢慢那些只有賊心卻無賊膽的色徒們便都敬而遠之。
但有一個人卻偏偏不信邪,此人便是天水城首富李萬山的二公子李少雄。
這個李少雄雖然只有二十齣頭的年紀,卻已是風流,成性,自稱閱女無數,只要是他看上的女子就從來沒有失過手。
李少雄曾在酒後當眾放言,三天之內他要拿不下程素衣,從此就在天水城消失。
同桌的幾位富家公子原本以為這只是李少雄的酒話,沒想到就在當天深夜趁着大雨滂沱帶着幾名家丁強行闖入了程素衣家中,湊巧那天程劉氏上山來找程九卿因為下雨沒有回去。
當她第二天雨停之後趕回家時卻看到自己的女兒竟然衣衫不整的掛在了房樑上,被發現時屍體已經變得僵硬。
程劉氏在大悲之後迅速冷靜下來,在檢查了女兒的身體后,她頓時知道了女兒自殺的原因。
由於擔心牽連出之前的命案,所以她並沒有報官,而是第一時間返回了天沐山將噩耗告知了程九卿。
程九卿聞言目眥欲裂,渾身顫抖。經過最初的憤怒之後,程九卿開始冷靜下來,暗中調查女兒的死因,最終將兇手鎖定在了李少雄身上。
但因為自己有官司在身,擔心報官之後會牽連出之前的陳案,所以,這口惡氣只能咽回到肚子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