番外:婉媃·貳
因為阿瑪的緣由,皇上令法喀承了他的爵位,留職京城。
我問母親,可還要回京去?
母親想了想,搖頭說到:“不去了,我陪你弟弟夠久了,如今也想陪一陪你。”
她哪裏是想陪一陪我呢?
我看着她懷裏抱着正玩着撥浪鼓的琦兒,無聲笑了。
兩年後,我又替陵游生了個漂亮可愛的女兒,我與陵遊說,女兒的名字由我來起。
我給她起名為陵皙,是為了懷念我曾經的女兒,蘊皙。
我過上了幸福美滿的生活,也時常會想,在宮裏的那些人,她們都生活得如何呢?
長姐是否能在知道了扳指的秘密后與玄燁冰釋前嫌?
雲杉是否能長久與玄燁恩愛?
沒有我的介入,容悅可否少遭些算計,不改初心一直善良下去?
而琳蘭呢?按着時間,她如今已該是玄燁的妃子,她又過得怎麼樣?
只是這一切,我都得不到答案了。
那就祝她們一切安好吧。
玄燁也是,一切都好。
後來,我與陵游的生意越做越大,整個蘇州的酒樓,近乎有一大半都是我與陵游一手操持着。我們還開了綢緞莊、當鋪、客棧,日子也過得愈發好,成了富甲一方的富賈。
一日,我正在宅邸里刺繡,陵遊興沖沖跑回來告訴我,他說玄燁南巡途徑蘇州,想見我們。
我做夢也沒想到,我這一生,還能有再見到玄燁的時候。
我緊張極了,本想要陵游推了這事兒。
可君命難違,我與他現今是平民,如何抗旨?
這天我同陵游起得極早,母親害怕皇上在宅邸里見到她生了懷疑,於是早早兒抱着琦兒與皙兒去花市上玩了。
我與陵游侯在宅邸門口,攜下人一併迎皇上御駕。
他看出了我的緊張,攥住我的手與我說:“婉兒別怕,從前我在皇上身邊當值,咱們起家的一百兩黃金還是皇上賞賜的。他是個極和藹的帝王,你見了就明白了。”
是啊,極和藹,所以他曾要了你的命。
宅邸厚重的紅木門由外而起,我一眼就認出了玄燁。
他仍是我記憶中的模樣,半分未變。
陵游拉着我下跪,我聽他說草民叩見皇上,也學着他說。
有那麼一瞬間,臣妾這兩字就聚在我嗓子眼,我險些脫口而出。
他眼風掃過我與陵游,我因緊張不敢看他。好在,他不認得我。
他爽朗一笑,上前攙扶起了陵游:“多年不見,想不到你離宮后在蘇州竟能有如此作為。從前在朕身邊當個侍衛,是屈才了。”
陵游道:“皇上莫要拿草民玩笑了。”他向玄燁拱手一揖,饒是從前做侍衛時的禮數。
玄燁笑着頷首,目光定在仍跪在地上的我身上。
他打量了我須臾,問道:“這位是你的妻?”
陵游應下玄燁的話,攙扶我起身,我這才道:“草民陵雲氏,參見皇上,皇上萬......”
萬福金安這四個字險要脫口而出,我心底一驚,很快改口道:“皇上萬歲萬歲萬萬歲。”
“你母姓為雲?”玄燁念了一遍我的名諱,口中輕輕‘嘶’了一聲,若有所思道:“這倒是極少的姓氏。”
我因與雲杉換了名諱身份,在玄燁面前,我只得自稱為雲氏,冠夫姓。
我淺笑不語,陵游則領着他入了內殿。
這一日,玄燁在宅中用了午膳便要走。
陵游有意多留他,他擺一擺手,道聲事忙,就去了。
我望着他離去的背影,頗有感慨。
與我而言,他曾是多麼熟悉的人。
如今再見,形同陌路,於我於他,都是好事罷。
我知這是我此生最後一次見他,於是我衝著他的背影,行了三跪九叩大禮。
陵游將我攙扶起來,攬着我的肩,有些吃醋道:“昔日你與雲杉換了身份並未入宮,如今見皇上生得俊朗,可是後悔未入宮成他的妻?”
我笑:“是後悔了,可能怎麼辦?難不成追出去告訴他,我才是阿瑪的女兒,宮裏的婉妃是冒牌貨?”
“你想得美。”陵游手下一打橫將我抱在懷中,我佯裝拍打他胸脯掙扎着,他貼在我耳畔輕輕吹了一口氣:“好容易今天母親和兩個猴崽子都不在,咱們得閑,總得做些‘有意義’的事兒去。”
我羞紅了臉,笑着嗔怪他一聲,再不理他。
幾年後,琦兒到了適婚的年紀,他與我說,他看上了打小就愛與他玩笑的劉嬸家的女兒,問我覺得如何。
我問他:“你娶妻是你自己的事兒,額娘與阿瑪如何能替你做主?只一點,我們凌家的子孫是不可納妾、不可休妻的。你若真心愛重她,覺得她就是你想要共度一生之人,額娘與阿瑪必定支持你。可你如今才十六歲,情愛一事,於你而言糊塗朦朧,你能拿定主意嗎?”
琦兒一臉認真與我說:“阿瑪與兒子說過,額娘同阿瑪在一塊兒的時候,也不過十四歲的年紀。額娘與阿瑪都能相守一生,兒子為何不能?額娘可別小瞧兒子。”
我忍俊不禁笑了:“你與額娘怎麼能相同呢?”
我沉默須臾,將目光投向窗外開得正盛的那樹辛夷之上:“額娘足足用了一生,才認定了你阿瑪這個人。”
琦兒自然不懂我在說什麼,可我與陵游,還是允了他的親事。
成親后的琦兒彷彿一夜間就長大了,幫陵游料理起生意來頗有自己的主意,也令我與陵游安心不少。
他待媳婦也是極好的,許是隨了陵游重情重義的性子,日日好吃好喝的供在媳婦身邊兒,不捨得她受一星半點兒的委屈。
沒多久,他二人就告訴我與陵游一個頂好的消息。
成親不過半年的兩夫妻,已經開始準備迎接屬於他們的新生命了。
知道這消息的那一夜,我與陵游欣喜的睡不着覺。
夜半起身,坐在庭院裏所植的那樹辛夷些乘風納涼。
陵游替我扇着蒲扇,與我說:“想不到這麼快,你我就要成了祖父、祖母了。”
我頷首,憶起這許多年與陵游相依偎的時光,無限笑意凝在臉上:“是啊,也老了。”
“哪裏會老。”陵游頗為寵愛將我攬在懷中,於我額頭上淺吻一記,聲音極輕說道:“婉兒永遠都是我要去守護一生的女孩。”
我將頭埋在他堅實的胸膛里,含着知足的笑。
和着微風,有辛夷花瓣落在我面頰之上。
聞着那幽香的氣息,感受着陵游熾熱的體溫,安然睡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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