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02
謝燃燈不是純潔無瑕的小白花,此情此景還有什麼不明白的。
萬萬不曾料到,他對萍水相逢之人做出這種禽獸之事,毀了兩世清名。
受害者躺在地上一動不動,蹲了下來,他慘白着一張臉,小心翼翼的探了探小乞丐的鼻息。
很輕很淺,但是有氣。
他心頭放下一塊大石,血色重新回到臉上。
幸好,沒鬧出人命。
破廟裏響起咕咕的叫聲,同窗外的鳥雀婉轉清脆的鳴叫合奏一曲。
謝燃燈手放在小腹上,昨日體力消耗巨大,夜裏吃的點心消失的乾乾淨淨,肚子都扁了。
“嘶……”
不小心動作過大,身上被撓出來的傷口火辣辣的疼。
謝燃燈細皮嫩肉,年輕時候就沒吃過多少苦。
他從儲物戒里取一身衣裳換上,翻了兩塊糕點先墊墊肚子,又從荷包里摸出來一瓶金瘡葯,給落下的傷口細緻抹勻。
看了眼同為淪落人的小乞丐,謝燃燈皺着眉取出一床薄毯。
蓋一蓋,卷一卷,就此把他昨夜犯下的罪證掩蓋。
眼不見為凈,看不到等於他沒做過。
但是在謝燃燈伸手觸碰到對方的時候,小乞丐突然睜開了眼睛。
手指化爪,直接朝着他的喉嚨掐過來。
謝燃燈憑藉著求生的本能下意識往後一仰,對方出手狠厲,招招致命,他狼狽逃避,終究是體力不支,身手不夠敏捷,沒多大功夫,就被人騎在身上。
小乞丐渾身上下看着就沒幾兩肉,可壓在他身上,彷彿重若千鈞。
和失去理智的模樣不一樣,他的眼睛今天是黑色的。
褪去了昨夜詭異的赤色光芒,黑黢黢的,幽暗深邃,像是月光隱入雲層的子夜。
昨夜稀里糊塗鬧了一場,什麼不該做的都做了,謝燃燈對小乞丐卻沒有印象。
現在這一對視,他才發現對方有一雙相當漂亮的眼睛。
謝燃燈在這雙眼睛的注視下逐漸心平氣和,危險警報從紅轉黃。
他艱難的拽着毯子,做一下最後的掙扎。
“我剛剛只是想給你蓋床毯子!你就這麼睡會着涼。”
坐在謝燃燈身上的少年不動了,他低頭看了自己一眼,果然沒有衣服。
躺在地上的謝燃燈下意識跟着他看過去,方才的打鬥中,小乞丐根本沒裹半件衣物,渾身上下赤條條的,隨便一看,都是昨夜他造的孽。
兩個人現在的這個姿勢也是曖昧非常,少年的兩條腿又細又白,牢牢卡住他的腰腹。
謝燃燈不由俊臉一紅,耳朵滾燙。
“你……你先蓋着毯子,我給你找衣服穿。”
須彌戒是謝燃燈的秘密,衣服不能憑空拿出來,他要藉著包裹遮掩一二。
對方從他的手中搶走了毯子,利落的裹在身上,可人沒挪位置,一雙眼睛直勾勾的盯着他看。
躺在地上的謝燃燈,有一張極其年輕俊俏的臉。
他的眼睛清澈明亮,像是閃爍的璀璨繁星。
氣息很溫和,擁有着能讓洛青曜心境平和獨特的魔力。
昨日引得洛青曜發狂的力量其實已經平息了,方才他只是習慣性的攻擊潛在威脅。
清醒狀態的洛青曜本能的判斷,躺在地上的謝燃燈並不是他的威脅,這個人對他沒有惡意,而且長得一點都不討厭。
謝燃燈感覺自己的骨頭在嘎吱作響,他看着一動不動的小乞丐嘆氣:“你先從我身上起來,不然我怎麼給你拿衣服。”
謝燃燈斟酌着語句,怕自己不小心惹怒到眼前的小怪物。
剛剛躺在地上的時候,他眼角的餘光正好掃到了昨天的佛像。
那可是銅鑄的佛像,昨夜這個小乞兒一擺手,輕易的打出個大洞來。
人不可貌相,看上去形容狼狽的乞兒興許就是個了不得的武林高手。
謝燃燈就是不明白,哪門哪派的高手,會把自己混成這幅慘狀。
橫豎就是一死,謝燃燈坦坦蕩蕩的和男孩對視。
這回反倒是後者迅速起身,往後連退了三步。
他像只小獸一般,警惕的看着謝燃燈。
“咕……”
這次是非常響亮的腹中轟鳴。
不是謝燃燈,而是小乞丐的肚子在叫。
謝燃燈的惱火和其他負面情緒消失的乾乾淨淨,算了,還是個孩子,他都兩世為人,怎麼和人計較。
謝燃燈繞到佛像后,從擺祭品的檯子下面拖出一個布包裹。
他裝模作樣地翻了翻包裹,拿了一套新衣服,一塊餡餅,還有一個牛皮水囊出來。
“衣服你自己穿吧,東西不多,將就着吃點。”
昨晚只是一場意外,他們兩個人是不同世界的人。
就當是不打不相識,一別兩寬,各自歡喜。
等到少年吃飽喝足,謝燃燈收拾了包裹,清咳兩聲,正兒八經的說:“昨兒我也不是故意的,我好端端的睡着,你突然闖進來,差點要了我的命。”
他說著說著,越發理直氣壯起來。
“若不是你先攻擊我,我就不會反擊,也就不會發生後來的事,總之我毀了你的衣服,今兒個還你一套。”
謝燃燈咬了咬牙,有些心痛的分了一些碎銀子出來,這是他為了方便特地去兌的。
太大塊的銀子對小乞丐來說不見得是件好事,很可能會被人搶走。
雖然小乞丐的武力值很高,可是雙拳難敵四手。
謝燃燈抓住對方的手,把這些碎銀子塞後者手裏:“你拿這些去買點吃的,再買身新衣服,找個地方住,好好過日子,從今往後,咱們的帳一筆勾銷,就此兩清。”
他的衣服穿在對方身上,明顯長了一截。
很善良的謝燃燈把水囊都留給了小乞丐,還放了一瓶上好的傷葯。
做完這些事情之後,他並未久留,拿起包裹往外走。
他記得山上應該有一條山泉,正好可以洗把臉,再喝兩口水。
可是沿着水聲走過去的時候,謝燃燈被嚇了一跳。
蜿蜒而下的山泉旁躺了個人,一半在沖刷得十分光滑的青石上,另外一半泡在水中,鮮血都滲到了泉水之中,草木清香中散發著一股血液的腥臭味。
這裏的水沒辦法用,更沒辦法喝了。
謝燃燈並沒有閒情逸緻去挪動一個死人,而且在山林之中,會有很多野獸聞着血腥味出來。
謝燃燈沒有從這些野獸口中奪食的想法。
他順着上游的方向走,越走越是心驚。
也不知道昨夜發生了什麼,這一路上竟然死了七八個人,有的死相頗為凄慘,肢體破碎,看得謝燃燈差點沒把早晨吃的那兩塊點心給吐出來。
終於行到最上游,謝燃燈捧了水,山泉水十分清甜涼爽,澆在臉上,讓他整個人都清醒過來。
水中漣漪陣陣,倒映着岸邊的綠水青山。
在倒影中,謝燃燈看到了一張熟悉的臉,一個激動,差點沒摔水裏。
“不是說好了分開,你還想要什麼?”
小乞丐不知什麼時候跟了上來,一直靜悄悄的,沒讓他發覺。
“我和你什麼關係?”
小乞丐一開口,難聽的聲音把謝燃燈嚇一跳,破銅鑼似的嗓音,就像是在砂紙上摩擦。
“沒關係。”
他們兩個人之間能有什麼關係,萍水相逢,素不相識。
謝燃燈話音剛落,氣氛突然變得非常的玄妙,他似乎回答了什麼了不得的問題。
“我們昨天一起睡覺了。”
小乞丐的眼睛直勾勾的,用很難聽的嗓音說,“夫妻之間才能睡覺。”
謝燃燈老臉一紅,誰能料到露水情緣這種事情會發生在他身上。
他要做一個漂泊浪子,自己都沒有辦法照顧好自己,更別說照顧小乞兒。
“對不起。”
但是他已經做到了自己能做的。
小乞丐問他:“我們兩個是夫妻嗎?”
“我們兩個是不是夫妻你自己不知道?”
謝燃燈的耐心所剩無幾,他話音剛落。
危險,極度危險!
謝燃燈渾身的汗毛全豎了起來,話說到一半,硬生生的一拐。
“你這都忘了,我是你如假包換的夫君。”
“夫君?”
殺氣消弭大半,小乞丐不確定的看着他。
謝燃燈硬着頭皮胡扯:“對,我們兩個私定終身,可是家世相差太大,怕父母阻攔,約定私奔。昨日夜裏見你進來,乾柴燒烈火,一時間情難自禁。”
似乎失憶的小乞丐獃獃看他,將信將疑:“那你之前說要分開……”
負心漢一樣要死。
謝燃燈面不改色的胡說八道:“那是我害羞,想冷靜一下!”
見小乞丐有所動搖,謝燃燈心中直犯嘀咕,難道這人是真失憶了。
他試探着倒打一耙:“昨夜你突然對我打打殺殺,我心中難免惱火。謀殺親夫可是要蹲大牢的!”
謝燃燈抹了把臉:“看在往日情誼,我不忍心看你受罪,這事情就算了。”
他的袖子被拽住了:“夫君,對不起。”
小乞丐的眼神濕漉漉的,帶着不安和愧疚。
明明還是啞着的嗓音,但是莫名好聽許多。
謝燃燈有些心軟,正打算勸說幾句,就此別過。
山間卻忽然多了浩浩蕩蕩一伙人。
為首者聲如洪鐘:“二少爺在這!”
謝燃燈身子一僵,不過一夜,謝家人竟找來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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謝燃燈:我不是你夫君
洛青曜:不是夫君就去死吧
謝燃燈大聲逼逼:我不是你夫君還能有誰是,只有我這麼俊俏的人才配得上你
一個敢說,一個敢信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