斬前緣

斬前緣

小廝也晃了一眼,心下一驚,忙垂下了腦袋。

當天夜裏頭,老爺那屋的油燈便燃了半宿,小廝也整宿沒睡安生。

接連幾日,尚修明臉色就沒好看過,跟前兒的人沒少吃掛落,鬧得府裏頭人心惶惶的。

有個先前還算受寵的姨娘給尚修明的小廝塞了銀子,大抵是想邀寵,可又怕吃掛落,就跑來跟小廝打聽打聽緣由。

前頭格外受寵的那位綠荷夫人,便不知緣何惹惱了老爺,叫人給送出府去了。

小廝哪敢多說?

至於卿玉閣桌案上那封和離書,更是半個字都沒敢多提。

-

公主府。

昭玉坐在妝奩前,緞子般的青絲散落在身後。

芍藥站在她身後,小心翼翼的為她梳着頭髮,眸光無意間落在銅鏡上,芍藥微微一怔。

鏡中美人明眸半闔,懶洋洋的靠在椅子上,大抵是叫春日的陽光曬的暖洋洋的,瞧着有些昏昏欲睡。因着在屋尚未出門,她還未挽發,身上只罩着件舒適的茶紅色緞裳,面上雖未施粉黛,卻難掩絕色。

芍藥伺候了主子十餘年,可每每瞧見這張臉,還是忍不住心頭一悸。

瞧着瞧着,她便又氣上了,愈發覺着駙馬爺那雙眼珠子生來,就沒甚大用處。

“主子,您說駙馬爺,可瞧見那和離書了?”

主子已經回公主府半月有餘,要說沒瞧見,有些說不過去。可要說瞧見了,卻還沒半點動靜,便着實叫人生氣了。

昭玉睜開眸子瞥了芍藥一眼,沒點眼力勁兒。

“日後不必再喚他駙馬爺。”

“奴婢省的了。”

芍藥語氣輕快了些,面上露出幾分喜意。

她這是為主子高興。前頭主子一心撲在那瞎了眼的尚修明身上,不知吃了多少苦頭,偏生他還對主子不聞不問的,芍藥都替自家主子委屈。

如今,主子放下了,那是最好不過的。

尚修明那混賬東西,壓根配不上主子。

“那主子,都過去這麼多時日了,太傅府也沒個動靜,他不同意可怎麼辦。”

“不會。”

尚修明一直都很厭惡她,早便恨不得同她劃清界限,恐也極不願進她的院子。這麼久都還未有動靜,大抵是還沒瞧見那和離書。

恰巧此時,有丫鬟輕扣門板。

“公主,姬相求見。”

姬元嘉,當朝左相,是父皇生前一手提拔起來,給瑜兒留的心腹,臨終前將其封為左相,為同攝政王陸宴知相抗衡,穩固朝綱。

不過,姬元嘉到底年輕些,比起那些老傢伙,入朝時間尚短了些,雖頗有手段頭腦,但在朝中勢力,仍舊不如陸宴知。

昭玉點點頭,吩咐:“先帶左相去正廳歇息片刻,本宮稍後便到。”

“是。”

第一次見姬元嘉,又是外男,昭玉便叫芍藥挽了個端莊些的凌虛鬢,又叫她將那件流彩暗花雲錦宮裝拿來穿上,方才去了正廳。

一走到院前,便瞧見姬元嘉正背對着她站在正廳中。

許是聽到了動靜,姬元嘉回過頭來,見到她微微怔了下,隨即,眸間閃過幾分興味。

早便聽人說,這昭玉公主生的極美,京中無人能及,只不過一直沒機會見一面,如今一瞧,倒是名不虛傳。

嫁給尚修明,可惜了。

只是不知,這小公主今日請他過來,所謂何事。

不過他也聽聞,她與尚修明感情不睦,這次鬧得凶了些,從太傅府搬出來,已有半月。

他笑了一下,彎腰行禮道:“微臣見過公主。”

姬元嘉生了一雙好看桃花眼,笑起來之時,彷彿含情。

“姬相不必多禮。”昭玉寬大衣袖下的手指微微攥緊,朝着他點點頭,抬手道:“請座。”

姬元嘉落座,端起一旁的茶盞,輕飲一口,又看向昭玉。

小公主瞧着面容稚嫩,饒是這副老氣橫秋的打扮,穿在她身上,仍舊別有一番風味。

她大抵是頭一回見外臣,瞧着有些刻意,一張瑩白如玉的小臉沒什麼表情,帶着幾分與之格格不入的嚴肅。

“殿下今日喚臣前來,可是有要事?”

姬元嘉放下茶盞,問。

昭玉蹙眉,憂慮道,“昨日本宮進宮,見陛下瘦了些,精神也有些許不濟,可是朝中發生了何事?叫陛下憂心了。”

姬元嘉心頭稀奇,沒想到這養在溫室中嬌滴滴的小公主,如今也學會了亮爪子。

看出了昭玉的試探,姬元嘉笑了一下,又行一禮:“殿下有何吩咐,但說無妨。”

昭玉輕輕吐了口氣,瑜兒常說姬元嘉足智多謀,倒是沒誇錯。

她彎腰扶他:“姬相快快請起。”

“謝殿下。”

姬元嘉站直后,才發現這小公主不僅年紀不大,瞧着也小小的一團,手腕細細的,腰也細細的,個子只到他的肩膀處。

昭玉:“姬相,本宮確有一事拜相托。”

她有八分的把握,上一世造反之人,不是姬元嘉。姬元嘉與尚修明政見不同,素來不和,且二人在朝中地位不分伯仲,以尚修明的傲氣,不會屈於姬元嘉之下。

更何況,父皇不會看錯人,她信得過姬元嘉。

父皇將她嫁於尚修明,本是打算籠絡尚修明,若是尚修明與姬元嘉聯手,還尚能與陸宴知分庭抗禮,各執半壁江山,如此勢頭便可穩住大鄴江山。

只可惜……尚修明眼瞎,沒瞧上她。

姬元嘉:“殿下請講,臣定赴湯蹈火,在所不辭。”

昭玉:“本宮知道你在尚府有暗樁。姬相勿要多心,本宮並無他意,只是想知道,尚修明先前以及日後,所接觸之人皆有誰。”只可惜,她前頭一年只顧着爭風吃醋,未曾懷疑過尚修明什麼,也沒曾在他身邊安插人手,不然如今,何必去麻煩姬元嘉。

姬元嘉桃花眼輕眨,這位小公主,莫不是想叫他幫忙捉姦?

他遲疑:“男子還是女子?”

昭玉沒忍住,瞪了他一眼:“不論男女,朝中大臣,皇親國戚,異姓藩王。”

姬元嘉笑了一下,彎腰抱拳賠罪:“是臣一葉障目了,殿下莫怪。”

他心中先是嘖嘖稱奇,還以為這小公主,要一直裝作老氣橫秋的模樣。

隨即暗道,原來捉姦已經不足以泄恨,而是要捉尚修明這廝的小辮子。古人果然誠不欺我,當真是越美的女人越心狠。

昭玉想了想,還是道:“本宮將與尚修明和離,你不必顧及其他。”姬元嘉與尚修明是政敵,想叫姬元嘉為她做事,還是言明的好。

姬元嘉贊道:“殿下英明。”

昭玉一噎。

行了,她知道全京城都覺着她昭玉眼瞎了,不必再說了。

這次昭玉連瞪都沒瞪他,直接叫芍藥送客了。

姬元嘉來公主府拜訪一事,很快便傳到了尚修明的耳朵里。

翌日,太傅府差人來公主府求見。

是尚修明跟前兒的小廝,說是奉了太傅之令,來求見公主殿下的。

是因她如今在公主府已住了許久,尚修明差來問她準備何時回太傅府。

昭玉坐在正廳主座上,小廝一臉菜色的跪在地上。

“你家大人可瞧見了本宮留下的和離書?”她問。

小廝聞言,愈發是苦了一張臉,“這、這……”

看他這副吞吞吐吐的模樣,昭玉瞭然。

“那便是瞧見了。本宮日後不會回去了,稟告你家大人,叫他快些簽了放妻書,拿予族中,至此一別兩寬。”

小廝的臉色面如土色,着急的磕頭道:“殿下息怒啊,老爺這些日子一直惦念着您呢,吃不好睡不好的,您莫要一時衝動……”

叫他吵得有些乏了,昭玉兩指抵在額角,輕輕揉了幾下。

“轟出去罷。”

昭玉吩咐。

“是。”

太傅府內,尚修明震怒。

“啪”的一聲傳來,茶盞應聲落地,瓷白的碎片在地上散開。

尚修明袖擺被打濕,袖擺下的拳頭攥的很緊。

“她當真如此說?”

小廝戰戰兢兢的跪在地上,“老、老爺,殿下許是正在氣頭上,過些時日,必然會後悔的。”

尚修明面色陰沉:“滾出去。”

-

這日後。

昭玉左等右等,也未等來尚修明的放妻書,倒是等來了姬元嘉差人遞來的帖子,約她去游湖賞景。

兩日後,昭玉準時赴約。

馬車緩緩停在湖邊。

一隻手輕輕撩開帘子,那手細如蔥白,豐潤白皙,生的甚是好看,叫人不禁想瞧瞧,手的主人該是何般顏色。

下一刻,一個女子便探身出來。

她梳着百合髻,一支雲腳珍珠卷鬚簪斜插在髮髻間,身着一襲茶色金絲白紋曇花雨絲錦裙。她一手提着衣擺,一手搭在丫鬟的手上,緩緩的下了馬車。

一旁的人這才瞧見她的模樣,白皙小巧的鵝蛋臉上生了一秋波盈盈的杏仁眼,端的是面若芙蓉,千嬌百媚,只一眼,便叫路過之人呆怔在了原地。

等行人回過神來之時,昭玉已經上了船。

這船姬元嘉早已包下,如今上頭,便只有姬元嘉跟身邊丫鬟。

今日姬元嘉並未穿朝服,而是穿了件冰湖藍帛疊袍子,腰間一條薄荷綠雲紋腰帶,手中還像模像樣的拿了一把摺扇輕輕擺動,他一雙桃花眼微微彎起,瞧着不似是朝堂上那老奸巨猾的狐狸,倒像是個翩翩公子。

瞧見昭玉上船后,姬元嘉手中摺扇一合,朝着她彎腰行禮:“微臣參見殿下。”

“如今在外,姬相不必這般多禮。”

昭玉看了他一眼,便將目光落在了旁邊一條船上。

這條湖名太平湖,是京中最大亦是周邊風景最好的一個,如今正值春暖花開,出來遊玩的人不在少數,旁邊那條船上應當是哪家的千金,穿着十分富貴,模樣兒生的也雅緻。她大抵是瞧中了姬元嘉,正臉蛋紅紅的往這邊瞅。

收回目光后,昭玉坐在姬元嘉的對面,問:“可是尚府有消息了?”

見姬元嘉搖頭,昭玉黛眉微蹙。

姬元嘉將杯中茶一飲而盡,看着小公主繃著臉不痛快的模樣,搖頭一笑。

“太平湖的春景,乃京中一絕,聽說京中姑娘們最愛來此處,殿下不妨靜下心賞一賞。”

昭玉察覺一旁那艘船的姑娘似乎在瞪她,她抿唇看向姬元嘉,愈發不快。

“賞景不打緊,就是怕擋了姬相的桃花。”

姬元嘉見她着實不願賞景,遂笑了下,一撩袖擺,親自為昭玉倒上茶。

“聽聞尚修明不願和離,臣今日便是來為殿下排憂解難的。”

昭玉來了興趣,杏眸微彎,“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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備胎一號上線。

男女主是雙c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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