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章 誰算計誰?
乾涸的河道邊工棚不少,此刻日正當中,修河道的工人們正三五成群的坐在工棚內,剛吃過午飯也不急着開工,便有人聚集起來小賭一把,也有人躺在工棚內小睡片刻。
今天要記錄近來的用料和需要運走的沙石,工地上工人吃飯用度什麼的也歸梁悠管理,一大早的到了工地上忙了一上午,趁着午間休息的時間,梁悠也得以稍稍喘口氣。靠坐在給做飯婦人休息的工棚里,梁悠本想小睡片刻的,沒想到對面那些工人賭的開心了,笑罵聲成一片,唯有起身來呆。
日子又恢復了每日的忙碌,每天查看用料,上賬,打理倉庫庫存,乃至工人的工錢,一應雜事梁悠都能插上一手,只是這會兒人人心中都梗着一根刺,幾個管事除了小武以外便沒有人與梁悠親近的,還好的是只是不冷不熱,倒也沒有故意與她為難的意思。
唯一的一點兒小糾結就是梁悠的財大計還沒着落,家裏好容易存下的幾個錢已經花的精光,外面還拉了一**的債,跟她混的爛熟的不過就是工地上的幾個工人,唯一一個有點兒身份地位的便是小武了,只是這種事兒小武也沒轍,梁悠也只好托他幫忙打聽。
身邊的兩個婦人見梁悠起來了,只腆着笑臉靠過來道,“梁先生,這河道就要清理完畢了,不知道咱們楊家小姐還有沒有其他的活?”
梁悠知道她們這是擔心活幹完了農閑還沒過去白白耽誤了時間,楊小姐待這些工人還算不錯,笑笑道,“還早呢,餘下的河道都泥濘的很,我瞧了瞧後面的進度,怕是過了年還有的忙活。”
兩個婦人聞言也不敢再追問,坐在一邊閑聊起來,梁悠在這河道上也呆了許久了,人都知道她性情,楊家小姐是不準工人們賭錢的,可梁悠從來沒去打過小報告,雖然管着用度卻沒剋扣過什麼東西,因此婦人們聊天也不避忌她。
“聽說,張大鬍子在收糧,可惜咱們家沒餘糧了,否則讓他多帶些過去,一斗變五斗……”
梁悠聽見這個不由得豎起耳朵來,沒想到張大鬍子那個沒幾個錢的主兒也能折騰這個,那張大鬍子便是上次傳言中賄賂她的那位,是個無利不起早的,一張嘴巴能說會道,倒是跟他那滿臉鬍鬚的粗魯樣子截然不同,如今工地上的糧油什麼的都是由他在提供。梁悠本不太喜歡這個人,奈何他哄得了楊家小姐的歡心,梁悠自然動不得他,只是不准他弄虛作假,那張大鬍子變着方兒的請她吃飯喝茶,想要搗點兒鬼,她就一直沒理會過。
“一斗變五斗?”梁悠挑眉道,“我聽說有十倍的利呀!莫要被那張大鬍子給哄了去!”
那婦人聽梁悠搭話,笑道,“是有十倍的利,咱們小門小戶的也拿不出多少米糧來,少了別人家也不肯收呢,張大鬍子那兒不論多少都是可以的,如今只給本錢一半,過了年便把餘下的錢給補上,說來還是合算的。”
梁悠撅撅嘴道,“你們就不怕他卷了你們的錢跑了?”
那婦人笑道,“跑的了和尚跑的了廟?他媳婦兒、兒子、老娘都在鎮子上住着呢,若真有什麼歹心腸,鄉里鄉親的非拆了他家的房子不可!”
說者無心,聽着有意,梁悠不由得動起了心思,只是對方是張大鬍子,梁悠一想到對方那張滿是鬍子看不清下面笑容是真是假的臉不由得一陣厭惡,這人是投機取巧鑽營的一把好手,跟他合作怕是被吃了也吐不出個苦來。
一下午又在河道上忙碌,末了才去盤點餘下的米糧,一看見餘下的米糧梁悠不由得扯了扯嘴角,當初說好了糧食至少要存夠三天的,而菜則是提前一天送來,瞅着這太陽都快落山了,那張大鬍子還沒送來,梁悠忍不住喚住一個婦人問道,“劉嬸,這糧食是怎麼回事?餘下的還不夠明天的午飯,張大鬍子都是這麼辦事的么?”
劉嬸笑道,“上次送糧來的時候說是這兩天有事兒,若是今天送不來就明天一大早一準送來,梁先生無需惱怒,張大鬍子這人辦事還是靠譜的,說過的話絕不會食言的。”
梁悠聞言哼了一聲,她雖沒做過拿着雞毛當令箭的事兒,這卻也是個好由頭。
梁悠面色不善的離去,劉嬸見狀連忙喚來一個正在挖河道的工人,“快去通知張爺一聲,梁先生問起糧食的事兒了,要是回去告訴楊家小姐,那位楊家小姐又是個一絲不苟的主兒,怕沒得好果子吃。”
那工人哎的一聲點點頭,拿着脖子上掛的汗巾擦擦臉,又將身上的灰塵打了幾下,顧不得許多便抄小路往鎮子方向跑去。
梁悠累的夠嗆,慢慢的往鎮子行去,這河道上的活就不是女人家能做的的,也不知道這位楊家小姐是得罪了什麼人,聽說原本也是個京城的名貴,在朝堂上也響噹噹的人物,竟然被配到這邊境上來修河道,誰都知道這邊的河道也不是多重要的——即便重要也理不順,這裏的河流比田間的小路還多,大小瞧着都差不多,若不理清修到死也未必修的完。
西邊兒就是高山,開春了便是清澈的流水下來,阡陌間交錯縱橫,偶爾有幾場不大的水患,卻是愁不到當地的人兒,這片地方就是丘陵,鎮子是最低的地方,即便把鎮子給淹透了也傷不到其他的莊戶人家。
不過這位楊家小姐也是真硬氣,即便對河道一點兒不懂,也愣是請教了當地的老人,理清河道的走向,撇開了那些不重要的支流,將餘下的河道一一的修葺,估摸着明年開春事兒也就了了。
一路琢磨着,這時間過的也快,太陽眼見着就要落山,梁悠也瞧見了鎮子的圍牆,這鎮子不算大,原也不過幾十戶人家的樣子,因為關係到西邊兒的兵事,所以常有人來往,才漸漸的行成了如今有酒肆茶館的模樣,人也有上百戶了。
呼出一口氣,河道上的數據慢慢整理與楊家小姐就可以,累了一天這會兒是餓的狠了,楊府上想必這會兒也該開飯了,梁悠不由得加快了腳步。
“梁先生!可巧,我正要尋你去呢!”剛踏進城門,就聽見有人在喚她,梁悠抬眼一瞧,灰撲撲的道路上只有幾個路人,兩旁是低矮的房子,迎面而來滿臉假笑的不是張大鬍子還是誰?
一身藍布衣服,打扮的精幹無比,鬍子修的整整齊齊,倒也沒有尋常絡腮鬍給人骯髒的感覺,體型健壯,說話舉止都給人以有教養的感覺,只是梁悠與他打交道的太多,知道這個人滿臉笑容下還有捅刀子不眨眼的本事,扯着嘴角笑了笑道,“張爺怎的在街上溜達,河道上怕是明兒個就要斷糧了。”
張大鬍子哈哈的笑了兩聲,模樣豪爽,“梁先生不必擔憂,東西我已是裝好了,明天一大早鎮子開門就送去,絕不會誤了事兒的,若是誤了,你扣我錢就是,我張絡說話一向算話,梁先生該是知道的。”
梁悠不無可否的點點頭,張大鬍子這麼跟她打包票該是沒事兒了,可惜她此刻巴不得他誤了事,她才有借口整治他,張大鬍子這麼一說,梁悠卻不由得略微有些失望。
“楊家小姐興許這兩日會到河道上看看,你仔細些,若是讓她覺得不妥,我可不會幫你說好話。”
張大鬍子聞言呵呵笑了兩聲,“謝謝梁先生提醒,這會兒還沒吃飯吧?我正有些事兒想與您商量呢。”
梁悠聞言眉毛一挑,撅撅嘴道,“沒吃,你可是要請客?”
張大鬍子本就是個極能鑽營的主兒,梁悠的回答雖然讓他意外,也只是微微一愣便笑道,“當然是在下請客,平日裏可是請也請不到梁先生這樣的女先生呢,賤內今兒個恰好煮了一鍋羊肉,這兩日也差不多到進補的季節了,梁先生整日的在工地上走動,濕氣重的緊,可要多補補,梁先生可樂意光臨舍下?”
有張大鬍子的老婆作陪,這安排倒是合梁悠的意,在張大鬍子殷殷期盼的眼神下,梁悠若有似無的點點頭道,“那便叨擾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