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章 人無遠慮必有近憂
王大哥,您瞧如今該怎麼辦?那死丫頭拿着雞毛當令箭了,庫房裏的東西,錢莊裏的錢難道如今都要搭進去不成?”
周管事端起酒杯悶悶的喝了一口,身旁兩人俱是臉色鐵青,如今誰也不輕鬆,那財貨都是他們的家當,便是存在庫房裏等張大鬍子來替他們運送,不想卻叫楊嬌查庫房的時候無意間查出來,王沖才會靈機一動想要順勢除了梁悠那個眼中釘,又怕分量不夠才湊了錢在富貴錢莊裏開了個戶頭,如今卻是賠了老婆又折兵。
林濤的拳頭握緊了又放鬆,此刻也是心急如焚,見王沖不說話,只急急地道,“王大哥,您好歹也說句話啊!主意是你出的,如今出了事兒損失的可是咱們所有的家當!”頓了頓又道,“那楊嬌也不知道是怎麼想的,今天的事兒……”
王沖聞言一掌拍在桌子上,出呯的一聲,臉色突然之間漲的通紅,嚇了兩人一跳,只見王沖憤憤的道,“那姓楊的是在揣着明白裝糊塗,那死丫頭也是個愣頭愣腦的,吃力不討好的事兒她也做,給姓楊的當了槍使!”
“王大哥,她給不給人當槍使咱們不管,楊嬌咱們動不得,要收拾那個死丫頭還不容易么?如今該想辦法拿回咱們的財貨才是要緊的。”周富林有些不耐的道,“你就趕快說說到底有沒有辦法呀?要是沒辦法,我這就去尋那楊嬌認了,沒了這份兒差事也不能把我所有的家當都填進去吧?”
林濤點頭附和道,“周二哥說的有道理,王大哥,方才要不是你與咱們使眼色,老林我一早就認了!”
王沖聞言不由得瞪了兩人一眼,一口烈酒灌進嘴裏咽下了,這才罵道,“認了?認了姓楊的還能放過你?也不想想,她以往是什麼身份?這就是位心狠手辣的主兒!”
兩人聞言神色俱是一凜,楊嬌,別人不知道,他們卻是聽說過一些的,別瞧着她嬌嬌弱弱美艷無比,這女人乃至她身邊那個叫碧兒的丫頭都是十來個大漢都近不得身,十來歲就跟在鎮國將軍江衛身邊出生入死的征戰沙場,江衛的鐵血手段無論周朝還是餘下七國凡曉事的人都知曉一二,他手下走出來的人,即便是女人,那也不容小窺。
王沖見兩人一臉受教,這才緩緩的道,“姓楊的合該早就知道,她不點破,葫蘆里賣的什麼葯咱們暫且不知,既然她都揣着明白裝糊塗,咱們大可不必客氣,我尋思着咱們這麼做……”聲音卻是越來越低,周富林與林濤的臉色也漸漸的好看起來。
夕陽西下,阡陌交錯之間一位身着藍色布衣的少女穿行,那衣服的衣擺過膝,下面是一條灰色的粗布褲子,頭上梳着兩個大大長長的辮子,走動的時候擺動着,格外的青春靚麗。少女的臉蛋圓乎乎的,微胖,笑起來的時候有些憨厚,額頭上有些汗水,雖然已是深秋,可被這毒辣辣的太陽一曬,再在這田間走上大半個時辰,想不出汗都不行。
這時節田裏的水稻早就收割完畢了,零零散散的有幾塊田地里有人在耕作,微暖的風鋪面吹來,揚起的是塵土的氣息。
不遠處有座有些破舊的茅草房,一看見那座房子,少女的臉上便浮現出幾分喜悅的神色,腳步也輕快了幾分。
正在院子裏收衣服的胖婦人遠遠的就瞧見自家閨女回來了,將手上收到一半的衣服隨手往屋子裏一扔便迎了出來,伸手接過少女手上拎着的東西問道,“買的什麼東西?這麼遠怎麼不等許伯他們的牛車一道回來?”
說著扭身走進院子,梁悠跟在母親身後鑽進廚房,拿了個碗在水缸里舀了一碗水牛飲下去,一種沁人心腑的感覺湧上來,用衣袖擦了一下嘴呼出一口氣笑,“等許伯他們家的牛車回來天都黑了,自己走走也是好的。我買了點兒‘姚記’的鹵豬頭,給爹打了點兒酒,又給娘買了些布料,快入冬了,得準備身衣服才行。”
婦人聞言撅撅嘴道,“你才掙多少錢呢,不知道節約的,你也不小了,該替自己攢點兒嫁妝了。”臉上卻是掩不住的笑,小心翼翼將紙包打開來,用盤子裝了,端到桌子上,又使一個竹編的篩子蓋上去,這才展開梁悠買回來的布料在身上比劃了一下。
梁悠將懷裏揣着的工錢遞給梁母,瞧了瞧四周,沒現自家老爹的影子,“我爹還沒回來么?”
婦人聞言道,“他去釣魚了,說反正最近也沒什麼事,去釣魚還能晚上加菜,也不想想,你回來一趟也不容易。”說著閑不住的開始擇菜,指使梁悠,“去把衣服疊一疊,他要是天黑還不回來,咱們就自己先吃,吃了咱們娘兒倆說會兒話。”
梁悠點點頭,正要往外走,就聽見院子外一個漢子大聲的叫道,“梁家嫂子在家么?梁叔在河邊吐血暈倒了……”
“啊?”梁母一愣,手上摘到一半的菜掉到地上,隨即便跳了起來往外衝去,梁悠見狀也是心中一驚,梁父身子本就不好,到底是什麼病治了這麼多年也沒鬧明白,加上樑悠之前一場大病,便忽略了梁父身子的調養,近來只見梁父身子骨日漸消瘦,卻沒想到又吐血了。
門口站着的是同村的汪強,與梁家不過隔了一隴田,見到兩人奔出來便急急的道,“他們正抬着梁叔回來,讓我先來報信,嬸子,要不我去城裏請個大夫?”
梁母連忙點點頭,摸出梁悠遞給她的工錢塞到汪強手中,轉頭吩咐梁悠將大門打開,她先出去瞧瞧。
一通忙碌下來,大夫也來過了,梁父這是舊病復,依舊是說不出個所以然來,依照之前的說法還是只有靜養。
大夫一走,梁母便是嘆息,梁悠在一邊替自家父親擦拭去臉上身上的血跡,又讓來遞話的那漢子幫忙買了一副葯回來,便在廚房裏煎藥,這會兒誰也沒心情吃飯,半晌梁母送走了最後一個客人這才慢吞吞的走進廚房裏,壓低聲音對梁悠道,“悠悠,你許伯伯說若是咱們能說服你爹,他便幫咱們帶些糧食去魏國。”
梁悠聞言放下手中扇爐火的扇子,抬起頭來道,“我爹要能答應早就答應了,只要過了龍門鎮,翻過那座山,米價立馬翻上十倍!回來的時候帶上些鐵礦兵器之類的東西,還能有幾倍的利,可我爹是什麼性子,你比我清楚,他瞧着許伯伯這麼幹了這麼多年也沒眼熱過,咱們家前些日子都快吃不上飯了,他不也沒鬆口?”
梁母聞言臉色一暗,不由得嘆息了一聲,她瞧着許家達了,自家還是家徒四壁,就勸過梁父,只是梁父死也不肯鬆口。後來梁悠好容易在鎮子上尋了份兒工,日子好過了她便沒有再提,沒想到這個富貴病又給犯了,不能幹活倒是無所謂,她本就是個能耐人,田間地頭家事農活一把罩,閑暇時刻還能做些手工活來添補家用。
可梁父這病,一副葯就去了梁悠拿回來的一半工錢,如今別說過年了,即便是這個秋天也沒那麼容易過去。
梁悠心中也是一陣黯然,她如今的活能做多久還是未知,偏生家裏又出了這樣的事兒,心中雖然沒什麼底,卻是依舊扯出一抹笑容安慰道,“娘,這事兒您就別操心了,我自有辦法。”
梁母聞言張張嘴,話到嘴邊卻是沒說出來,梁悠一向孝順,說這樣的話來安慰她,她雖然愁卻也不能打擊了梁悠的一片好心,心中卻是篤定梁悠是沒辦法的了,只是道,“你趕緊把葯給煎好了端給你爹,明天你還要一大早起來去上工呢。”
梁悠見狀便知道梁母還是擔心,站起來抹了一把臉上的灰塵,拉着梁母的胳膊道,“娘,我是說真的,許伯伯不肯幫我帶,卻是另外有人樂意幫我的,如今爹在床上病着,家裏的事兒您替我瞞着點兒,餘下的事兒我再想辦法就是了。”
梁母聞言眼睛一亮,不由得瞧着梁悠問道,“你……”
梁悠道,“我在外面走動這些日子也結識了不少人,倒是有幾個可以託付的朋友,您就放心吧。咱們先將家裏能動用的錢糧給合計合計,餘下的事兒我自會想辦法,您就在家裏等着我的好消息吧。”
梁母聞言喜滋滋的走了,梁悠卻是犯了難,在梁母面前誇下口,她自己心中卻是沒數的,不過父母大恩她即便是死也難報其一二,如今卻是只有在自己認識的人中間尋尋,看能不能想到辦法。
重新坐了下來,望着那爐火和上面噗噗冒出的水汽,梁悠尋思着,到底有什麼是來錢比較快的?
貪污?梁父知道了非再被氣吐血不可!何況那河道上那麼多雙眼睛給盯着,她想下手也不容易。
讓許伯幫忙運糧去魏國?許伯與梁父一般的固執,若是可以,她們娘倆兒早就做了,如今唯有瞧瞧能不能與其他的貨商搭上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