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章 斷指
“顧影……顧影……”眼前的男人依舊在搖晃着我，試圖拉回我漫遊的神智。我這才發現自己已經癱坐在廚房的地上，窗外的天空已經微微泛白。
“你，你叫什麼名字？”我能陰顯感覺的自己紅腫的雙眼，心裏好似有萬千愁緒，卻怎麼也縷不出半絲頭緒。
“顧影，”眼前人繾綣萬分，捋着我的頭髮，溫柔地回答：“你希望我是誰？”
我愣愣地望着他，說不出一句話，也不知道，他這句話的意義在哪裏。我從沒想過這個問題，更何況，無論我希望他是誰，他都是他自己不是嗎？難道會因為我的希望而改變他的身份嗎？
“你希望我是誰，我就是誰。”他依舊望着我，眼裏濃情似水，那是一種，我從未在沈楓身上獲得過的情感。望着眼前似真似幻的臉龐，就在一瞬間，我幾乎脫口而出：“趙，趙駿亦……”
他將我摟進懷裏，並沒有否認。
過了許久，我才好像突然想起什麼似的，問：“那麼，沈楓是誰？”
趙駿亦依舊順着我的頭髮摸了摸我的頭：“他，是一個你該遺忘的人。忘了他，忘了那個名字，忘掉關於他的一切，我才是你的丈夫。你的丈夫，是趙駿亦！”
我茫然地點了點頭，應允了他。
窗外天已大亮，房間裏傳來了糖糖和小九叫我的聲音，一切又都是完美的樣子。趙駿亦就跟往常一樣去上班，今天是周六，我不上班，糖糖和小九都不上學。
趙駿亦臨走前當著孩子們的面親吻了我的額頭。不知道為什麼，這陰陰就是常態，可在今天看來，這更像是一種久違了的感覺，幸福感溢滿了心扉。
中午的時候我在廚房做飯，糖糖和小九在客廳玩。等我做好飯喊他們吃飯的時候，客廳里卻只剩下小九一個人了。
“小九，姐姐呢？”
小九依舊在玩弄着他的絞肉機，沒有搭理我。我又問了一遍，誰料他緩緩地抬起他原本低垂的雙眼，黯淡地回了我一句：“她回不來了……”
聽到小九這句話，我的心便沒來由地開始發顫。沒再詢問小九，而是瘋了似的挨個房間去找糖糖。就在我幾近絕望的時候，門鈴響了。“叮咚”一聲，就像在生與死之間，生生地拉開了一條溝壑。
我猶豫着，顫顫巍巍地走到了門口，心臟，跳躍到了前所未有的高度。未知，總是會帶給人無盡的恐懼。
我猛地一把拉開了們，門外卻一個人影都沒有，只有地上的一個小盒子。
這一幕，似曾相識！可我怎麼也想不起來先前是在哪裏也遇到過類似的事情。我的腦袋開始發暈，憑着毅力我撿起地上的盒子，回到客廳。
我在想，眼前的這個盒子是不是一個潘多拉魔盒？只要一打開，一切，會不會一發而不可收拾。可預感同時也告訴我，要是不打開，一切只會更糟！
於是我忍住眩暈，抽開了木盒的蓋子。可是這一打開，我便不由自主地疾退幾步跌坐在了地上。盒子裏面，竟是一根血淋淋的小指！
“她回不來了……”小九又重複了一遍剛才說過的話，可這一次，這句話令我毛骨悚然。
“你說什麼，你說什麼？她怎麼了？糖糖怎麼啦？”
我瘋狂地質問小九，逼着他與我對視，可他竟沒有一絲害怕，反而勇敢地迎上了我的眼神，第三次鏗鏘有力地說了一遍：她！回！不！來！了！
我近乎絕望，雖然不知道究竟發生了什麼，可第六感告訴我，糖糖，是真的回不來了。
我百般艱難地找到了手機，打電話給趙駿亦。沒過多久趙駿亦就回來了，望着盒子裏的那截小指發愣。我問他怎麼辦，他也只是抱着我，沉默……
“是糖糖，是糖糖啊，我認得她的手，這是她的手指啊……”我無力地哭着，乞求趙駿亦給我一星半點的反應，因為此刻，我早已六神無主。
活生生地被斷一根小指，就算是成年人也受不了吧？我的糖糖，她才七歲啊！糖糖，她該多疼、多害怕啊！我多麼希望受苦的人是我而不是她啊！綁她的人，無論處於什麼目的，為什麼要這麼殘忍？她不過是個七歲的孩子啊！
“報警吧！”趙駿亦似乎是經過深思熟慮的，可我不敢，覺得一旦報了警，就相當於宣佈糖糖的死亡。
“顧影，相信我，眼下只有警察能幫我們、幫糖糖啊……”
我該不該信他呢？可是為什麼，為什麼對於報警這一行為我會如此反感呢？
我和趙駿亦在這邊手足無措，小九卻依舊很淡定，淡定到讓我不寒而慄。他冷冷的目光投向了我：“媽媽，你怎麼這麼關心她？她不過是斷了根手指，你看看我，我都成什麼樣子了？”
小九的皮膚再次顯現出一道又一道的血痕，就像老舊石灰牆上歲月落下的斑駁。緊接着，趕在我驚呼之前，小九的身體瞬間散落成一攤血水與肉泥，因此而掉落的絞肉機依舊在發出低頻的振動聲。
“小九！”我終於大吼一聲，趙駿亦和沈楓的臉開始在我眼前不斷地交疊着，他們不停地喊着我的名字：顧影……顧影……我卻無論如何也發不出聲音了。恐懼，不安，疼痛的感覺不斷地在我內心輪番上演並相互重疊，一瞬間我只覺得天昏地暗，那場電閃雷鳴攜風帶雨又來了！一道閃電劈在了我身上，我渾身疼痛難耐，內心的某種東西卻彷彿呼之欲出。
隨着一聲歇斯底里，我從床上驚醒。周遭慘白一片，地上的那幢模型房屋依舊還在閃爍——我，竟然還在病房裏！那麼，先前漫長的一切，難道只是一場夢？
可是，糖糖的那根手指，為什麼那麼真實？真實到，我一想到就要落淚。我想，我拚命想，那根手指，到底是怎麼回事，這絕對不止是夢這麼簡單！這種強烈的感覺，前所未有！
我快速下床踉蹌着爬到模型前往裏望，裏面小九還在，只是他幽怨地回眸：“媽媽，她回不來了……”然後，他露出的笑意陰惻惻的，寒意直達我心底。
我的糖糖，是不是真的回不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