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添油驚懼

第二章:添油驚懼

我滿心疑惑,趕緊看向車窗外望去。

可此時窗外卻只有陰沉的夜色,哪裏還有什麼人影。

是我太疲憊產生幻覺了?

我心中不解,拉開車窗不放心的向外張望。

小巴此時正在一條狹窄的山道上行駛,道路的一側就是百米的深谷。

這條路我有印象,是我小時候村裡人挖的,就坐落在村外不遠的一座山肩上,沒想到這麼多年了還是老樣子。

這樣一條狹窄的道路輛車會車都很難,在車子經過的時候路邊根本不可能站人。

看來真的是我產生了幻覺。

我長出了一口氣躺回到椅子上,心裏安慰自己到了這裏就說明距離我們村不遠了,也不知道村子如今變成什麼樣子了,童年的那些玩伴還在不在村裡……

想着想着,我沒來由的起了一身雞皮疙瘩。

因為我突然想起來,車外的那條山道是村裡出殯時抬棺出村必須經過的道路。因為山勢較高而且一路向上,因此村裏的老人稱呼其為——登天道。

我小的時候曾經聽村裏的老人說,有人曾在清明前後的陰雨天見到有人在這條路上徘徊,兜兜轉轉的似乎在尋找出路。

等那人靠近了才發現,這徘徊不去的人竟是村裏的逝者,嚇得他扭頭就跑,回家之後還生了一場大病。

小時候我還真被這種故事嚇到過,平日裏也不敢到這裏來玩。

不過長大后想想,這應該是老人嚇唬小孩子的說辭。

這地方地勢險峻,是村裡出村唯一的道路,平日裏車來車往的,要是不小心還有可能會墜入路邊的山谷,因此老人才會編出這種故事來嚇唬小孩子。

然而經過剛才的事情,我又對自己的想法產生了懷疑。

那真的是老人嚇唬小孩的故事嗎?

回到村裡天色已經擦黑,好在通過新農村建設,村裏的水泥路一直鋪到了村口,一路的電杆上也裝了路燈。

順着熟悉又陌生的道路來到村東頭,爺爺那間茅草屋子就出現在了眼前。

現如今村裡人的生活是越來越好了,很多人建起了二三層的小樓,最差的至少也是磚瓦結構的房子。

只是不知道為什麼,爺爺依然選擇居住在這間茅屋裏。

要換在平時,這大晚上看到這麼一間屋子還真讓人瘮得慌。

好在我從小就生活在這裏,對於自己熟悉的地方並不會產生什麼害怕的感覺。

更重要的是此時屋裏隱隱的透出燈光,還隱隱約約的傳出有人說話的聲音,我心說應該是村裡來幫着爺爺處理後事的人,進去以後一定要好好謝謝人家。

我向著茅屋走了過去,注意到屋旁兒時栽下的那幾棵樹都長高了,風一吹沙沙的作響。

意外的是這茅屋前的院子很是整潔,里裡外外不見一片落葉,就連屋頂上的茅草都顯得格外乾淨齊整。

看起來爺爺生前還是個很愛乾淨的人,這一點我竟然完全想不起來了。

我正胡思亂想着,身後傳來了一個聲音“周沓是吧?這麼快就回來了。”

我回頭望去,發現說話的是一個矮胖禿頂的中年人,聽聲音應該就是給我打電話的主任。

“王先生你好,我是小周。”我乾笑了一下,這人給我的第一感覺並不怎麼好,不過爺爺的後事還得麻煩他,無論如何說話也得客氣點“怎麼不到屋裏坐?”

一聽我說屋裏坐,這王先生的臉抽搐了一下“你爺爺的屋裏不通電,我進去幹嘛?”

不通電?這屋裏不是有燈光嗎?

我皺起了眉頭,回頭望去。

這一回頭嚇了我一跳,原本透出燈光的窗戶此時黑漆漆的,更別提什麼有人說話了。

這……這是怎麼回事?我一頭的霧水。

王先生不知道我在發什麼呆,繼續說道“你剛回來還沒吃飯吧?跟我到旁邊村委會來吧,你家的親戚都在那,今晚來給你爺爺守夜。”

電話里他好像不希望我回來,沒想到見了面他倒還挺熱情,至少沒有趕我走。

“我想先看看爺爺。”我說道。

“急什麼,吃完飯再說。”王先生不由分說轉身就走,我望望緊閉的屋門也只能跟在了他的身後。

可走了一段距離,我又忍不住回過頭來向茅屋望去。

那屋子裏確實黑漆漆的……不對,從門縫下分明透出一絲光亮!

“主任,主任!”我火急火燎的嚷嚷起來,指着茅屋的方向“有光,有光!”

王相聲被我的樣子嚇了一跳,回頭看了看茅屋的方向,隨即又不滿的瞪了我一眼“你瞎嚷嚷什麼,那是給你爺爺點的長明燈,沒光怎麼行。”

“啊?哦。”我尷尬的撓了撓頭,為自己的失態無力的遮掩着。

半響之後我又想起了什麼“長明燈在屋裏,那不是……”

“用的防風的油燈,你放心吧,燒不了你家的破房子。”王先生沒好氣的說道。

“我的意思是……我爺爺……在屋裏?”我知道他會錯意了。他又瞪了我一眼“不然呢?人是在家裏走的,當然要停在家裏過夜啦。”

“哦。”我點了點頭,心說難道剛才我看到的燈光就是長明燈的光亮?可是人聲又怎麼解釋?

我滿腦子疑問跟村長來到不遠處的村委會,這地方說白了就是幾間磚瓦房,裏面擺了些桌椅板凳,牆上貼着些宣傳海報,還不如很多村民的房子呢。

有幾個人正聚在裏面,打牌的打牌,嗑瓜子的嗑瓜子。

通過王先生的一一介紹我才知道,這些“叔叔嬸嬸”們都是我們家的親戚,可惜我對他們基本沒什麼印象。

不過話說回來,在這麼個閉塞的小村子裏,誰家還不沾點親帶點故的呢。

這些人對於我的到來很是冷淡,甚至有些抗拒,其中一個叫三叔的直接給我來了一句“你回來幹嘛?”

這話問得我啞口無言,心說我爺爺過世了難道我不應該回來送送他老人家嗎?

還好旁邊一個大嬸幫我解了圍“回來就好回來就好,小沓啊,沒想到你都長這麼高啦。”

我乾笑兩聲算是回答。

我都大學畢業好幾年了,這老人見了面怎麼還夸人身高啊。

不過這樣也好,至少沒問我收入多少,有沒有女朋友,否則我就難堪了。

我原本還想試着跟他們套了幾句近乎,可惜人家壓根就不搭理我,彼此敷衍了幾句之後雙方就再沒說過什麼話了。

吃過王主任讓人給我弄的方便麵,我獨自一個人坐在角落裏。眼見沒人理會我,我也懶得沒話找話,就靠在角落裏閉目養神。

按照我們這裏的規矩,逝者走了之後家屬是要為其守夜的。

以前的規矩是守夜三天,據說第三天死者的靈魂會回家探望,確定家裏平安無事之後才能安心離去。

不過現在就沒這麼多講究了,基本上也就守一晚上,畢竟大家都很忙,哪有這麼多時間耗在這種事情上面。

一般來說守靈之人應該和逝者處於同一屋檐下,至少也是隔壁或者臨屋,這樣逝者回來的時候才能看到一家人整整齊齊,心安離去。

現在倒好,我們這些人跑到幾十米外的村委會來,也不知道爺爺要是真的回來了,能不能看到我們這些不孝子孫。

我一邊胡思亂想,一邊有意無意的聽着旁邊那些親戚們的聊天。他們用的是我們本地的方言,什麼“仙北仙刀”的,這種話我已經說不利索了,但聽還是能聽得明白的。

這些人聊天的主題自然是我爺爺,說的很多都是我爺爺年輕時的逸聞軼事,說得神乎其神有鼻子有眼,很多事情連我都不知道,真不知道他們是從哪聽來的。

說著說著就有人感慨人情冷暖,說老爺子年輕時幫過這麼多人,很多人還是達官顯貴,沒想到現在人走茶涼,這些人連個人影都沒有。

又有人提到自從我出生之後,爺爺就沒再沒幫人看過事,似乎是替他惋惜,白白浪費了這門掙錢的“手藝”。

聽着聽着,我就開始感覺不對,怎麼聽這些人的說法,當年我離開家似乎是爺爺的意思,是他讓我遠離家鄉的。

根據他們的說法,爺爺似乎早就預料到自己大限將至,卻在逝世前對身邊的人說不要告訴我,聽那意思是不想我回來。

這是怎麼回事?爺爺為什麼要我離家,還不讓我回來,這和我的記憶完全不相符啊。

就在我想要開口詢問的時候,王先生的聲音響了起來“我說你們不要傳播封建迷信啊,什麼命不命的,生老病死自然規律,要相信科學知道嗎!”眾人聞言降低了聲調,話題也轉到別處去了。

見到這幅場景,我只好把到嘴邊的話又咽了下去,這個節骨眼刨根問底實在不合時宜。

沒想到王先生訓斥完其他人就向我這邊走了過來,看我坐起來,他沖我遞過來一個玻璃瓶。

“這是什麼?”我奇怪的問道。

“煤油。”他說道“去給你爺爺的長明燈添點油吧,你是他唯一的直系親屬,這事兒應該你去。”

見我有些猶豫,他又補充道“這是風俗習慣,是後輩對逝者彰顯孝道的一種方式,不是封建迷信啊。”

話都說到這份上了我還有什麼好說的,不過話說回來回村之後我確實還沒有看過爺爺,於情於理我都該去見爺爺一面。

於是我起身出了村委會,向著爺爺的茅草屋走去。

此時月上枝頭夜風陣陣,說我一點都不怕那是騙人的。

不過轉念一想,這茅屋裏的人是我的親爺爺,他還能害我不成?

於是我給自己壯了壯膽,邁開大步朝着茅屋走了過去。

來到屋前,我大聲的喊了一句“爺爺,我回來啦。”說完就伸手去推面前的木門。

“誒~”的一聲傳來,着實嚇了我一跳。

等我反應過來才發現,那是木門發出的吱呀聲,只是不知道怎麼聽上去像是有人在回答。

我定了定心神環顧四周,發現這茅屋內的情景還和我離開時一模一樣,桌椅板凳鍋碗瓢盆都在我記憶中的地方,似乎從來就沒有移動過。

爺爺的遺體擺放在屋子正中的位置,從頭到腳蓋着一張麻布白氈。

除此之外屋裏再沒有其他的東西。

熟悉的環境和眼前的親人終於讓我放鬆了下來,邁步來到了爺爺跟前。

在爺爺的頭頂上方豎著三支香,按老人的說法這預示着人的三魂。

爺爺的腳下則擺着一盞長明燈,據傳劉伯溫入武侯墓,眼見諸葛亮腳下明燈將滅,卻在燈旁留有一字條,上書:老劉老劉,加油加油。

一張字條如何保存數百年暫且不論,至少這為先人長輩給長明燈添油以示尊重的習俗算是保留了下來。

我在爺爺的頭頂上插了三柱新香,又往他腳下的長明燈添滿了油,這才恭恭敬敬的給他老人家磕了三個頭。

等我再次抬起頭來的時候,猛的瞪大了眼睛,驚得手腳冰涼。

不知道什麼時候爺爺竟然坐了起來,此時正抬起一隻手指向了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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最後的截教門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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