chapter 4 第一天：宵夜

潮汕粥鋪，李毅成帶倪裳去了一家藏在小弄堂里做夜宵粥點生意的粥店。倪裳要了一碗紅豆甜粥，李毅成要了一碗瑤柱鹹粥。照顧到她穿的少，他特意帶她坐在店裏不靠窗和門的位置吃，而且還問老闆要了一壺熱茶。

“喝點熱的暖暖身體。”他給她倒了一杯熱茶，叮囑說：“小心燙口，別太着急喝。”

倪裳雙手拿着茶杯，溫暖到略燙的觸感讓她的心可以有那麼一些短暫的小舒展。她抬頭看着他，輕聲問：“李少喜歡喝粥？”自從出了華金不夜城，他所做的都和她想像中的紈絝子弟有那麼點不一樣。原以為他會是個講究的人，卻不曾想他會帶她來這樣一個街邊小店。這個行為和他在不夜城裏表現的有巨大的反差。

李毅成喝了一口熱茶，他輕笑一聲，反問：“怎麼？不想喝粥？嫌棄這裏不高級？”他看她臉上沒有高興，也沒有不高興，所以猜測也許她問這個問題是覺得他並沒有帶她去到她想要去的地方。

“沒有，我沒有不喜歡。況且，我也沒去過什麼高級的地方。是李少高看我了。”倪裳聽出了，也看出了他話語和表情里的輕蔑。她倒也不是覺得冤枉，只是單純疑惑而已。還有，這裏人少，她恐怕一時半會兒跑不了。

李毅成不知道該不該相信她的話，也不知道她清純的面容里有幾分真，幾分假。他挑眉一笑，好像剛剛只是說了個玩笑話一樣，“別多想，我只是覺得你穿的少，吹了夜風會受寒，所以帶你來喝粥暖胃。”他這個話倒的確是實話。

“謝謝，李少。”倪裳並不感動，因為他們之間的關係並不是正常關係，所謂的關心都會帶着‘交易’的餘溫。她繼續裝着她的乖巧模樣，等着粥送上來。

“你真名叫什麼？”紅豆甜粥先上，李毅成把它推到她的面前，“初夏應該不是你的真名，而且我也不記得《百家姓》裏有姓‘初’的。”

倪裳從一旁的筷籠里拿了一個木製的勺子。粥很燙，她輕輕用勺子將粥面上的一層刮入勺子裏，吹了兩口後送入口中。“《百家姓》裏有‘初’姓。”她抬眼了一眼看他，糾正他的常識錯誤。有一說一，這粥很綿軟，入口清甜很不錯。“李少為什麼想要知道我的真名？”她承認自己的‘藝名’不是真名，並且反問他的用意。

李毅成拿起茶杯喝了一口茶，看着她淺笑，說：“我對你好奇，想了解你……也想幫你。”他在試圖證實他的猜測，如果可以證實，那她可能將會是他在華金不夜城的突破口。

倪裳不知道他的好奇是什麼樣的好奇，他的幫助指的是什麼？是花花公子對弱勢群體的短暫同情還是真心想要伸出援手？她避開他的眼神，喝了兩口粥，沉默了一會兒，說：“倪裳。”她鼓起勇氣抬頭看他，和他說：“我叫倪裳，是華金A大的大四學生。”

“瑤柱鹹粥來了，當心燙。”粥店老闆娘在這個時候端上粥，她對於這一對男女並沒有太多的想法，以為不過是談戀愛的小情侶而已。

李毅成把茶杯放到一旁，他取過一隻木勺，在粥碗裏上下翻動讓熱氣散出去一些后，便舀了一勺在粥碗表層的粥，吹了兩下就放入嘴裏。“倪裳？老藝術家‘倪萍’的‘倪’？chang是哪一個？”他抬頭看着她繼續問。

“‘雲想衣裳花想容’的‘裳’。”倪裳一邊喝粥一邊回答。“你呢？你叫什麼名字？”作為禮尚往來，她也問他。

倪裳，很好聽，很清麗的名字，但是聽起來的感覺比她的長相要略顯老沉。李毅成知道了她的名字，可卻沒有打算把他的名字告訴她聽。“你就叫我‘李少’，別的少問。”他不想給自己惹麻煩，也不想給她惹麻煩。

“你還沒回答我，為什麼要出來做這種職業？都快畢業了，幹嘛不去找一份實習踏踏實實地工作？”李毅成一邊喝粥，一邊問。就像是在話家常一樣，一切都很自然，沒有突兀。

他怎麼知道她不想找實習工作？他怎麼就確定她是主動要干這行的？倪裳在心裏瘋狂吶喊，並且很想要一把推開他。情緒稍稍沒有控制住，便就在嘴上不客氣地回對：“您見過有哪一個大四學生不考研，不找實習，會一頭扎進不夜城的？這不是完全在扯淡嘛！”她說的情緒激動，完全忘記了她的處境並不陽光。說完，她就意識到自己的‘失態’，悄悄瞥向他的臉，不知道他會不會生氣，然後一怒之下把她送回不夜城。

她冷不丁的卸下‘乖巧’和‘膽小’的外殼，李毅成被她的氣勢給弄愣住了。放下勺子，他忍不住笑出聲兒來，“你脾氣不小，沖我發火幹嘛？又不是我不讓你讀書考研找工作的。”他看她剛才的真情流露，就像是看到了一隻膽小的兔子在發威。

沒有倪裳腦補的糟糕情景，李毅成只是微微笑了一下，話語中沒有責怪，甚至是還帶了點無辜和被無端撒到火氣的委屈。他看她粥喝得很快，覺得她應該是餓了有一會兒了。“還要吃什麼嗎？要不要吃蝦餃和馬蹄糕？這裏的點心做的挺不錯的，嘗一嘗？”

把內心的情緒發泄出來的感覺是真的爽，雖然沒有全部發泄完，但倪裳覺得自己的壓力好像是紓解了一點。她在不夜城關着的那幾天一直吃不好也睡不好，精神壓力很大，人過的也很糟糕。就在剛剛，她覺得她似乎能喘氣了。“要嘗，我想吃兩份蝦餃，一份馬蹄糕。”化悲憤為食慾，她沒道理和自己的胃口過不去。人家願意請吃好吃的，她難道不吃？不吃白不吃！

這應該才是真實的她吧，李毅成覺得還怪可愛的。他不介意她的態度，心想不過是小女生鬧脾氣，嬌氣點兒倒也是惹人喜歡。他抬手叫來老闆娘，按照她的要求要了兩碟蝦餃，一疊馬蹄糕。

蝦餃和馬蹄糕都是早就在蒸籠里準備好的，老闆娘一會兒就給拿來了。李毅成給倪裳倒了一小碟醋，“這裏的醋是老闆娘老家帶來的，和外面吃到的味道不一樣。你夾一個蝦餃蘸着試試看。”他把醋碟和蝦餃都有意放到她的面前。

華金不夜城給倪裳吃的盒飯講道理只有在她初中那會兒才能吃到那麼差勁的餐食，說的難聽點就是堪比豬食，但卻也不誇張。當彈牙的蝦肉混合著軟糯Q彈的澄粉水晶外皮，蝦餃的鮮香在特製的酸醋下，瞬間就在唇齒中散開，味蕾被極大的滿足，尤其是對倪裳這種好幾天沒吃過正經飯菜的人來說。

‘好吃哭了’絕對不是一句誇張的話，倪裳兩口吃完一個蝦餃后，馬上就下筷子吃第二個。李毅成看她這糟糕的吃相，以及鼓鼓囊囊的腮幫子，他懷疑她可能好幾天沒有吃飽了。“慢點吃，喝點水。”他倒了一杯熱茶給她。

倪裳餓歸餓，但畢竟是個女孩子，6個蝦餃和1塊馬蹄糕是她的極限。一記響亮的飽嗝后，她放下筷子，略帶不好意思地看着李毅成，說：“謝謝，我吃飽了。”說完，又是一聲飽嗝。

李毅成一直沒有動筷，他看她喜歡吃，就打算讓她多吃點。等她吃完了，他才動筷夾了一個馬蹄糕，把她剩下的都吃了。“你放鬆一點，不用和我這麼客氣。”他不會傷害她，帶她出來是為了掩人耳目，不是為了那檔子事兒。

他吃的很慢，一塊馬蹄糕要分兩口吃。咀嚼的時候不緊不慢，緊閉的雙唇不會讓咀嚼聲漏出丁點兒。倪裳對比着他的狀態，舔了舔唇上殘留的酸醋和蝦餃味，她覺得有點臉紅。“說謝謝是應該的。”她和他的關係在她看來還是比較尷尬的，她很難做到他說的放鬆。

倆人吃好了，李毅成叫來老闆娘買單。這一頓很便宜，只花了六十不到。他看了眼手機，已經快凌晨一點了。“不早了，回酒店休息去。”

這句話說完，倪裳就被凳子腿絆了一下。她的小腹撞在桌角上，右腳因為左腳被絆了的原因而扭傷了。“呀……”她的身子向外傾斜，差點一屁股坐到地上，好在她身後有凳子，讓她穩穩地跌坐在了凳子上。

“小心一點，我扶你起來。”小店的特色就是桌位擁擠不說，塑料凳子擠作一堆很容易絆倒人。他將阻擋在她面前的塑料凳子給拿起來疊放在隔壁桌的凳子上，然後摟住她的腰想要將她帶起來。誰知，換來的卻是一聲更大的呼痛聲。

倪裳在剛進不夜城的時候挨過兩頓打。為了讓她聽話，他們下了狠手往她身上招呼各種棍棒。雖然他們很講江湖道義的沒有打臉，但腰腹和後背的傷也夠她受的了。“別碰我的腰，疼。”

李毅成發誓他都沒有用力，看着她捂住腰腹皺眉的樣子，很難不心疼她。“好，我不碰你。你拉着我的手起來，看腳有沒有扭傷。”他把手伸出，讓她借力用。

倪裳的腳還好，只是被絆了一下所以重心不穩。她借力起來后，稍稍動了動腳腕，“不疼，能走路。謝謝李少。”眼神回看他，感謝他的貼心和溫柔。

李毅成牽着她走出粥鋪，並且替她將擋住路的塑料凳子都挪到邊上去，好讓她走的順暢點。出了店門，他看到在粥鋪外面有一家24小時營業的藥房。回想剛剛她被他碰到后喊痛的模樣，便帶着她往藥房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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