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節 官制(上)
第三節官制(上)
隋以太師、太傅、太保為三師,不主事,不置府僚。太尉、司徒、司空為三公,參議國之大事,依后齊置府僚,無其人則闕。尋亦省府及僚佐。煬帝即位,廢三師官。唐復置。亦皆不設僚屬。
尚書省:隋置令、左右僕射各一人。總吏部、禮部、兵部、都官、度支、工部六曹尚書,是為八座。屬官有左右丞各一人,都事八人,分司管轄。六尚書分統三十六侍郎,分司曹務。后改都官為刑部,度支為民部。煬帝改三十六曹曰司,侍郎曰郎,惟六曹仍稱曹,各置侍郎一人,以貳尚書。唐太宗嘗為尚書令,臣下避不敢居,乃以僕射為長官。郭子儀嘗以功高拜尚書令,末年李茂貞亦嘗一守尚書令,旋亦辭避。見《舊紀》天復三年(903)。六部:《武德令》以禮部次吏部,兵部次之,民部次之。貞觀年,改以民部次禮部,兵部次之。高宗即位,改民部曰戶部。則天初,以戶部次吏部,禮部次之,兵部次之。六部各領四司。改諸司郎曰郎中,而以員外郎副焉。
門下省:隋諱忠,改侍中曰納言,置二人。煬帝改曰侍內。唐復為侍中。下有給事黃門侍郎四人。煬帝減二人,去給事之名。下有散騎常侍、通直散騎常侍、諫議大夫、散騎侍郎、員外散騎常侍、通直散騎侍郎、給事郎、員外散騎侍郎等,皆前世集書省之官也。唐門下侍郎二人,以貳侍中。散騎常侍、諫議大夫,皆分左右。常侍之分左右,事在顯慶二年(657)。諫議之分左右,事在貞元四年(788)。武后時,置補闕、拾遺,亦分左右。皆左隸門下,右屬中書。給事中之職,凡百司奏抄,侍中既審,則駁正違失。詔敕不便者,塗竄奏還,謂之塗歸。於糾繆繩愆,所關尤大。《舊書·李藩傳》:遷給事中,制敕有不可,遂於黃敕后批之。吏曰:“宜別連白紙。”藩曰:“別以白紙,是文狀,豈曰批敕邪?”裴垍言於帝,以為有宰相器。屬鄭絪罷免,遂拜藩門下侍郎,同平章事。此事在元和四年(809)。《藩傳》又云:河東節度使王鍔,用錢數千萬賂遺權幸,求兼宰相。藩與權德輿在中書,有密旨曰:“王鍔可兼宰相,宜即擬來。”藩遂以筆塗兼相事,卻奏上雲不可。德輿失色曰:“縱不可,宜別作奏,豈可以筆塗詔邪?”曰:“勢迫矣,出今日便不可止,又何暇別作奏邪?”事果寢。此事《通鑒》系元和五年(810)。《考異》曰:“《會要》:崔鉉曰:此乃不諳故事者之妄傳,史官之繆記耳。既稱奉密旨,宜擬狀中陳論,固不假以筆塗詔矣。凡欲降白麻,若商量於中書門下,皆前一日進文書,然後付翰林草麻。又稱藩曰勢迫矣,出今日便不可止,尤為疏闊。蓋由史氏以藩有直諒之名,欲委曲成其美,豈所謂直筆哉?”
中書省:隋曰內史。煬帝改為內書。唐復為中書。隋置監、令各一人,尋廢監,置令二人。侍郎初置四人,煬帝減為二人。唐皆因之。舍人八人,煬帝減為二人,唐置六人。通事舍人十六人,煬帝改隸謁者台,唐仍隸中書。唐舍人以一人知制誥,顓進畫,給食於政事堂。其餘分署制敕。以六員分押尚書六曹,佐宰相判案,同署乃奏。開元初,以他官掌詔敕策命,謂之兼知制誥。肅宗即位,又以他官知中書舍人事。兵興,急於權便,政去台閣,決遣顓出宰相,自是舍人不復押六曹之奏。會昌末,宰相李德裕建議:台閣常務,州縣奏請,復以舍人平處可否焉。
隋、唐定製,本以尚書、中書、門下三省長官為宰相,然尚書究不敵中書、門下之親,故其後惟兩省長官為真相;而兩省之職,中書取旨,門下封駁,事亦嫌於遲滯,故后亦合議於政事堂。任宰相者,不必身為兩省長官,但就他官畀以他名,特以兩省究為樞要之地,故同中書門下三品,同中書門下平章事,遂為習用之名,而尚書、僕射,非加此名者,遂不為宰相矣。《舊書·職官志》云:“武德、貞觀故事,以尚書省左右僕射各一人及侍中中書令各二人為知政事官。其時以他官與議國政者,雲與宰相參議朝政,或雲平章國計,或雲專典機密,或雲參議政事。貞觀十七年(643),李為太子詹事,特詔同知政事,始謂同中書門下三品。自是僕射常帶此稱。自余非兩省長官與知政事者,亦皆以此為名。永淳中,始詔郭正一、郭待舉、魏玄同等與中書門下同承受進旨平章事。自天後已后,兩省長官及同中書門下三品並平章事為宰相,其僕射不帶同中書門下三品者,但釐尚書省而已。
總章二年(669),東台侍郎張文瓘、西台侍郎戴至德等始以同中書門下三品入銜。自是相承至今。永淳二年(683),黃門侍郎劉齊賢知政事,稱同中書門下平章事。自后兩省長官及他官執政未至侍中、中書令者,皆稱同中書門下平章事也。”案《通鑒》:中宗神龍元年(705),“五月,以唐休璟為左僕射,同中書門下三品如故。豆盧欽望為右僕射。六月,命右僕射豆盧欽望有軍國重事,中書、門下可共平章。先是僕射為正宰相,其後多兼中書門下之職,午前決朝政,午後決省事,至是欽望專為僕射,不敢與政事,故有是命。是后專拜僕射者,不復為宰相矣。”此神龍復辟,仍沿武后以來之舊制也。開元元年(713),嘗改左右僕射為丞相,然亦徒有其名。十六年(728)《通鑒》云:“初張說、張嘉貞、李元紘、杜暹相繼為相,用事。源乾曜以清謹自守,常讓事於說等,唯諾署名而已。元紘、暹議事多異同,遂有隙,更相奏列。上不悅。六月,甲戌,貶黃門侍郎同平章事杜暹荊州長史,中書侍郎同平章事李元紘曹州刺史,罷乾曜兼侍中,止為左丞相,以戶部侍郎宇文融為黃門侍郎,兵部侍郎裴光庭為中書侍郎,並同平章事。”此丞相徒有虛名之證。《舊書·王璠傳》:“轉御史中丞,恃李逢吉之勢,與左僕射李絳相遇於街,交車而不避。絳上疏論之曰:左右僕射,師長庶僚,開元中名之丞相,其後雖去三事機務,猶總百司之權。”謂此也。其以他官居職而假他名者:《新書·百官志》云:“太宗時,杜淹以吏部尚書參議朝政,魏徵以秘書監參與朝政。其後或曰參議得失、參知政事之類,其名非一,皆宰相職也。”然《通典》云:“隋有內史、納言,是為宰相,亦有他官參與焉。”《注》曰:“柳述為兵部尚書,參掌機事。又楊素為右僕射,與高熲參掌朝政。”
則隋世已然矣。同三品之名,《新志》亦謂起於李。同平章事之名,則謂起於貞觀八年(634),僕射李靖,以疾辭位,詔疾小瘳,三兩日一至中書、門下平章事。又云:“二名不專用,他官居職者,猶假他兩名如故。自高宗以後,為宰相者,必加同中書門下三品,雖品高者亦然,惟三公、三師、中書令則否。”《舊書·高宗紀》:貞觀二十三年(649),“以開府儀同三司英國公李為尚書左僕射,同中書門下三品,僕射始帶中書門下。”說與《職官志》小異。《廿二史考異》云:“唐初以三省長官為宰相。尚書令與左右僕射皆二品,侍中、中書令皆三品。論班序,當由侍中轉中書令,乃遷僕射。李以僕射同中書門下三品,是以上兼下也。然自后僕射不帶中書門下者,遂不復與聞政事,則宰相惟兩省長官任之,而南省不得與。僕射雖居人臣之極地,不過備員而已。”案《舊志》言武德、貞觀故事,以僕射、侍中、中書令為知政事官,則唐世宰相,實出差遣,不過初用三省長官,而後專於兩省而已,原非有何制限。故以他官參與,亦無所不可也。此實最為靈活。觀朱朴、柳璨之登相位可知。《舊書·代宗紀》:大曆二年十一月,詔侍中、中書令昇入正二品,門下、中書侍郎昇入正三品,亦以其職高位下而改之。
然是時知政事者已習用平章事之名,本不曰同三品矣。《新志》云:“初三省長官議事於門下省之政事堂。其後裴炎自侍中遷中書令,乃徙政事堂於中書省。開元中,張說為相,又改政事堂號中書門下。列五房於其後:一曰吏房,二曰樞機房,三曰兵房,四曰戶房,五曰刑禮房。分曹以主眾務焉。”《文獻通考》載元祐初司馬光之議,謂“唐始合中書、門下之職,故有同三品同平章事。其後又置政事堂。蓋以中書出詔令,門下掌封駁,日有爭論,紛紜不決,故使兩省先於政事堂議定,然後奏聞。開元中,張說奏改政事堂為中書門下。自是相承,至於國朝,莫之能改。非不欲分,理勢不可復分也”。馬君云:“門下審覆之說始於唐。然唐以中書、門下為政事堂,則已合而為一矣。但門下省之官,有給事中,任出納王命,有散騎常侍、左右司諫,任諫爭闕失,皆所謂覆審,而貞觀時太宗又命諫官隨宰相入閣議事,有失輒諫,則門下省無不舉職之官矣。坐廟堂者,商訂於造命之初,毋或擅權而好勝,居糾駁者,審察於出令之後,不憚糾過以弼違,則上下之間,始無曠職,而三省之設,不為具文。固不必為宰相者各據一省,顯分爾汝,然後謂之稱其職也。”蓋審覆之職不可無,而以糾駁者與商訂者並列為宰相,則理不可通,而勢亦不能行。然若知唐初本以三省或兩省之長為知政事官,而非以三省為相職,則此疑又無從作耳。又按《舊書·文宗紀》:大和四年六月,“以守司徒門下侍郎平章事裴度為守司徒平章軍國重事,待疾損日,三日五日一度入中書。”則平章軍國重事之名,亦起於唐。
君權既尊,則輔相之權,往往移於其所私昵。漢、魏之世,公府之權,稍移於三省,唐中葉后,兩省之權,又嬗於翰林,其道一也。《新書·百官志》曰:“學士之職,本以文學言語被顧問,出入侍從,因得參謀議,納諫諍。”其禮尤寵。而翰林院者,待詔之所也。唐制,乘輿所在,必有文辭、經學之士,下至卜、醫、技術之流,皆直於別院,以備燕見。而文書詔令,則中書舍人掌之。自太宗時,名儒學士,時時召以草制,然猶未有名號。乾封以後,始號北門學士。玄宗初置翰林待詔,以張說、陸堅、張九齡等為之。掌四方表疏批答,應和文章。既而又以中書務劇,文書多壅滯,乃選文學之士,號翰林供奉,與集賢院學士分掌制詔書敕。開元二十六年(738),又改翰林供奉為學士。
別置學士院,專掌內命。凡拜免將相,號令征伐,皆用白麻。《通鑒》廣明元年(880)注引韋執誼翰林故事曰:“故事:中書省用黃白二麻,為綸命重輕之辨。近者所出,獨得黃麻。其白麻皆在翰林院。自非國之重事,拜授將相,德音赦宥,則不得由於斯。”《通考》引石林葉氏曰:“自張垍為學士,始別建學士院於翰林院之南,則與翰林院分而為二。然猶冒翰林之名。蓋唐有弘文館學士,麗政殿學士,故此特以翰林別之。其後遂以名官,訖不可改。然院名至今但云學士,而不冠以翰林,則亦自唐以來沿襲之舊也。”可見後來學士之職,實與始之所謂待詔者殊絕矣。《舊書·本紀》:敬宗寶曆二年(826),命興唐觀道士孫准入翰林待詔。《新書·本紀》:文宗即位,省教坊樂工。翰林伎術冗員千二百七十人,此則仍是前此之待詔耳。其後選用益重,而禮遇益親,至號為內相。《舊書·陸贄傳》:“贄初入翰林,特承德宗異顧,歌詩戲狎,朝夕陪游。及出居艱阻之中,雖有宰臣,而謀猷參決,多出於贄。故當時目為內相。”此人所指目也。《杜悰傳》:“元和中,翰林學士獨孤郁,權德輿之女婿,時德輿作相,郁避嫌辭內職,上頗重學士,許之。”《哀帝紀》:天祐二年三月,“敕翰林學士戶部侍郎楊注,是宰臣楊涉親弟。兄既秉於樞衡,弟故難居宥密,可守本官,罷內職。”則詔令亦以為言矣。又以為天子私人,凡充其職者無定員。《廿二史考異》云:“學士無定員,見於李肇《翰林志》。
然《舊書·職官志》稱翰林例置學士六人,內擇年深德重者一人為承旨;白居易有同時六學士之句;則非無定員也。”案石晉開運元年(944)復學士院敕亦云:“翰林學士與中書舍人,分為兩制,各置六員。”見薛《史·職官志》。蓋制無定員,而例則置六。翰林學士不見《唐六典》,本差遣,非正官也。自諸曹尚書下至校書郎,皆得與選。入院一歲,則遷知制誥。未知制誥者,不作文書。班次各以其官。內宴則居宰相之下,一品之上。憲宗時,又置學士承旨。《舊書·職官志》云:“貞元已后,為學士承旨者,多至宰相。”《新書·沈既濟傳》:“子傳師,召入翰林為學士。改中書舍人。翰林缺承旨,次當傳師,穆宗欲面命。辭曰:學士院長,參天子密議,次為宰相,臣自知必不能。願治人一方,為陛下長養之。因稱疾出。”唐之學士,弘文、集賢,分隸中書、門下省,弘文館:武德四年(621)置,隸門下省,曰修文館。九年(626),改曰弘文。神龍元年(705),避孝敬皇帝諱,改曰昭文。二年(706)曰修文。景雲中,復為昭文。開元七年(719),復為弘文。集賢殿書院:開元五年(717),乾元殿寫四部書,置乾元院使。六年(718),更號麗正修書院,置使及檢校官,改修書官為麗正殿直學士。十二年(724),改集賢殿書院。隸中書省。弘文、集賢,皆五品已上為學士,六品已上為直學士。而翰林學士獨無所屬,故附列於此雲。《舊志》附中書省后。案唐世之尊崇學士,始於太宗為天策上將時。
時作文學館,下教,以杜如晦等十八人以本官為學士。凡分三番,遞宿閣下。暇日訪以政事,討論墳籍。見《新書·褚亮傳》。此時雖或與秘謀,究非國政,即貞觀時召以草制,亦不過取其文辭。其密參政事以分宰相之權者,實始於高宗時之北門學士。見新、舊《書·劉褘之、元萬頃傳》。然未幾仍復其舊。《新書·張說傳》:“常典集賢圖書之任。后宴集賢院。故事,官重者先飲。說曰:吾聞儒以道相高,不以官閥為先後。太宗時修史十九人,長孫無忌以元舅每宴不肯先舉爵。長安中與修珠英,當時學士,亦不以品秩為限。於是引觴同飲。時伏其有體。中書舍人陸堅以學士或非其人,而供擬太厚,無益國家者,議白罷之。說聞曰:古帝王功成則有奢滿之失。今陛下崇儒向道,躬自講論,詳延豪俊,則麗正乃天子禮樂之司,所費細而所益者大。陸生之言,蓋未達邪?”又《隱逸·賀知章傳》:“張說為麗正殿修書使,表知章及徐堅、趙冬曦入院撰《六典》等書。累年無功。開元十三年(725),遷禮部侍郎,兼集賢院學士。一日並謝。宰相源乾曜語說曰:賀公兩命之榮,足為光寵,然學士侍郎孰為美?說曰:侍郎衣冠之選,然要為具員吏。學士懷先王之道,經緯之文,然後處之,此其為間也。”
當時之尊學士,不過如此而已。然此已為崇儒重道之意。《文藝傳》云:“中宗神龍二年(706),於修文館置大學士四員,學士八員,直學士十二員,象四時、八節、十二月,凡天子饗會游豫,惟宰相及學士得從,當時人所歆慕。然皆狎猥佻佞,忘君臣禮法,惟以文華取幸。”此則弄臣而已。《舊書·熊望傳》云:“昭愍嬉遊之隙,學為歌詩。以翰林學士崇重不可褻狎,乃議別置東頭學士,以備曲宴賦詩。令采卑官才堪任學士者為之。”昭愍之荒縱,豈必愈於中宗,而所為相異如此,可見翰林學士之位望,前後不同矣。《新書·張說傳》之陸堅,《舊書》作徐堅。中葉以後,時事艱難,侍從者乃多參秘計。如代宗時之柳伉,伉上書請誅程元振,事見第五章第四節。《困學紀聞》云:“東坡謂及其有事且急也,雖代宗之庸,程元振之用事,柳伉之賤且疏,而一言以入之,不終朝而去其腹心之疾。愚按登科記:伉乾元元年(758)進士。翰林院故事載寶應以後,伉自校書郎充學士,出鄠縣尉,改太常博士、兵部員外、諫議大夫,皆充學士。《新唐書·程元振傳》云:太常博士翰林待詔柳伉上疏,以翰林故事考之,伉是時為學士,非待詔也。伉以博士在禁林,職近而親,不可謂賤且疏。”
案伉是疏蓋出代宗授意,說已見前。德宗時之陸贄,德宗任贄最久,然即位即召張涉,后吳通玄等亦居翰林中,尚不獨一贄也。順宗時之王叔文,文宗時之李訓是也。至此,其所司者已非復文辭。而陸贄攻吳通玄,猶以還職舍人為言,亦可謂昧於時務矣。其辭云:“承平時,工藝書畫之徒,待詔翰林,比無學士。祗自至德后,天子召集賢學士于禁中草書詔,因在翰林院待進止,遂以為名。奔播之時,道途或豫除改,權令草制。今四方無事,百揆時序,制書職分,宜歸中書舍人。學士之名,理須停寢。”所攻者正其身所曾經,可謂過河拆橋矣。五代時,後唐明宗不通文字,四方章奏,常使安重誨讀之。重誨亦不知書,奏讀多不稱旨。孔循教重誨求儒者置之左右。而兩人皆不知唐故事,於是置端明殿學士,以馮道及趙鳳為之。初班在翰林學士下,而結銜又在官下。明年,鳳遷禮部侍郎,因諷任圜升學士於官,又詔班在翰林學士上。《新五代史·趙鳳傳》。此實通事之職,未足擬唐之學士也。石晉時,李瀚為翰林學士,好飲而多酒過。高祖以為浮薄。天福五年九月,詔廢翰林學士。按《唐六典》,歸其職於中書舍人。而端明殿、樞密院學士皆廢。及出帝立,桑維翰為樞密使,復奏置學士,而悉用親舊為之。《新五代史·桑維翰傳》。可見其職仍居親近也。南唐亦嘗置宣政院于禁中,以翰林學士給事中常夢錫領之,專典機密雲。《通鑒》後晉齊王開運三年(946)。
御史台:自漢改大夫為司空后,中丞出外為台主。隋諱忠,改為大夫。置治書侍御史二人,侍御史八人,殿內侍御史,唐曰殿中。監察御史各十人。煬帝增監察御史為十六人。唐長官仍曰大夫。貞觀末,避高宗名,改治書侍御史為中丞,為之貳。其屬有三院:一曰台院,侍御史隸焉。二曰殿院,殿中侍御史隸焉。三曰察院,監察御史隸焉。貞觀初,馬周以布衣進用。太宗令於監察御史里行,因置里行之名。監察御史,掌分察百寮,巡按郡縣,屯田、鑄錢,嶺南、黔府選補,知大府、司農出納,監決囚徒,其權頗大。武後文明元年(684),改御史台曰肅政台。光宅元年(684),即文明,亦即中宗嗣聖元年。分左右。左台知百司,監軍旅。右台察州縣,省風俗。尋命左台兼察州縣。兩台歲發使八人,春曰風俗,秋曰廉察,以四十八條察州縣。神龍復為御史台。景雲三年(712),以兩台望齊,糾舉苛察,百寮厭其煩,乃廢右台。延和元年(712),即景雲三年。是歲五月,改元為延和。
復置。月余,復廢。先天二年(713),延和元年八月,傳位於太子,改元先天。復置。十月,復廢。至德后,諸道使府參佐,皆以御史為之,謂之外台。《新書·高元裕傳》:故事,三司監院官帶御史者號外台,得察風俗,舉不法。元和中,李夷簡因請按察本道州縣。后益不職。元裕請監院御史隸本台,得專督察。詔可。東都留台:有中丞一人,侍御史一人,殿中侍御史二人,監察御史五人。元和后不置中丞,以侍御史、殿中侍御史、監察御史主留台務。而三院御史,亦不常備。《舊書·韋思謙傳》:授監察御史,嘗謂人曰:“御史出都,若不動搖山嶽,震攝州縣,誠曠職耳。”《新書·李華傳》:天寶十一載(752),遷監察御史。宰相楊國忠支婭所在橫猾,華出使,劾按不撓,州縣肅然。權幸見疾,徙右補闕。天寶十三載(754)《通鑒注》引宋白曰:“唐故事,侍御史各二人,知東西推。又各分京城諸司及諸道州府為東西之限。只日則台院受事,雙日則殿院受事。又有監察御史,出使推按,謂之推事御史。”御史之威稜可想。然《舊書·德宗紀》:貞元元年三月,詔宰臣宣諭御史:“今後上書彈奏,人自陳論,不得群署章疏。”蓋時朋黨之風日盛,雖御史,亦有結黨相攻者矣?御史者人君耳目之司,君主之位日尊,則為之司糾察者,其權亦愈大,此固事之無可如何,或亦出於勢不容已,獨無如其身即下比何。此則督責之術,存乎其人,有治人無治法者矣。
謁者,司隸二台,皆煬帝所置。並御史為三台。謁者台:大夫一人,掌受詔勞問,出使慰撫,持節察授,及受冤枉而申奏之。又有通事謁者二十人。內史通事舍人改。次有議郎二十四人,通直三十六人,將事謁者三十人,謁者七十人,皆掌出使。其後廢議郎、通直、將事謁者,謁者等員,而置員外郎八十員。尋詔門下、內史、御史、司隸、謁者五司監受表,以為恆式,不復專謁者矣。尋又置散騎郎二十人,承議郎、通直郎各三十人,宣德郎、宣義郎各四十人,征事郎、將仕郎、常從郎、奉信郎各五十人。是為正員,並得祿。當品又各有散員郎,無員無祿。尋改常從為登仕,奉信為散從。自散騎已下,皆主出使。量事大小,據品以發之。司隸台:大夫一人,掌諸巡察。別駕二人,分察畿內。一人案東都,一人案京師。刺史十四人,巡察畿外諸郡。從事四十人,副刺史巡察。其所掌六條:一察品官以上理正能否。二察官人貪殘害政。三察豪強姦猾,侵害下人,及田宅逾制,官司不能禁止者。四察水早蟲災,不以實言,枉征賦役,及無災妄蠲免者。五察部內賊盜,不能窮逐,隱而不申者。六察德行孝弟,茂才異行隱不貢者。每年二月,乘軺巡郡縣。十月入奏。后罷台而留司隸從事之名,不為常員,臨時選京官清明者權攝以行。謁者、司隸二台,規模太大,置員太多,將不免於閑冗,故不久即有變更,至唐遂廢之也。
太常、光祿、衛尉、宗正、太僕、大理、鴻臚、司農、太府為九卿。各置卿、少卿、丞。隋、唐同,其職掌,亦與前世無異。《舊書·劉祥道傳》:轉司禮太常伯。高宗龍朔二年(662),嘗改官名,尚書為太常伯,侍郎為少常伯,而禮部為司禮。將有事於泰山。有司奏依舊禮,以太常卿為亞獻,光祿卿為終獻。祥道駁之曰:“昔在三代,六卿並重,故得佐祠。漢、魏已來,權歸台、省,九卿皆為常伯屬官。今登封大禮,不以八座行事,而用九卿,無乃徇虛名而忘實事乎?”高宗從其議,竟以司徒王元禮為亞獻,祥道為終獻。“總群官而聽曰省,分務而專治曰寺”,楊收語,見《新書》本傳。其權力自不侔也。九卿之職,唐太僕寺統諸監牧,司農掌倉屯、鹽池、司竹、溫泉等監。京市,隋與平準署,京師諸苑監並隸司農,唐則兩都諸市及常平署並隸太府。左右藏署,隋、唐並隸太府。左掌天下賦調、錢帛,右掌寶貨、銅鐵、骨角齒毛等。皆其較重要者也。
煬帝分太府置少府,與長秋、國子、將作、都水為五監。唐改長秋監為內侍省,而有軍器監,亦五監也。少府監:初置監、少監、丞,后改監、少監曰令、少令,掌百工技巧之政。武德初廢之,以所屬諸署還隸太府。貞觀元年(627),復置,而諸冶、鑄錢、互市等監亦隸焉。互市監:隋時隸四方館。四方館者,煬帝所置,以待四方使者。后罷之。有事則置,名隸鴻臚寺。唐以互市監隸少府。可見是時之互市,重在皇室之所求也。
國子,隋初曰寺。置祭酒一人。統國子、大、四門、書、算五學。開皇十三年(593),改寺為學,隸太常。仁壽元年(601),又罷學。惟立太學一所。煬帝復置曰監。加置司業及丞。唐初曰國子學,隸太常。貞觀改監。時分將作為少府,通將作為三監。統國子、大、四門、律、書、算六學。律學隋隸大理。天寶五載(746),置廣文館,亦隸焉。
將作,隋初為寺,置大匠一人。開皇二十年(600)為監,以大匠為大監,加置副監。煬帝改曰大匠、少匠、旋復。后又改曰令、少令。武德初,仍稱大匠、少匠。后又改曰大監、少監。掌土木工匠之政。百工等監採伐材木者亦隸焉。
都水,隋初曰台。置使者及丞。有河堤謁者六十人,領掌船局有都水尉二人。及諸津。上津尉一人,丞二人。中津尉丞各一人。下津典作一人,津長四人。開皇三年(583),廢入司農。十三年(593),復置。仁壽元年(601),改監。更名使者為監。煬帝復為使者。大業五年(609),復為監。加置少監。又改為令、少令。統舟楫、河渠二署。皆有令丞。武德初,廢都水監為署。貞觀六年(632),復為監。改令曰使者。開元二十五年(737),不隸將作監。明年,廢舟楫署,仍領河渠署。河堤謁者屬焉。諸津改尉曰令,皆有丞。
軍器監,開元三年(715)置,有監、丞。唐初有武器監,后廢,軍器皆出少府左藏署。總弩坊、甲坊二署。掌繕甲弩,以時輸武庫。兩京武庫署屬衛尉寺。
秘書省,隋置監、丞各一人。煬帝增置少監一人。后改監、少監為令,少令。武德初,復為監、少監。隋領著作、太史二曹。武德改曰局。后太史或曰監,或曰局,其名亦或曰渾天,或曰渾儀,或曰太史,又或隸秘書,或否。天寶元年(742)以後,不復隸秘書。乾元元年(758),改其名曰司天台。
隋初,以尚書、門下、內史、秘書、內侍為五省。煬帝改內侍省為長秋監,而取殿內監之名,以為殿內省。置監、少監、丞各一人。唐少監、丞各二人。掌諸供奉。統尚食、尚葯、尚衣、尚舍、尚乘、尚輦六局。各置奉御,而以直長貳之。唐因之,而更省名曰殿中。尚乘局,本太僕之職,掌左右六閑。武后萬歲通天元年(696),置仗內六閑,亦號六廄,以殿中丞檢校仗內閑廄,以中官為內飛龍使。聖歷中,置閑廄使,以殿中監承恩遇者為之,分領殿中太僕之事,而專掌輿輦牛馬。自是宴遊供奉,殿中監皆不與。開元初,閑廄馬至萬餘匹,駱駝、巨象皆養焉,以駝、馬隸閑廄,尚乘局名存而已。《新書·百官志》。《舊書·職官志》曰:“開元初,以尚乘局隸閑廄使,乃省尚乘,其左右六閑及局官,並隸閑廄使。”閑廄使押五坊以供時狩,厲民殊甚。參看第八章第三節。
隋內侍省有內侍、內常侍、內給事、內謁者監、內謁者、內寺伯等官,領內尚食、掖庭、宮闈、奚官、內仆、內府六局,並用宦者。煬帝改為長秋監。置令、少令各一人,丞二人,並用士人。余用宦者。《通典》。而改內常侍曰內承奉,內給事曰內承直。罷內謁者官。后復置。其屬有掖庭、官闈、奚官三署,亦參用士人。唐復為內侍省,專用宦者。內侍、內常侍、內給事之名,亦復其舊。所領有掖庭、宮闈、奚官、內仆、內府及太子內坊六局。初隸東宮。開元二十七年(739),隸內侍為局。太宗定製,內侍省不置三品官。內侍是長官,階四品。《舊書·宦者傳》。天寶十三載(754),置內侍監二員,正三品,始隳其制。《通鑒注》曰:楊思勖以軍功,高力士以恩寵,皆拜大將軍,階至從一品,猶曰勛官也。今則職事官矣。中葉后,京師兵柄,歸於內官,號左右軍中尉。將兵於外者,謂之觀軍容使。而天下軍鎮節度使,皆內官一人監之。《舊書·職官志》。五代時,前蜀王衍,且以宦者王承休為天雄軍節度使焉。歐《史·前蜀世家》。而唐末之樞密使,為禍尤烈,見下。
隋有左右衛、掌宮掖禁御,督攝仗衛。左右武衛、領外軍宿衛。左右武候,掌車駕出先驅後殿。晝夜巡察、執捕奸非、烽候道路水草所置,巡狩師田,則掌其營禁。又有左右領、掌侍衛左右,供御兵仗。左右府,各大將軍一人,將軍二人。左右監門府,掌宮殿門禁及守衛事。各將軍一人。左右領軍府,各掌十二軍籍帳、差科、辭訟之事。不置將軍。開皇十八年(598),又置備身府。煬帝改左右衛為左右翊衛,左右備身為左右驍衛,左右武衛依舊名。改領軍為左右屯衛,加置左右御,改左右武候為左右候衛,是為十二衛。各置大將軍一人,將軍二人。又改左右領、左右府為左右備身府,掌侍衛左右。各置備身郎將一人,左右監門依舊名。改將軍為郎將,各置一人。凡十六府。唐有左右衛,隋左右翊衛。武德五年(631),改曰左右衛府。龍朔二年(662)去府字。左右驍衛,武德五年(631),改左右驍騎衛曰左右驍騎府。龍朔二年(662),省府字。光宅元年,改曰左右武威衛。
神龍元年(705)曰左右驍衛。左右武衛,唐初仍舊名為府。龍朔二年(662),省府字。光宅改為鷹揚衛。神龍復。左右威衛,隋左右屯衛。武德五年(631)改。龍朔二年(662)曰左右武威衛。光宅曰豹韜。神龍復。左右領軍衛,唐采舊名置,見《通典》。龍朔曰戎衛。咸亨元年(670)復。光宅曰玉鈐。神龍復。左右金吾衛,隋候衛。龍朔取古名改。左右監門衛,本府,龍朔去府字為衛。左右千牛衛,煬帝左右備身府。武德仍曰左右府。顯慶五年(660),改為左右千牛衛。龍朔二年(662)曰奉宸衛。神龍復。凡十六衛,各有大將軍一人,將軍總三十人。是為南衙。其北衙:《舊志》數左右羽林、左右龍武、左右神武,蓋據肅宗前言之?《新志》雲左右龍武,左右神武,左右神策,則據德宗後言之。《新書·宦官傳》崔胤言:“貞元、元和,分羽林衛為左右神策軍”,則羽林入於神策矣。及誅宦官,胤判六軍十二衛,則其名仍為羽林、龍武、神武,參看第九節。北衙六軍,亦置大將軍各一人,將軍各三人,左右神策軍又有護軍中尉。興元元年(784),嘗敕左右羽林、左右龍武、左右神武各置統軍一人。貞元二年(786),又敕十六衛各置上將軍一員。
東宮官:隋有太、少師、傅、保。開皇初置詹事。二年定令罷之。有門下、典書二坊。家令、率更、仆三寺及十率府。唐亦有三師、三少。惟其人,不必備。置詹事府,以統三寺、十率府之政。改門下曰左春坊,典書曰右春坊,設官較隋世尤詳。王國有令及大農,掌判國司。郡王以下遞減。大長公主、長公主、公主、郡主有家令及丞,掌其田園、財貨等。弊天下以奉一家,遠不如嬴秦子弟為匹夫者之大公矣。
時事多變,則官制之變遷亦多,而當紀綱頹廢之際,則其變往往為弊竇之所叢焉。唐、五代之三司、租庸諸使是已。薛《史·職官志》云:“唐朝已來,戶部、度支掌泉貨,鹽鐵時置使名。戶部、度支,則尚書省本司郎中、侍郎判其事。”天寶中,楊慎矜、王鉷、楊國忠繼以聚貨之術媚上受寵,然皆守戶部度支本官,別帶使額,亦無所改作。下及劉晏、第五琦,亦如舊制。自后亦以宰臣各判一司,不置使額。《通鑒》至德元載(756)注引宋白曰:“故事,度支案,郎中判入,員外判出,侍郎總統押案而已。官銜不言專判度支。開元已后,時事多故,遂有他官來判者,乃曰度支使,或曰判度支,或曰知度支事,或曰句當度支使。雖名稱不同,其事一也。”乾符后,天下兵興,隨處置租庸使,以主調發,兵罷則停。梁時乃置租庸使,專天下泉貨。案租庸使之名,實始於第五琦。《通鑒》後唐明宗天成元年(926)注引宋白曰:“同光二年(924),左諫議大夫竇專奏請廢租庸使名目歸三司。
略曰:伏見天下諸色錢穀,比屬戶部,設度支、金部、倉部,各有郎中、員外,將地賦、山海、鹽鐵,分擘支計征輸。後為租賦繁多,添置三司使額。同資國力,共致豐財。安、史作亂,民戶流亡,征租不時,經費多闕。惟江淮、嶺表,郡縣完全。總三司貨財,發一使征賦。在處勘覆,名曰租庸。收復京城,尋廢其職。廣明中,黃巢叛逆,僖宗播遷,依前又以江淮征賦置租庸使。及至還京,旋亦停廢。偽梁將四鎮節制征輸,置宮使名目。后廢宮使,改置租庸。”述租庸使緣起,較為詳備也。庄宗中興,秉政者不嫻典故,踵梁朝故事,復置租庸使。以魏博故吏孔謙專使務。同光二年正月,敕鹽鐵、度支、戶部三司,凡關錢物,並委租庸使管轄。天成元年四月,詔廢租庸院,依舊為鹽鐵、戶部、度支三司,委宰臣一人專判。長興元年八月,許州節度使張延朗入掌國計。白於樞密使,請置三司名。宣下中書議其事。宰臣以舊制、覆奏,授延朗特進行工部尚書,充諸道鹽鐵轉運等使,兼判戶部度支事,從舊制也。明宗不從,竟以三司使為名焉。《通鑒》云:“三司使之名自此始。”案《鑒》天祐三年三月云:“以朱全忠為鹽鐵、度支、戶部三司都制置使,三司之名始於此。全忠辭不受。”
蓋因其不受,使名亦未立也。歐《史·劉審交傳》曰:晉高祖分戶部、度支、鹽鐵為三使。歲余,三司益煩弊,乃複合為一,拜審交三司使。此唐中葉后使務紛紜,而卒並為三司之略也。《新書·吳武陵傳》:長慶初,竇易直以戶部侍郎判度支,表武陵主鹽北邊。易直以不職薄其遇。會表置和糴貯備使,擇郎中為之。武陵諫曰:“天下不治,病權不歸有司也。鹽鐵、度支,一戶部郎事。今三分其務,吏萬員。財賦日蹙。西北邊院官,皆御史、員外郎為之。始命若責可信,今又加使權其務,是御史員外久於事,反不可信也。今更旬月,又將以郎中之為不可信,即更時歲,相公之為,亦又不可信,上下相阻,一國交疑,誰為可信者?況一使之建,胥徒走卒殆百輩,督責騰呼,數千里為不寧。誠欲邊隅完實,獨募浮民,徙罪人,發沃土,何必加使而增吏也?”巡院之設,始自江、淮,繼及河、渭,終乃抵於緣邊,已見第十九章第二節。緣邊之弊如此,而況內地富厚之區?
大曆、建中、貞元三欲廢使,攝其務歸中樞,而卒不可得,豈不以權利所在,窟穴其中者眾,遂深固而不可拔哉?《十七史商榷》云:“《新書·班宏傳》:貞元初,宰相竇參為度支使,宏以尚書副之。揚子院,鹽鐵轉運之委藏也。宏任徐粲主之。以賄聞。參議所以代之。宏不可。二人不相合。參知帝薄己,乃讓使。知張滂與宏交惡,薦滂為戶部侍郎鹽鐵轉運使,而以宏判度支。分滂關內、河東、劍南、山南西道鹽鐵、轉運隸宏,以悅其意。愚案唐時天下財賦,轉運使掌外,度支使掌內,雖有此分,然此等使名,實無定員,其爵秩職掌,隨時變易。有以宰相兼領者,有以節度、觀察等使兼領者。楊國忠為相領四十餘使,新舊《唐書》皆不詳載其職,洪邁考得中有度支。至轉運雖有特遣使者,而中葉後節度、觀察兼之者尤多。如浙西觀察使李錡領江淮鹽鐵轉運使是也。轉運在外,亦遙隸度支。故揚子院為轉運委藏,則主之者似宜轉運擇置,而度支使及副使,乃從中制之,及班宏為正使,而關內諸道轉運使隸之,則可見矣。揚子院在廣陵。《舊書·溫庭筠傳》:咸通中,失意歸江東,路由廣陵,乞素於揚子院是也。轉運委藏,他無所見,而於揚子特設之。且宰相與尚書,爭欲以私人主其事。而往來遊客如庭筠者,從而乞索之。可見鹽利聚於揚州,委積富厚,甲於他道矣。”案《舊書·憲宗紀》:元和六年(811),停河南水陸運、陝府陸運使額。詔言“轉運重務,專委使臣,每道有院,分督其任”。可見設院之多。凡設院處皆不能無委積。雖不如揚州之富厚,其為利權之地則一,正未可以其不見紀載而忽之也。
所謂樞密使者,內諸司之一,而其初並未嘗設司也。薛《史·職官志》曰:“唐朝擇中官一人為樞密使,以出納帝命。至梁開平元年五月,改樞密院為崇政院,始命敬翔為院使。仍置判官一人。自后改置副使一人。二年十一月,置崇政院直學士二員。選有政術文學者為之。其後又改為直崇政院。後唐同光元年十月,崇政院依舊為樞密院。命宰臣郭崇韜兼樞密使。亦置直院一人。晉天福四年四月,以樞密副使張從恩為宣徽使,權廢樞密院故也。先是晉祖以宰臣桑維翰兼樞密使,懇求免職,只在中書,遂以宣徽使劉處讓代之。每有奏議,多不稱旨。其後處讓丁憂,乃以樞密印付中書、門下,故有是厘改也。開運元年六月,敕依舊置樞密院,以宰臣桑維翰兼樞密使,從中書、門下奏請也。周顯德六年六月,命司徒平章事范質、禮部尚書平章事王溥並參加樞密院事。”此唐、五代之世樞密使一職變遷之大略也。胡三省《通鑒注》曰:“代宗永泰中,置內樞密使,以宦者為之。初不置司局,但有屋三楹,貯文書而已。其職掌:惟受表奏於內中進呈;若人主有所處分,則宣付中書、門下施行。后僖、昭時,楊復恭、西門季玄欲奪宰相權,乃於堂狀后帖黃,指揮公事。”憲宗元和三年(808)。
案堂狀帖黃,起於楊復恭,見《新書·嚴遵美傳》。胡氏雲內樞密使置自永泰,當有所據。《廿二史札記》以《李吉甫傳》憲宗初有中書小吏滑渙,與樞密使劉光琦昵,頗竊權,又《裴洎傳》李絳承旨翰林,有中人梁謙掌密命,謂其職當始德宗或憲宗之初,似未審。則后雖擅作威福,而其起實甚微。昭宗末年,朱溫大誅宦官,以蔣玄暉為使。《廿二史札記》謂“此為樞密移於朝士之始”。梁祖改為崇政院,用敬翔為使,事見第十二章第二節。歐《史·翔傳》云:“友珪立,以翔先帝謀臣,不欲翔居內職,乃以李振代翔,拜翔中書侍郎,同中書門下平章事。翔以友珪畏己,多稱疾未嘗省事。”可見其職仍關重要。然《郭崇韜安重誨傳》論曰:“予讀梁宣底,見敬翔、李振為崇政院使。凡承上之旨,宣之宰相而奉行之。宰相有非其見時而事當上決者,與其被旨而有所復請者,則具記事而入,因崇政使以聞,得旨則復宣而出之。梁之崇政使,乃唐樞密之職,蓋出納之任也。唐常以宦者為之。
至梁戒其禍,始用士人。其備顧問,參謀議於中則有之,未始專行事於外也。至崇韜、重誨為之,始復唐樞密之名,然權侔於宰相矣。”然則敬翔、李振之所為,乃唐樞密使之初,崇韜、重誨之所為,則如楊復恭、西門季玄矣。二人皆自中門使起,見歐《史》本傳。崇韜之為中門使,乃由孟知祥之薦,亦見前蜀世家。參看第十二章第三節。其起也,亦唐樞密使之初也。薛《史·劉處讓傳》云:“處讓以庄宗已來,樞密使罕有宰臣兼者,因盟心以覬其位。”歐《史》云:“唐制,樞密使常以宦者為之。自梁用敬翔、李振,至庄宗始用武臣,而權重將相。高祖時,以宰相桑維翰、李崧兼樞密使。處讓與諸宦者,心不平之。”薛《史·晉少帝紀》云:“初高祖事後唐明宗,睹樞密使安重誨秉政專權,賞罰由己,常惡之。及登極,故斷意廢罷,一委中書。至是,馮道等厭其事繁,故復請置之,庶分其權。表凡三上,不允。”二說皆非其實。晉祖之廢樞密,事在天福四年(939),實非登極即然。劉處讓亦非與宦者比以爭權勢之流。竊疑當日攻桑維翰、李崧甚者,實為楊光遠,處讓轉圖和緩其爭。因其本無意於此,故及其丁母憂而遂廢。然特不用人而非廢其職。馮道等《請復樞密表》曰:“頃歲樞密使劉處讓,偶屬家艱,爰拘喪制。既從罷免,暫議改更。不曾顯降敕文,永停使額。”馮道者,全身遠害之流。《通鑒》敘是事云:“勛舊皆欲復置樞密使。道等三奏,請以樞密舊職讓之。”
可見晉祖不欲任人之故。雖少帝,亦卒以委桑維翰,而不肯以畀當時所謂勛舊者矣。此亦可見其職之重要也。《廿二史札記》曰:“唐庄宗時,郭崇韜為使。明宗時安重誨為使,晉高祖時,桑維翰為使,漢隱帝時,郭威為使。其後出鎮魏州,史弘肇又令帶使以往。蘇逢吉力爭之不得,遂至稱兵犯闕,莫不響應。”可以見其權勢。經此積重,至宋,遂與中書對掌文武大柄,號稱二府矣。歐《史·唐本紀》:於存勖僭即偽位后,書以“豆盧革、盧程同中書門下平章事”。又書“中門使郭崇韜,昭義監軍張居翰為樞密使”。《注》曰:“樞密使唐故以宦者為之,其職甚微,至此始參用士人,而與宰相權任鈞矣。故與宰相併書。”《通鑒注》駁之曰:“唐末,兩樞密與兩神策中尉,號為四貴,其職非甚微也,特專用宦者為之耳。”又引項安世曰:“唐於政事堂后列五房,有樞密房以主曹務,則樞密之要,宰相主之,未始他付。其後寵任宦人,始以樞密歸之內侍。”《十七史商榷》曰:“五代必兼樞密者,方為有相權,如豆盧革輩,但有相名耳。”又曰:“唐宦者所以擅國,樞密出納王命,神策掌握禁軍也。五代則鑒其弊,樞密以大臣為之,改左右神策為侍衛親軍,其都指揮使,亦以大臣充之。官制隨時不同如此。”愚案事局久則不易更,故但易其人而不能革其官。歷代官制之變遷,如是者多也。宣徽者,唐置南北院,有使、副使。梁因之。後唐省副使。掌總領內諸司及三班內侍之籍,郊祀、朝會、宴饗、供帳之事。應內外進奉,悉檢其名物而已。至宋,亦以處勛舊大臣之罷政者焉。《通考》。
都指揮使,本方鎮軍校之名。自梁起宣武,乃以其鎮兵因仍舊號,置在京馬步軍都指揮使而自將之。蓋於唐六軍諸衛之外,別為私兵。至後唐明宗,遂改為侍衛親軍,以康義誠為馬步軍都指揮使,從榮以河南尹為大元帥,典六軍。此侍衛司所從始也。及從榮以六軍反入官,義誠顧望不出兵,而侍衛馬軍都指揮使朱弘實擊之。其後遂不廢。殿前軍起於周世宗。是時宋太祖為殿前司都虞候。初詔天下選募壯士送京師,命太祖擇其武藝精高者為殿前諸班,而置都檢點,位都指揮使上,太祖實由此受禪焉。《通考》引石林葉氏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