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章

第四章

“打啊,我這不是看到她長的好看,想認識一下嘛。她說她是一中的,你們認識嗎?”

江演反問:“我為什麼要和她認識?”

他們應該是走了,聲音漸行漸遠:“這麼正的妹你不認識?”

江演冷笑一聲,沒有接他的話。

耳機線都快扯斷了,喬阮急忙起身離開,生怕再在這裏多待哪怕一秒。

回到家裏,飯菜已經做好。

夏依然看到她了,起身給她盛了一碗飯:“我剛剛已經給你們村長打過電話了,他說明天給你寄過來。”

馬越霖點了根煙,在飯桌上抽,他問夏依然:“什麼證明?”

夏依然聲音稍微小了點:“阿阮的貧苦補助證明。”

“多少錢?”

夏依然看向喬阮。

喬阮:“五千。”

“五千?這當學生就是好,政府還給送錢。”馬越霖捏着煙頭,使勁在桌上攆了攆,“錢到賬以後你給我轉兩千。”

夏依然急忙開口:“這是阿阮下學期的學費。”

馬越霖瞪着她:“她在我家白吃白住,我還不能收她點生活費了?”

喬阮大口大口的吞着飯,只想趕緊吃完:“我會給的。”

她也應該給。

只有給了這個錢,媽媽的日子應該會稍微好過一些吧。

這些天突然降溫,颱風要來了。

新聞里最近都是在報道這件事的,聽說這次的颱風很兇,其他國家房子都被吹倒了。

視頻在班級群里傳來傳去,那些從小生活在沿海城市裏的人都覺得這次颱風可怕。在內陸城市長大的喬阮卻不覺得有什麼。

可能是沒有親眼見過它的可怕吧。

筆沒墨水了,趁下課她去了一趟超市,選了幾支。

收銀員找給她的零錢放在校服口袋裏,她剛從超市出去,就被幾個女生堵住了。

“你就是喬阮?”

喬阮不認識她們,卻下意識的握緊了手裏的筆。她太清楚她們說話的語氣和眼神了。

來這裏的三個月裏,她經歷了無數次。

“過來一下。”

喬阮沒動。

那個說話的人惱火了:“我讓你過來你沒聽到啊,聾了?”

因為快上課緣故的,超市附近沒什麼人。

僵持的時間裏,她開始不耐煩,扯着喬阮的馬尾往女廁的方向走。

喬阮感覺自己的頭皮都要被扯掉了,她伸手去推那個人的手,卻被反手抽了一耳光。

力道太大了,她甚至開始耳鳴。

她們罵她賤,說夏紅苑成績那麼好,好不容易爭取到的保送機會就這麼被喬阮給弄沒了。

“裝什麼可憐,媽的,最煩你這種賤人。”

“她被學校記過和我有什麼關係?”喬阮甚至能聽見自己說話的聲音在抖,不光聲音抖,她的全身都在抖。

可她仍舊不覺得是自己錯了,所以罕見的出聲反抗。

那個女生又抽了她一耳光:“不是因為你她能被記過?”

“因為我什麼,因為我沒有反抗讓她校園霸凌我,還是因為我沒有反抗她迎頭澆到我身上的那杯滾燙的紅糖水?”

喬阮的眼睛紅了,不是因為難過,而是委屈。

人生真的爛透了。

她憑什麼要一味的被欺負,她做了什麼要被欺負。

她明明什麼也沒做,只想好好的讀完高中順利畢業,然後考上一所好的大學而已。

或許是她的反抗激怒了那群人,也或許,是因為她的話激怒了她們。

女廁所的門被反鎖上,那個女生把喬阮推到門上。她的力氣很大,喬阮甚至感覺到後背上的門在輕輕的震。

“賤人,你媽怎麼生了你這個不要臉的賤貨,說說看,你給多少個男人睡過了?”

喬阮也不知道自己是怎麼想的,那一瞬間她的大腦放空了一瞬。

等她清醒過來的時候,那個罵她的女生已經被她揪住了頭髮。

再然後,女廁所的門被人兩下給踢開了。

沈負還喘着氣,他應該是一路跑過來的。

然後看到喬阮揪着別人的頭髮,左臉腫了,眼睛也紅紅的。

他稍微穩了一下呼吸,然後說:“喬阮,過來。”

難得聽到他的語氣是沒有帶着笑意的,喬阮的手越抖越厲害了,她緩慢的鬆開手,朝他走去。

沈負看到她被扯亂的頭髮和衣領,動作溫柔的替她理好。

而後垂眸看着女廁所里的那群施暴者,眼神冷,聲音更冷:“在我過來之前誰要是敢離開,你們幾個都別想畢業了。”

沈負先把喬阮送回他們班了,他安慰她:“我會和學校說明情況的,你別怕。”

喬阮眼神潰散,點了點頭:“謝謝。”

她覺得沈負應該是想再和她說些什麼的,可他沒說。

於是喬阮回了教室。

已經上了十幾分鐘的課了,喬阮卻意外的曠課,連老師都覺得不可思議,卻也沒有多加深究。

這似乎是好學生的特權。

課講到一半,喬阮頂着半張紅腫的臉出現在教室門口,喊了一聲報告。

生物老師聽到聲音了,點了點頭,讓她進來。

喬阮走進教室,看了夏紅苑一眼,後者迎着她的目光沖她猛翻白眼。

喬阮似乎並沒有受到剛才那件事的影響,仍舊很認真的在聽課。

這是唯一幫助她和媽媽擺脫困境的出路了。

身後遞過來的紙條她也沒看,壓在文具盒下。

下課鈴剛響,李月明就過來了:“你怎麼了,誰打你了嗎?”

喬阮把課本收好:“我沒事的。”

她只關心一個問題:“是誰?”

問完以後似乎想到了什麼,李月明走過去把夏紅苑的課桌掀了:“喬阮怎麼得罪你了?她是殺了你全家啊,還是找人把你強上了?你他媽犯得着這麼針對她啊。”

課桌上放的茶杯也和課桌一起掉在地上摔碎了,這巨大的動靜讓夏紅苑過了很久才反應過來。

她應該也很生氣,因為李月明這個舉動,聲音都吼的破音了:“李月明,你現在是要為了喬阮得罪我嗎?”

李月明笑出了聲:“我算個什麼東西,我還怕得罪你?”

夏紅苑氣的咬牙切齒:“我看你真是瘋了,喬阮這個綠茶婊給你灌了什麼迷魂湯?”

“都他媽的煩不煩。”

倦怠且夾雜着些許煩躁的聲音打斷了她們的爭吵。

是江演。

他應該是被吵醒了,臉上還有睡痕。

視線落在喬阮臉上,很快就挪開了。

他靠在椅背上,笑的痞:“夏紅苑,可以啊,最近比我還拽。”

夏紅苑不敢和江演對着來。

他家有錢,加上他人也渾,得罪他沒什麼好處。

所以她狠狠的瞪了喬阮一眼,只敢將所有情緒都發泄在她的身上。

而喬阮根本連一個眼神都懶得分給她,只是走過去把李月明勸走了:“沒事的,我沒事。”

李月明的眼睛一下子就紅了:“都腫了還沒事啊。”

她是第一次在喬阮面前哭,等她趴在自己肩膀上,喬阮才逐漸回過神來。

肩膀被她給哭濕了。

上課領響后,來的是體育老師,他說周五數學老師想搞個測試,所以把課換了。

班上一陣歡呼聲。

體育老師讓體育委員把人帶去操場。

喬阮剛起身,李月明就跟過來了。

她說為了防止喬阮以後再被人欺負,她得寸步不離的保護她。

喬阮無奈的笑了笑,胸口卻是暖的。

跑完操后,李月明牽着喬阮的手去買了兩杯奶茶,加冰加糖。

“知道你喜歡吃甜的。”

她們坐在操場旁邊的椅子上,李月明用冰奶茶給喬阮的臉去腫。

“疼嗎?”

喬阮說:“一點點。”

她安慰她:“沒事,明天就不疼了。”

張城坐姿弔兒郎當的坐在後面的觀眾椅上,江演把外套脫了,又將鞋帶解開重新繫緊。

張城突然開口,說:“我最近突然發現書獃子長的還挺好看,比八班那個姜甜甜還好看,不是都說姜甜甜是一中校花嘛,我覺得和書獃子比起來她也不怎麼樣啊。”

江演回頭看了他一眼,眼神帶着警告。

然後張城就會意的點頭:“行,我不說了。”

他也不大清楚江演為什麼會討厭喬阮,她也沒做什麼得罪他的事,甚至可以說是沒有交集。

江演這個人雖然說渾,但還沒有渾到去欺負一個女生。

喬阮似乎是個例外。

江演拿着籃球去了球場,已經有幾個人等在那了。

換課的原因,這節體育課和其他班撞了。

因為他的出現,那些女生都圍過去了,給他加油。

李月明又開始了她的個人表演秀,翻白眼兒。

“我跟你講,我和江演初中就是同學,他簡直就是一炮king,不知道換了多少個女朋友了。”

喬阮被這個信息衝擊到:“初中就......那個?”

李月明講的有點心虛:“我也不知道有沒有那個,但他女朋友確實換了很多。”

喬阮點了點頭。

李月明神神秘秘的告訴她:“夏紅苑也追過他。”

喬阮對於江演的事其實不感興趣,但還是出聲回應:“這樣啊。”

“不過江演不喜歡她這種類型,她胸太平了,而且長的也丑。江演也不知道哪裏來的好福氣,每一任女朋友不光對他死心塌地,愛的死去活來,還都個頂個的好看。”

喬阮說:“應該是會哄女孩。”

李月明冷笑:“江演?他哄個der,都是那些女孩眼巴巴的往上湊。”

喬阮覺得不值得,為那些和他交往過的女孩感到不值。

為什麼要喜歡這樣一個垃圾。

球場上,劉輝把球傳給江演:“書獃子怎麼一直看你。”

正越過防守投籃的江演聽到他的話停了下來,皺眉往回看了一眼。

李月明不知道在和喬阮說什麼,後者偶爾會抬眸往他這邊看一眼。

距離有點遠,江演看不清她臉上的表情。

劉輝調侃他:“不會是喜歡上你了吧。”

江演皺眉,一臉不耐煩的把球扔過去:“閉嘴。”

喬阮聽李月明講江演的艷事,聽的不是很認真。她不想了解他,他談了多少個女朋友也和她沒關係。

她唯一好奇的只是:“那你知道他之前有特別討厭過哪個女生嗎?”

李月明心直口快:“他要是真討厭哪個女生我才覺得奇怪呢。”

喬阮微抿了唇,低下頭。

李月明後知後覺的反應過來自己說錯話了,又去安慰喬阮:“他討厭你是他傻逼,你一點問題都沒有,這麼可愛的女孩子都有人討厭那簡直沒有天理了。”

喬阮的注意力被她最後那句話給吸引了:“我......我很可愛嗎?”

她的臉有點紅,可能是覺得自己問出這種問題有點不害臊吧。

李月明說:“很可愛,非常可愛。”

然後喬阮就有點慶幸的想,那麼沈負喜歡上她的幾率是不是多了零點零幾。

體育課沒有上完,因為下雨了。

班主任去開了個會回來,手上拿着教育局發下來的通知。

“明天颱風要來了,明天大家都在家裏好好待着,不要出門。”

教室里突然一陣雀躍的歡呼,大家似乎對於不是周末還放假這件事感到很高興。

收拾東西準備回家,喬阮看了眼窗外的大雨,有點懊惱自己為什麼沒有帶傘。

李月明背上書包過來問她帶傘了沒。

喬阮搖頭:“忘了。”

然後李月明就把自己書包里的傘拿出來給了她:“我就知道你肯定忘記了,這個給你。”

喬阮沒接:“那你呢?”

“我去我弟那擠一擠,這把傘太小了,打不了兩個人。”

喬阮這才猶豫的接過。

李月明挽着她的胳膊:“你先陪我去找李慎。”

原來他也是他們學校的,喬阮卻完全沒有印象。

喬阮點了點頭,問李月明:“他是幾班的?”

“二班的,就在我們隔壁。”

聽到二班這兩個字,喬阮的心臟莫名其妙的,跳的很快。

她也不知道自己在期待些什麼。

大概是因為二班有沈負吧。

喜歡上一個人的確是種很奇妙的體驗,會不由自主的去關注他在哪。甚至連偶爾走到他們班級門口,想到或許會被偶然抬頭的他看到。

那種感覺就像是開盲盒,你永遠也猜不出下一個開出來的是什麼,但你永遠有所期待。

她下意識的整了整自己的頭髮,又低頭去看自己的衣服,決定沒有出錯后才放下心。

到了二班門口,教室里的人已經走了差不多了。喬阮下意識的在教室里搜索沈負的身影。

然後聽到了李月明問李慎:“沈負呢?”

李慎沒帶課本,只把作業裝進書包里:“他擔心蘇瑤月被雨淋着,早走了。”

喬阮的心裏突然空落落的。

和李月明在街口分開,她撐着傘回家。士多店的阿姨送給她一盒喜糖,笑容咧的燦爛,看上去很高興:“我兒子下個月結婚,這是喜糖,阿妹拿回去吃。”

喬阮接過糖,笑容乖巧:“祝哥哥和嫂子百年好合。”

阿姨高興的不行,說她媽媽好福氣,生了個這麼可愛的女兒。

收傘上樓,馬志祥今天不在家。

夏依然切好了黃瓜,看到喬阮回來了,從廚房出來給她拿書包:“今天你馬叔叔不回來,想吃什麼和媽媽講,給你做。”

喬阮挽着她的胳膊撒嬌:“媽媽做的我都愛吃。”

夏依然捏她的鼻子:“怎麼這麼乖啊,我的寶貝女兒。”

喬阮吃完飯後,夏依然讓她坐着等一會,然後她回了一趟房間,再出來的時候神神秘秘的,雙手也背在身後。

喬阮疑惑:“怎麼了?”

夏依然走過來,把藏在身後的盒子遞給她:“雖然不貴,但總比沒有好,你先用着,等媽媽以後賺了錢再給你買一個更好的。”

是一個手機。

哪怕馬叔叔不在家,可喬阮還是下意識的想要把它擋住:“要是讓馬叔叔知道了又要打你了,你拿去退掉,我不需要這個的。”

“沒事。”夏依然摸了摸她的頭,“是我攢了很久的私房錢買的,你馬叔叔不會知道。你要是不收的話,媽媽會難過的。”

她的確很難過,把喬阮一個人丟下自己走了,這麼多年了。

她沒有媽媽活了這麼多年,夏依然只是想拼盡全力的愛她,給她最好的。

可她還是太沒用了,什麼也做不了。

那個手機喬阮最後還是收下了,因為夏依然哭了。

是她人生中的第一個手機。

她先存了李月明的號碼,在新建那欄里停了很久很久。

其實她和沈負毫無交集,如果不是因為李月明,可能他們這輩子都不會說上話。

畢竟是完全不同的兩個世界裏的人。

他那麼溫暖的人,一定是用了好多好多的愛呵護長大的吧

在喬阮很小的時候,她的夢想是成為一顆水星,因為離太陽最近。

她很怕冷,討厭陰暗潮濕的地方。

所以看到沈負的第一眼,她就把他當成了自己的光。

她迫切的渴望他身上的溫暖,卻又深知他不會喜歡上她這樣的人。

於是只能按耐住所有的感情,偷偷的喜歡他。

那天夜晚,她做了一個夢。

他夢到了沈負。

哪怕是做夢,她也不敢說出那句喜歡。

是她做夢也不敢奢望的人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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軟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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