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章 英雄等閑

第三章 英雄等閑

來者腳步飛點,光聽那動靜便能感到,這人已將全身的功力運用在縱提之間。江正山很是詫異,在山壁上摳下了一粒石子,不打算在這人身上浪費力氣。即見來者從奇石后一閃而出,令江正山更是詫異——他竟是本派的執法師夏聖平。而且他面部的表情是要瘋了一般,像是連本派的掌門也不認得了,瞪着眼。直奔而來。

江正山都吃不準,夏聖平是否中了什麼邪,生性大變,要來攻擊自己。但他真的不便對本派的人下手,一縱身,往上攀登;緊身縮力,貼在山壁之上。

夏聖平幾乎視而不見,跑得跟一陣風似的,呼一下子,從江正山的腳下面過去了。隨後,腳步雜響,嵩山派的八位弟子也趕來了。他們同樣的儘力飛跑、面色凝重,雖然不似夏聖平般的異樣,江正山也不敢大意,依然貼身壁上,盡量避開眾人的眼目。

他們也未向上看。轉眼間,最後一名弟子也過去了。江正山後望無人,方才落地。雙足輕點,人倏地飄出了一大段路,趕到了后一名弟子的邊上,與之並肩而行。那弟子猶未知覺,江正山的一隻手已搭到了他的背上,道:“怎麼回事,你們要去幹什麼?”說話時已用了幾分功力,低沉的聲音,不遺不漏地都傳進了那弟子的耳朵。前面的人自然無法知曉。

那弟子猛一轉頭,神色出現了一些變動,倒顯得正常了些。江正山才鬆了點勁,感到不必再點他的**道了。那弟子只顧急道:“夏雲要出事了!夏雲要出事了!”說的倒也在江正山的意料之中。但江正山仍有疑問,放大了聲音道:“到底怎麼回事?剛才誰點了你們的**道,誰又替你們解了?”

那弟子氣極敗壞地道:“趙史明、葉漢童都動手了,他倆說,秦碩要跟夏先生的女兒成親了,讓我們等一下去見個喜!**道點得不深,能讓我們自行化解,他們先走了……”話未說完,江正山已飛影一般越過了八位弟子。這是一種極耗江正山內力的解步神功,若非情況緊急,他絕不會用。

事情大體上已經清楚了,與四岳派翻目幾乎難以再免。江正山一定要將秦碩拿住,作為要挾,才有可能化掉這場大風浪。這一招,對方不會不防,江正山自知去得越遲,留給四岳派準備的時間越多。

夏聖平瘋子似地奔跑,速度已不下解步神功之半成。只是眼下的夏聖平已經急得心智大亂、毫無防犯,任何一個壯漢衝出來,都會將他頂翻了。

江正山與夏聖平只有五六步的差距了,才不往前拉近,以免過早地在對手面前暴露自己的速度,又失去玄旻功法的威勢。這一點對於江正山來說非常重要。他練功走火之後,多種武功都已很難發揮,硬拼無望,唯有唬住對手,再出其不意地以快打慢。除此之外,別無他法。而且他還要找出對手的薄弱之處。

他已經想到了,秦碩若真是在小屋之內作惡,四派掌門極可能按東南西北,各守一方,讓他無機可趁;但是衡山派掌門趙史明武功較差、膽子不大,他要用一股氣勁迫其一退,再使出解步神功,才能避開正面交鋒,直衝屋內,拿住秦碩,使得四岳派投鼠忌器。

然而,事情總是要出人意料。江正山已經看見小屋了,甚至看到了屋前擺放的鮮花;卻並未聽到那邊有什麼聲響,也並未見到四岳派的人列陣以待。他們像是埋伏起來了,江正山想找到趙史明所在的方位都難。

夏聖平不顧一切,從正面徑直地向小屋奔去了。

小屋的門虛掩着,被陣陣山風括得一開一閉,吱吱叫了。

江正山猛地感到,夏聖平會在接近屋門時,遭到攻擊。卻並不急於上前,手中雙指內扣,仍然捏着那顆從山壁上摳來的石子,估摸着,它在保住夏聖平的同時,還能散放出多麼駭人的氣勁。可是夏聖平在推門了,並未受到攻擊。江正山手中的那一粒石子,再一次的沒了用途。

門開了,夏聖平高大的身影擋住了江正山的視線,進去了。

一瞬間,門又被風啪地吹了個嚴實。江正山根本沒看清裏邊的情形,也使得他的頭腦中,現出了一些可怕的猜想:秦碩可能不在裏面,因四岳派的人沒有對其進行保護;秦碩也可能已經死在裏面,因在這場明爭暗鬥中,他忘了對秦碩的保護;如果是后一種狀況,那麼,四岳派是在為秦碩的死因找到一個令他們萬分滿意的借口了——他們完全可以做成,秦碩侵犯了夏雲,遭到了嵩山派的殺害。

這盤棋要這麼走,才來得巧,四岳派一定不會錯過這一步——江正山恍然大悟——早在夏雲女扮男裝出現的時候,他就應該想到了:以劉鶴洲的多奸多疑,完全可以猜到夏雲的女子之身,並且暗中向秦碩透露,引其侵犯;以楊凌的陰狠毒辣,完全可以弄出個一不做、二不休的手段,圖個萬全之策,先將秦碩滅了,再造個合理的假相;以趙史明的貪淫好色,更有可能幫上一把……

如此一想,江正山感到大難臨頭了。他幾乎是有點呆愣愣地迴轉了身,目光向著連片的槐樹叢中掃視着,等待着四岳派的人從中一涌而出,以證實他那可怕的猜想。但是他還未見到個影兒。他們似在等待着嵩山派的弟子到齊,或者他們是在等待着,怒不可惡的夏聖平從裏間提了秦碩的腦袋出來——江正山又這麼想着。

聽到了身後的響動。畢竟江正山還是一派高手,憑着本能的感應,在此思緒大亂之際,激靈地回身、來了個戒式。他正與那夏聖平打了個對面,見其從裏間出來了,手裏並沒提什麼腦袋,一臉茫然。

江正山忙着一個側步,向裏間望去。見到了,屋子裏是空的。怎麼回事,他沒有問。夏聖平也不可能回答。

嵩山派的八位弟子趕到了。對此情形,同樣的說不出話來。都只顧着在周圍察看,心裏都似被一根弦拉着,還松不了勁。聽得有位弟子大呼:“上這兒來看!”眾人便被齊刷刷地引上了一塊高地。

那位弟子指點着,讓大家一起向下望去。從此,視線正好避開了枝葉的遮擋,能在幾座小小的山峰間,看到一段下山的路徑。

那路的一端落在山岩之下,底下走些人,本來還是不易察覺的,只是有幾面高挑着的大旗,很明顯地在上方飄着,暴露了下面的人馬。而那幾面旗,正是四岳派掌門引以為榮的,東、南、西、北,四路監察御史的長麾。

對此,嵩山派弟子本來不無憤恨,在心裏巴不得他們快點滾蛋。因那樣的旗幟猶似王朝霸權,由其染指嵩山,實在令江湖失色。但見那些旗幟正向山下飛移,不由得讓人有所暢快。卻又令人感到了一些很不對勁的地方。

底下的人從山岩下出來了,不少。看得出,他們將留在聚義廳的人都帶走了。峰前路轉,前頭的人沒了蹤影,後面的仍在快馬加鞭地往山下趕。其間有一匹身形巨大的花斑大馬,是秦碩的坐騎,從山上望下去,卻沒有發現上面坐了人。然後是一頂青花色的大轎子,被幾個強健的大漢抬着,飛跑了過去——其速度絲毫不在騎馬者之下。

嵩山派八位弟子,心中的暢快就一點都沒有了,比梗了一把刀還難受。他們都知道,那頂大轎子也是秦碩的東西,那秦碩好色之名遠揚,外出時一般是不坐轎的,之所以帶了一大花轎,完全是為了**之用。嵩山派弟子今日見秦碩馬上無人,又見了這頂大轎,自會想到他已身在轎內,**得手。況且這些弟子又都心掛夏雲安危,頓起驚憂……

夏聖平又瘋了一般,狂奔而去。他為了女兒不懼死,嵩山派八位弟子自願捨命相陪——緊跟着夏聖平就往山下追。

江正山雖然身為嵩山派掌門,卻已失去了對他們的管束,唯有緊皺雙眉,也跟了上去,先當了個護衛。一邊急思對策。

眾人不顧荊深林密,斜穿去了一個跛路。即刻,他們路經了演武場,又經養心庄、議事堂等等嵩山派重地,自有人去向各處報信,聚集各路嵩山人馬,同往直追。都不用江正山做個指揮。一時間嵩山上下呼喊連片,大有赴湯蹈火之勢。整個局面到了完全失控的地步。

四路監察御史的大旗已經飄過了六七個彎道口,直向遠方的二條溝而去。嵩山派的人眼看着追不上了,人人大急。

江正山倒是減了點憂心。但願如此,也不願嵩山派的人全去拚命——一追上去,反而凶多吉少,他不能讓大家為了一個夏雲而毀掉了全部。儘管它也不甘心夏雲可能的遭受,但他要顧全大局。

可是,底下的大旗正在從二條溝的前面繞着,向著獅虎嶺去了。江正山又心裏一沉。聽到很多人都在喊了:“快去拿封路號來!”江正山便想到,四岳派的人難走了。

那去獅虎嶺的路看似好過,卻有兩道山脊相夾、一座嶺峰守路,上面安排着滾木雷石不計其數,是以前山大王的封山要道,前可阻敵、后能護撤。今日嵩山派遇險,為防不測,也已派了人守在那裏,只要聽到封路號一響,就會將路堵住。雖然未必能擋下四岳派的高手,卻也足以令他們受困一時,等到一場拼殺。

那隻封路號還是以前山大王傳下來的,像一個彎彎的大南瓜,由精鋼打造,幾十斤的份量。吹起來得靠一股巧勁,得用專門的號角手才能發音悠遠。嵩山派的兩位號角手站在岩石上,紮帶子運氣。那號角還擺在嵩山派的兵器房,正由腿快的人趕着去拿。

江正山離開號角手有四五步的距離,手裏仍然暗捏着那顆石子。只要輕輕一彈,他就能讓一個號角手發不了聲,不會讓別人發覺他的所做所為。但他想同時對付兩位號角手。又不讓別人知道,就得用上一層傷人的隱力,才使他不願下手。急待着,將那小石子彈射到封路號上去。他不便也向兵器房的方向趕,隨即躍到山岩的一側,和眾人一起,做出了一副向下瞭望的樣子。

柳義趕在這時候從小道上來了。幾乎飛身而至,向著江正山道:“師父,四岳派不辭而別,一定事出有因!”說著話,揚起了他手裏的物件。江正山一看,暗下一驚——那東西正是劉鶴洲的半截衣袖,不知怎麼又被自己的徒弟撿到了。便向柳義點了點頭,心中已明白了他的意思,想這徒弟頂尖的聰明,定然在暗中密切關注着所有的事,既然前來向師父說到了四岳派的舉動事出有因,又拿了這衣袖來,就已表明了他對此事的推斷。

而這一推斷,也正是江正山剛剛想到的:四岳派極有可能已經認為失去了與嵩山派的對抗之能,在幫助秦碩劫了夏雲后,恐怕遭到圍剿,急於逃命;嵩山派人馬似乎可以急起直追。

至此,對於這半截衣袖,江正山已不再認為是自己的大徒弟蘇陽所致了,當是嵩山上另藏高手倒有可能;或者是四岳派自相殘殺,也不能排除;不過凡此種種,若都是四岳派的虛晃一槍呢……

江正山沒有再妄加推斷。他還有一個想法,更願徒弟柳義看到自己謹慎的一面——到時候,他手中的小石子還會毫不遲疑地射出,讓那隻封路號再也不能響起,而以柳義的武功,已能覺察到,他那種潛運彈通的指功。

對此,他相信柳義不會說出來。柳義的很多話都不會說出來,像剛才的舉止——舉起了半截衣袖,話不多言。他當這樣很好,只要不把事情挑明了,就會留給人很多活動的餘地。

這也是江正山一直教化的結果。柳義很順着他,很聽話,很令他滿意。不像那個蘇陽,成天都像在跟師父作對似的。不過蘇陽的武功練得好,江正山也挺喜歡,覺得那也是個寶似的,不願失了。

一時間,江正山思前想後。忽地又記起了山溝里的血跡。前面他還以為是蘇陽的血,弄到眼下還沒有證實,極想再搞個清楚,便要向弟子柳義打聽蘇陽的去向。正瞅着柳義,發覺了他那種極為怪異的神色——又氣又恨、不屑一顧,又萬分重視,說不清道不明的難受。江正山便感到,他是看到大師兄了。

果然,蘇陽信步而來——迎風面陽,面目奇朗;身上青袍任舞,腳下鞋跟拖地。更怪的是,他年紀輕輕,卻很有高人儀態,以一副見了誰都懶得看的神情,在幾位師叔輩的面前昂着頭、背着手,如入無人之境。

江正山對此也不禁皺眉,只因見到蘇陽平安無事,心下大安,才緩解了將要來的氣惱。但突然間,江正山又被另一種擔優罩了個瘋頭急腦。極為後悔,沒有提早向那兩個吹號的下手,捏得那顆小石子都差點碎了。

這回再要射那封路號,能發覺他這一舉動的,除了柳義,還將多一個蘇陽。柳義的嘴不會亂講,蘇陽的嘴會不會說,可保不住。要是蘇陽瞧着有意思,誇道師父的彈通指功厲害了,將封路號都射穿了,可得將人誇死,讓江正山成為眾矢之的。所有喜歡夏雲的人都會轉而向他泄憤,甚至當他是暗中助敵。他雖然身為嵩山派的一代掌門,也將難逃眾怒、難以再在嵩山立足了。不過要他真的罷手,放任封路號吹響,與四岳派展開拼殺呢……

儘管四岳派也似害怕這場拼殺,在慌忙逃躥;或者就算他們真的以為實力難敵,急於逃命。但對於江正山來說,追上去仍是容易送死。原因是他的武功確已走火致廢,大不如前了。這一點,四派的人都以為他是裝出來的,甚至連嵩山派的人都以為他是裝的,除了江正山自己,好象還沒人知道是真的。四岳派以此來推斷雙方的實力,的確得逃;柳義以此做推斷,也的確可追。可是只要一經交手,四岳派即能很快地發覺真相。到時候他們會反退為進,剿滅嵩山。

江正山就這麼想。該怎麼辦——處在兩難之間,這也不是、那也不行,猶豫不決。

山道上一物飛移,耀眼奪目,那正是錚亮的封路號閃爍的金光。有人高舉着它跑得飛快,路上的人在紛紛讓道。稍過片刻,這封路號就要送到了。江正山須要當機立斷。

兩害相併,但擇其輕——他當只有先將那東西射了。望蘇陽今天神遊天外,對什麼事都別感興趣。忍不住地,江正山在動手之前要察看一下,這徒弟的神情。斜眼一瞅,正見到蘇陽走近了,也跟他一樣——斜着眼睛在看師父。可把江正山氣壞了。單憑這眼神,江正山已覺得這幾年的師父是白當了——一樣嘛,誰敬着誰了?不過,江正山又心想:“你今天不敬重我也沒什麼,你別看我呀,你別把我放在眼裏都行!讓我好好地把事辦了,別吭聲,當我是你徒弟都行!”可是蘇陽偏不聽他心裏的話,還是瞅着師父,當他是個壞人似的。

江正山真的壞了,想這徒弟今天對他真感興趣,等一下一定會誇他——射封路號的彈通指功厲害——他真的要成為眾矢之的了……

他打算好了,只要射穿了封路號,即將此事說成蘇陽所為,在其開口之前,先行陷害。雖然他也不情願這樣做,在前面還一心地牽挂着蘇陽的安危,但此時,出於萬般無奈之下,他也沒有其它良策。他想這事別的人不會看出來,單柳義能明白了,也會站在他一邊,不會再有什麼意外。

柳義還沒有摸透師父的意思,只能感到師父清楚了他的意思,在察顏觀色。隨着師父的注視,柳義見到了閃亮的封路號已被送至號角手的跟前。來者手捧着它雙手呈上。兩個號角手都想要接,一個人的動作快了點,但還未沾手。柳義便猛然驚覺到了,一種暗器破空的超強勁力,其速迅疾、發音若無,它直落到了封路號上。啪地一響——封路號上露出了一個拳頭一樣大的窟窿。可使那傢伙沒法吹了。眾人驚呼一片

柳義不禁眉頭一皺,已經知道了這是彈通指功的威力,從暗器射來的方位分辨,正是師父江正山所為。想來師父是不願大家去追趕四岳派、救出夏雲,又擔心眾志難違,才暗下此手,幸虧自己沒有自作聰明,將勸說師父圍剿四岳派的話全說出來,免去了與師父唱反調的可能。就是不知師父此舉還有何下文,若是被蘇陽說出去了又該如何,便向蘇陽望去。

蘇陽直搖頭,看起來很為難。

眾人破口大罵了,嚷嚷着,將那個弄破封路號的人揪出來,斬首分屍,大卸八塊,砍成肉醬,燒成粉灰……使蘇陽也忍不住似的,要來一句了。柳義急步跨上。

江正山的聲音來得更快,怒道:“住口!”使得柳義一驚,以為師父是衝著他來的。蘇陽卻鎮定自若,依舊說道:“這又何必呢?”話出口時,眾人都已住口。聽了這話,便齊着向蘇陽投來了憤怒的目光。蘇陽見到如此景象,也不慌張,又道:“這又何必呢?”就要走路,彷彿此地無趣,不值得多做逗留。

前面的路可不太好走了,已有幾個橫眉怒目的人堵成了一排。江正山便上來對蘇陽道:“別忙着走,先把話說清楚了。”人群中也有人道:“是啊,你什麼意思?難道弄破封路號的王八蛋不該死!”

蘇陽沒有回答,只顧喜道:“活該!”江正山已瞪了人群中的人一眼,好不容易才壓住了自己的怒氣,又對蘇陽道:“你看見什麼了?”蘇陽就望了柳義一眼,道:“我看見什麼了,他也知道。”極似在跟陌生人對話。

柳義不由得一陣不自在。江正山略做沉思,道:“原來你也不敢說。”蘇陽道:“我有什麼不敢說的,有人連這麼好的封路號都敢射。”說著走向了拿號者,從那人手裏要過了破號,又道:“這人一定很有膽量。一般來說,有膽量的人都不願意受別人的氣,只要有人多罵他幾句,他就要跳出來了。”又向邊上的人道:“小兄弟,你拿着這東西連蹦帶跳地趕,一路上好是辛苦。總算將它帶到了這裏,又被人毀了個大洞,自有滿肚子的怨氣,沒個出路。不如藉此機會,痛罵一番,一來消怨解氣,二來也逼其現身,懲奸除惡啊?”

他說完了,果見那傢伙摟胳膊捲袖子,張嘴便罵:“王八蛋,不出來!天雷劈,地雷打!掀掉你的蓋子,拆爛你的疤!拿你個**,上街破瓜……”蘇陽趕緊避讓一邊。眾人聽得,又情緒激動了起來,一起應和,都要那王八蛋滾出來,叫罵聲此起彼伏、連片成篇。

江正山忍無可忍,又大聲怒道:“住口!”蘇陽便道:“好了,他總算出來了。”

眾人無不震驚,一時都沒了聲音。

江正山面向著蘇陽,仔細地打量着,臉上的怒氣倒似消失了,緩聲說道:“好徒子,你敢說,這事是我乾的?”蘇陽低下了頭,自顧自地把弄着那封路號,道:“我也沒想到,師父的彈通指功這麼厲害了,將封路號都射穿了。”江正山點了點頭,道:“嗯,你說得好,你果然如此!”又轉向了柳義,仔細打量着這個總能順從他的弟子,滿有把握似地,開口道:“那麼你來說說,這件事,是不是為師乾的?”

柳義的臉色都在變化了,紅白不定的。只因見到事情弄到了這個地步,感到自己要左右勢態了,心裏頭都在打鼓,急切地想要知道師父想要幹什麼。身上的汗都止不住,一時間獃獃的,一言不發。

江正山手捻長髯,看了一會兒,又道:“說吧,別愣着了。”柳義還是沒什麼動彈,只是眼珠子一移,才下定了決心似的,定在了一個地方。心裏琢磨:“師父的意向有陷害蘇陽的嫌疑,要找個幫手。這事看起來有利無害,只要跟着拍幾個馬屁,蘇陽就別想再在嵩山上混下去了,以後師父退位,嵩山派掌門之位,也就剩下自己一人可以繼承了。”但是,柳義又有所思——他要讓師父和眾人看到,雖然自己平時對師父是百依百順的聽話,卻也不是一個能夠昧着良心說瞎話的混蛋。

江正山好像也看出了一些什麼。柳義的眼睛還是不敢去看師父,仍然定定地止在那裏——目光所向,視而不見。忽然堅定地說道:“師父,你是敢做敢當的人,為什麼不願意誠認呢?”

眾人更驚了,儘管這裏還是沒人出聲,卻已佈滿了憤怒的眼光。江正山忽然哈哈地笑。柳義心頭一震,身體依然絲毫未動,暗運一身罩氣,準備着接受最壞的結果。

江正山笑完了,大聲道:“你們兩個徒弟說得都好!一個有膽子,一個有眼光!”隨之江正山的目光向眾人一掃,又道:“你們用不着怒沖沖地看着我,瞧瞧柳義在看誰!”

柳義方才感到自己的眼睛在看着什麼地方,急於搞清楚出了什麼問題。發覺了自己正在向一個人注目。

這個人正是被蘇陽稱為小兄弟的人。看起來這小兄弟有點怪了——正在往自己的嘴上貼着兩撇小鬍子,要從小兄弟變成大兄弟。可是那兩撇小鬍子怎麼也貼不上去了,急得他上氣不接下氣。

其實這個小兄弟就是夏雲裝的。江正山先前見過她的打扮,在她臨近的時候已認出來了,依然按計行事,已另有目的,只是挨了一場痛罵,並非所願。此時江正山又想起來道:“對了,你們還不能分辨,讓柳義來告訴你們。”

柳義曾經派出暗探,監視四岳派一夥在嵩山上的行為,從而得知了夏雲女扮男裝出來鬧事,自己卻並未見過她這回化成的男子模樣。時下,只是看出了這位小兄弟書生打扮,面貌俊極,自己又不認識,但從常理推斷,該是一位棄文習武,新來嵩山學藝的少年。不過這人剛才高舉封路號飛奔而來,其腳上功夫已遠非一般弟子所能相比,令柳義想來又深覺可疑。便也哈哈一笑,向著蘇陽道:“大師兄不會也糊塗了吧?”

蘇陽對此也似有了興趣,望着夏雲仔細琢磨。

夏雲已經氣得將兩撇假鬍子吹掉了,瞪着一雙大眼睛,發起狠來,死死盯住了蘇陽。

原來,夏雲今天女扮男裝,出來護她的花兒,被父親罵著關進了小屋,猶不知悔改,等到眾人一走,又從窗口鑽到外面。因看到那些花兒遭了黑手,便又要去弄一些好的來補上。走了好一段路,正沒個找處,聽到人們鬧哄哄的,又嚷嚷着要用封路號了,便感到山上要開打了,自己身為嵩山派的人,不能置身事外,免不了地要出一份力。正巧她離着兵器房也近,搶先了一步奔到那裏,拿出了封路號,拚命地往緊要處趕,真是盡心儘力。沒料到,剛將封路號送到了號角手那裏,便被人破壞了。

當時她還不知道,這是被自己稱為江叔叔的掌門人所為,自然是要罵上幾句,所幸有很多人同罵,她的聲音也不顯眼。後來眾人都住口了,她受了蘇陽的挑撥,又破口大罵,聲音獨一無二,振聾發聵,使嵩山派上下都為之相隨,想來實在膽大包天,令她的江叔叔臉面無光,自己的臉面也不見得好看,便要弄兩撇假鬍子來遮掩遮掩,偏偏那鬍子還沾不上,氣得她吹鬍子瞪眼,全身不自在,恨不得把蘇陽撕成兩半……

此刻,蘇陽見她兇惡了,目光便從她的臉面上往下移,落到了她的胸部。似乎覺得,若再往下移,從頭看到她的腳,對人也很是無禮,便將目光很有節制地停在了那裏,想她的胸部若是一味地往前凸,雖然大了一點,也不能說是大肚,豈能容世間難容之事。不想在場的人聽了柳義的話,都注視着他呢,見他的目光望着夏雲的胸部,自然地跟着觀光。欲明了其中深意。

江正山又氣又怒,對柳義道:“你大師兄倒是也不糊塗!”猛見一人怒不可扼,飛奔過來大喝:“成何體統!”

眾人一看,來者正是夏雲的父親夏聖平。身後緊跟着嵩山派的數位弟子。

他們追趕四岳派一路在先,只因見到敵方繞向了獅虎嶺,自要回頭抄一條近路,才趕到了此地。夏聖平無意間發現了依舊是書生打扮的女兒,真如喜從天降,又見眾人目光猥褻,才忍不住地一聲大喝。

夏雲本來在生蘇陽的氣,沒料到這小子竟然還敢帶頭看她的胸,不禁羞憤至極,新仇舊恨齊上心頭,滿腦袋就想着對付蘇陽的招兒。爹爹來了,也不多看一眼。

夏聖平見到女兒對自己不理不睬的,也不知道她在琢磨什麼,上去一揮掌,將她的書生冠打落在地。又去拍她滿頭的束髮,嘴上恨道:“死丫頭,你差點惹大禍!”夏雲也不去想這意思,將頭一歪,躲了幾下,自將那布冠撿來戴上,依舊狠狠地盯住蘇陽。

隨着夏聖平的數人,見到了此景,無不鬆了一口大氣。其他人才都認出了夏雲,跟着慶幸。又有一些人想到剛才自己誤視巫山,明憂暗喜,回味起來,都弄不清是何滋味。

很多人都笑了,道是好驚、好險,又道是有驚無險。夏聖平卻板著臉,拉住了女兒就走,怒道:“別在這兒丟人現眼了!”話雖是對着女兒說的,卻也能讓一些人心生慚愧。回頭,夏聖平又望了江正山一眼,絲毫不存敬意。自是認為,今日嵩山派眾人非禮亂視,江正山身為掌門,放而任之,難辭其咎。江正山也似明了這層意思,站在那裏一搖頭,禁不住黃臉透紅。

柳義的臉上倒是沒了紅色,只覺得身上的熱汗都變成了冷汗,涼颼颼的,要令他哆嗦。

夏雲被父親拉着走了一段,想再瞪蘇陽多有不便,頓時生出了滿肚子的委屈,哇地一聲大叫,不同凡響。蘇陽哈哈一笑,道:“哭!”都挺反常。

四岳派的人過了獅虎嶺,將遠離嵩山,不會再受到絲毫的追趕。

江正山仍擔心他們去而復返,派出了長探,外出警戒。警告眾人:“今日之事疑竇叢生,絕不會就此罷休,一定要分外小心!以後沒什麼事,大家也不要到處亂跑……”他話未說完,蘇陽已飄然於羊腸道上,逕往偏峰而去。如覓仙蹤聖跡,不顧人間紛紛爭擾。

16977.16977小遊戲每天更新好玩的小遊戲,等你來發現!

上一章書籍頁下一章

俠骨清風路

···
加入書架
上一章
首頁 修真仙俠 俠骨清風路
上一章下一章

第三章 英雄等閑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