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少年止戈俠女險

第一章 少年止戈俠女險

出現在嵩山腳下的人馬,分別由四派掌門統領——東嶽泰山派為首,南嶽衡山派與北嶽恆山派位居兩側,西嶽華山派緊隨其後。總共三百多人,看似江湖上最頂尖的豪俠相聚,卻已被四面高挑的旌旗弄得面目全非——旌旗上各書寫着東、南、西、北,四路監察御史的金黃大字隨風飄揚。明擺着,這四派掌門兼頂着監察御史的頭銜,都做成朝廷命官了。

如今,唯有中嶽嵩山派掌門還置身事外,不願身兼朝廷中路監察御史的稱號。

這監察御史可是美差,官小權大,管着不少的大吏。四派掌門能以此出仕,深知上有機宜,但也備感榮膺,趁機燒殺搶掠,都覺得光彩。而嵩山派非但不願同流合污,還在搞些行俠仗義的行徑,實在令他們看不下去,真想由朝廷一聲令下,將嵩山派斬草除根,騰出此中原沃土,由四岳派來個瓜分——大有油水可撈。只是當今的朝廷,對於收攏嵩山派還有指望。四岳派才要從中挑撥,進而漁利。

位居四岳派掌門之中的,便是被他們以遊玩為名,唆使而來,企圖用於生事的人物。

這人可了不得,乃四路監察御史的頂頭上司,御史中丞秦暮秋之子:秦碩——大頭闊體,滿臉橫生肉,一身粗毛皮。趴地上,老虎都怕;站起來,高如塔。有戾氣、臭氣、淫污氣,好硬功夫,不幹人事。

嵩山派早知道秦碩來了,倒不怕他的武功厲害。再強也不怕了,因四派之合,足以令嵩山派滅絕多回——人若被砍了頭,哪怕再劈上幾刀。不過嵩山派尚有如焚心憂,不能言表——下達了所有女眷深居**,不得外出的教令。難保到時候不出現什麼紕漏。

聚義廳內,最後一束強光投射在了月形盤的正方。該是用午飯的時候了,眾人還未覺得餓,目光都移到了一位中年男子的身上,等待着他下髮指令。

他看上去身體高瘦,長面黑須,蠟黃臉相憂心忡忡的,生了病一般。卻是嵩山派的最高首領,占居着嵩山派一代掌門之位。其大名江正山,二十年前便已名震中原。此後他掌管嵩山十八春秋,雖不能令嵩山派位居武林之龍首,但是他令嵩山派行得端、坐得正,不去依權靠勢,在五嶽中獨樹一幟,實已非同凡響。

鶴唳高天。江正山的目光流露愛憐,落到了旁邊一位年輕人的身上。這年輕人身長體秀,行事機敏,是嵩山派最出類拔萃的兩位弟子之一;也是江正山的愛徒,叫做柳義。他孑然而立,使江正山想起還有一位極難管束的傑出弟子,又不知上哪兒去了,便向他道:“你師兄呢?”柳義搖了搖頭,好像回答了,又似不能回答。江正山便向旁人道:“去,快去將蘇陽叫來!”柳義才道:“還是算了吧,今天的場合,蘇師兄不在也好!”江正山嘆了口氣,欲言又止,又望着柳義點了點頭,隨即轉身向山下走去。

柳義領會着師父的意圖,傳達了迎接貴客的指令。頓時,嵩山上下所有的義憤,都化作了響徹雲霄的歡慶鑼鼓。

隨着震耳的鼓樂,山腳下,秦碩的嘴角咧開了。四岳派大失所望。他們看到嵩山派掌門江正山滿臉堆笑,率眾迎來,連個兵器都沒帶。

沒耽誤,江正山扯開了嗓子招呼起來:“幸會,幸會!秦公子駕臨嵩山,如神光萬道,令嵩山增彩添輝!四大掌門攜手同來,千載難逢!”接着道:“在下與中丞大人匆匆一聚,近隔二載,心中對大人風貌神思久矣。今日有望公子神采,如蒙大人親臨,頗慰老夫相思之苦!”又接着道:“泰山派葉掌門曾與我東海同游,實乃雅事!衡山派趙掌門舉杯邀明月,與我同醉一場,難以忘懷!華山派劉掌門能與我同好琴音,高山流水相伴!恆山派楊掌門與我垂釣冰江之時,同話多少英雄寂寞!”

話雖含敷衍客套,也不乏意切情真。其中江正山對四大掌門所講的歷歷往事,已隔二十多年了。當時他們還同為少年遊俠,心胸正直,有志於力抵群凶、劍整五嶽。沒想到二十多個春秋轉眼過去,曾經的少年同伴也全都變了,雖都成了五嶽之主,卻支撐起了兩個大相逕庭的江湖。江正山難忘舊情,但願四岳派掌門還記着點情義,以免去今日可能的刀劍之拼。四位掌門卻是不願。他們心中的那些舊事都已淡忘,表面上也一笑而過。唯有秦碩這個人倒是頭腦簡單,聽着江正山說得跟老朋友似的,高興得合不攏嘴,很快地被哄上了嵩山。四岳派只有隨從。

嵩山派的聚義廳內熱鬧了。這批最不討好的人,受到的是最盛情的大宴款待。

江正山和弟子柳義、本派律令堂的執法師夏聖平,陪着秦碩、四派掌門同坐一席。其他來客也將聚義廳的里裡外外都坐滿了,各自大吃大喝。他們也不怕食物內下毒,量嵩山派不敢害了朝廷的人,自尋死路。

秦碩都被灌得迷糊了,大嘴咧着,臉上的橫肉都往上彎了,顯出了幾分親切。江正山大聲地咳嗽起來,柳義忙給師父捶背。秦碩疑惑着道:“怎麼啦?”執法師夏聖平先道:“秦公子有所不知,本派江掌門當年練功走火,不慎氣脈攻心,身況日下,已不勝酒力。”

江正山急道:“不妨,不妨,在下雖自知體弱,難以為朝廷效犬馬之勞,但今日有幸作陪公子和各位朝廷棟樑,這幾杯酒豈能不幹!”秦碩道:“那你就少喝幾杯吧。”江正山面露喜色,道:“多謝,秦公子體諒!在下急欲表明對朝廷一片忠心,待病體康復之後,一定要兼領這中路監察御史一職。”

泰山派掌門葉漢童忽然冷笑,道:“說得好啊,看來你還是不願接受這中路監察御史啊!”江正山頓時沒了笑意,望着葉漢童那張方方的臉,道:“願意,願意,在下千萬個願意……只是力不從心。”

恆山派掌門楊凌叫道:“那你要拖到什麼時候啊?”江正山面露難色,一張蠟黃的病臉,迎着楊凌那張充滿了疙瘩的麵皮,道:“在下但願早日康復。”

華山派掌門劉鶴洲摸着自己那張光亮亮的小紅臉,冷笑着對江正山道:“你的臉皮比我厚,看來是很難康復了!”衡山派掌門趙史明突地像想起了什麼,道:“對呀,萬一江先生有個閃失了,該怎麼辦呢?”說得極為認真,一張皮骨臉,倒看不出個冷嘲熱諷。江正山一時無言。

有人道:“聽說江先生有兩位得意弟子,乃千年難得的奇才,大該有人是可以繼承掌門之位了。不知我們能否目睹將來掌門的風采?”

柳義聽到這兒,看了師父一眼。師父頷首示意。他便站起來,道:“在下嵩山派弟子柳義,與師兄蘇陽承蒙師父錯愛,又被外間傳為奇才,實在不敢當,更不敢覬覦掌門之位!”

秦碩哈哈笑道:“原來都在這兒呢!”惹得四派掌門好笑。執法師夏聖平忙着分辯:“誤會,不要把我也算進去!”說得滿臉通紅。他的皺紋臉上留着白白的鬍子,看起來比江正山還老,顯然不用多說,也能讓人看得明白,沒料到還有人如此糊塗。

江正山也只有笑道:“我還有一個徒弟,性質頑劣,難登大雅之堂。他日嚴加管束后,當向各位見禮。”秦碩道:“噢……那也不妨,可以將他叫來。——我先試一下這位小兄弟的功力。”說著,他的一隻手便向柳義抓去。

四派掌門難免大喜。江正山着實一驚。

此刻他們圍坐於一張八仙大桌。秦碩跟江正山都坐北朝南,柳義僅隔着師父向西坐着。秦碩這一伸手,勁勢雄厚,把江正山的三綹長髯都卷了上去。江正山大失體面,夾在中間,擋又不是,不擋又不是。

柳義的震驚更不在師父之下,他沒料到秦碩會這般無理。眼瞧着一隻熊爪似的手落向了他的肩部,以其勁力之強,倘往前沖便能斷喉;當真直落,也要碎一側的鎖骨;躲開了,桌子都要被砸了。除非在他閃身之後,由江正山插手一托,集師徒之力,接秦碩一招。

霎時,江正山已有此意,卻感到自己晚了一步——坐着的椅子已被人用暗勁踢中了,身體隨着椅子一退,離開了桌面。心中暗惱,卻並未覺察到秦碩的下盤也有了動作,只恨四派掌門可能行使不軌;雙目一掃,又沒發覺他們有何動彈,唯有柳義勁勢暗涌;心下生疑,但見柳義面已從容、神情內定;不禁釋懷,確信自己的徒弟絕非等閑之輩,自有應變之能。當即手捻長髯,坐觀虎鬥。

柳義左手一抬,已將秦碩的大掌接住了。但見兩隻手上下一合,秦碩大手背上的黑毛根根豎立,猛吐出一股渾力,硬將柳義的小手壓了下去。柳義似被逼得扭轉身形,連人帶椅忽地一個打轉,向著一個方向,滑飛了。

看上去,他被這一掌推得不輕,即將椅倒人翻。所幸,他正衝著自己的師父滑去,被江正山接了個正着。

聚義廳內全都靜了,各派弟子不知出了何事。柳義匆忙起身拱手,道秦公子武功蓋世,令他萬萬不及。秦碩倒也不客氣,哈哈一樂,極為佩服自己的渾元厚力。

幾個高手卻都看出來了,那秦碩的掌力不過是一味凶蠻,柳義能在強壓之下旋身運化,才含有內家的上成修為,他滑飛出去,明擺着是在裝嫩,要給秦碩面子,何況他徑直地滑向了自己的師父,不會是碰巧了的事。

確實,柳義其人智術極高,一驚之下已有了運籌——想到躲過了秦碩的第一招,還會有第二招,唯有接了一手,落個敗樣,又不至於使自己人仰馬翻,丟了本派的臉面,才是上策——即於瞬息之間將師父的椅子踢了,以便師父從後接應。差點搞得江正山都莫名其妙。

師徒倆回歸原位,聚義廳內才恢復了酒宴。

江正山還得誇上秦碩幾句。四岳派掌門心中不悅,嘴上則對秦碩讚不絕口。衡山派的趙史明除了對秦碩溜須拍馬,還能對江正山深表同情,說得嵩山派要後繼無人了似的。江正山聽聞趙史明已迷入酒色,武功大有退化,難以認定,他剛才是否沒看出來。

泰山派掌門葉漢童歷來好強,武功絕佳,對剛才的事應該一目了然。也沒有指出秦碩技不如人,只是像在提醒趙史明道:“趙兄不要忘了,江先生還有一位得意弟子,沒有出場呢!”

秦碩聽了便道:“對呀,快去把他叫來,讓我也試試!怎麼還沒將他叫來?”柳義道:“我去叫師兄。”起身便走,生怕被人攔住了似的。

江正山懂得徒弟的用意,暗鬆了一口氣,稍減不安。恆山派掌門楊凌大聲道:“來了也沒用,我想他也不配讓秦公子試一下手!”這話傳到柳義的耳內,使他走得更快了。

江正山知道楊凌陰毒,不知他有何意,難免又捏了一把汗。華山派掌門劉鶴洲道:“這麼說,嵩山派是真的沒有能人了!”毫不掩飾他的奸相。秦碩道:“別說得太早了,讓我試試看嘛!”明顯的要在眾人面前炫耀武技。

楊凌道:“我倒是怕秦公子,再將那位弟子一掌推了出去。”劉鶴洲忙道:“這有什麼好怕的,江先生把弟子教成那樣,就是要讓人一掌推出去的!”楊凌道:“我怕江先生髮現,嵩山派再無能人來接替他的掌門之位了,從此憂心不已啊!”

劉鶴洲道:“這樣的事情,江先生遲早都會發現,提前知道了也好。他若是真的憂心嵩山派後繼無人,我們四岳派人才濟濟,大可幫忙!”楊凌笑道:“對,不過我們四岳派願意為嵩山派出力,秦公子義薄雲天,豈能視而不見!”劉鶴洲道:“也對,江先生不能接受中路監察御史一職,為朝廷出力,秦公子倒是可以接管嵩山派掌門之位,為嵩山派盡點心意!”

江正山一臉驚奇,算是聽明白了,二人的你一言、我一語,目的是為了攫取他的掌門之位。

衡山派的趙史明久觀秦碩,做事沒有一點恆心,心知由其成嵩山派掌門,日後四岳派自能分享,當即便道:“不知秦公子意下如何?”那秦碩可真想不出來,他要跟人家試一下手,還要搞出許多說頭,而且說著說著,竟要他當起嵩山派的掌門來了,便覺得事情來得新鮮,又想起自己武功蓋世,也確實該弄個掌門來噹噹,立刻興奮起來道:“好,好,好!”

泰山派的葉漢童同時一喜,道:“不錯,秦公子既有此意,江先生倒可以儘早退位,安心養病了!”

江正山像是驚訝過度了,時下哈哈大笑,道:“多謝各位美意!多謝,多謝!”又對葉漢童道:“葉兄不要忘了,我還有位得意弟子沒有出場呢!”葉漢童一聽,此話正是他先前講的,應道:“對,咱們還要讓秦公子試試,那位弟子的武功到底如何。”劉鶴洲急道:“行啊,不過咱們先說定了,那位弟子的武功若不是秦公子的對手,這嵩山派的掌門之位,江先生可得讓出來了!”

聽到這兒,已使邊上的夏聖平如坐針氈。他身為嵩山派律令堂的執法師,向來辦事嚴謹,循規蹈矩,對於胡言亂行大多深惡痛絕,做夢也想不到,還有人談到掌門傳承,這天大般事,竟如兒戲。頓令他心性大憤,氣海翻騰,急按三脈涌**,才強行定住,

江正山看了一眼夏聖平鐵青的面色,又哈哈大笑,裝瘋賣傻一般。楊凌道:“看來江先生對此提議非常開心啊!”

江正山真開心個屁,想這幫混蛋仗勢欺人,越說越荒唐,非要弄出個事來了,自己身處劣勢,已如同被貓逮了的耗子,任他們**,只有盡量地順着他們的意思,才能避其爪牙,尋求脫身之機。嘴上便大聲說道:“當然!當然!我本要將掌門之位讓出去了,之前已有意傳讓給武功最好的大弟子蘇陽,只因他過於年輕,心性未定,才拖延至今。如今有幸遇到了秦公子好樣的人才,真是嵩山派大幸。若秦公子的武功能勝於本派弟子,掌門之位,自當奉上!”

秦碩大喜,道:“一言為定,一言為定!”已經心花怒放,急欲將蘇陽找了來,一掌推他個十萬八千里,好讓自己順利登位。眼睛便直愣愣地望着聚義廳的門口,等着蘇陽來到。

門口有些端酒送菜的人進進出出的。在他們忙碌的身影中,有幾位嵩山派的重要人物出去了。江正山知道,他們已聽清楚了他剛才的話,去和柳義商酌了,柳義足智多謀,自有應付之策。

過了一陣子,聚義廳的人都已酒足飯飽,各圍着大桌子喝茶,蘇陽還不見來。

江正山已想到,蘇陽是不會出現了,雖然他的武功絕不在秦碩之下,不會讓師父丟了掌門之位,但他打敗了秦碩也大為不妙——秦碩這人看來極為自負,蘇陽若使其受挫,這人定然大為惱火,再由四岳掌門從中挑撥,使其翻臉,定可藉著秦碩之名對嵩山派大動干戈,就算滅了嵩山派,背後也有了秦碩之父,御史中丞秦暮秋的撐腰,朝廷不會再有怪罪。

夏聖平對此也有所領會,看到蘇陽一直未到,面現緩和之色。秦碩和四派掌門可坐不住了,有人道:“怎麼回事,咱要等到什麼時候?”

江正山道:“真對不住各位,我的人慢騰慣了!”秦碩道:“不等了,你講講那個蘇陽到底在什麼地方,咱找去!”江正山道:“他定在神仙頂與人下棋,路途較遠。”秦碩道:“好,我們順便看看風景。”起身便走。

四派掌門急忙帶了十多個人跟上。秦碩的幾個手下亦緊隨其後。

江正山只有引路,隨之陪同的除了夏聖平,還有嵩山派的八位弟子。

夏聖平隨眾而行,知道神仙頂上總有幾個和尚在念經,蘇陽最討厭那些嘟嘟囔囔的聲音,絕不會去那裏,江正山是在有意將他們引遠了。不過一路上溪流不斷、古槐相連,風景確實不錯。夏聖平自然地想起了自己的女兒夏雲,曾經異想天開,要在這路邊蓋一間小屋,用來養花,還被他阻止了,訓斥女兒胡鬧。當時夏雲還不足十歲,笑嘻嘻的,對他的斥責毫不在意,真令他搞不清,自己那麼嚴正的人,怎麼養出了如此皮性的娃娃;更搞不清楚,自己面對這樣的女兒,竟然還一點都惱不起來——嘴上對她罵得越厲害,心裏頭越是歡喜。

如今,夏雲已經長成了仙子般的大女孩子,性情依舊未改。夏聖平也不曉得,她還要不要,在路邊蓋一間養花的小屋,女兒若再站在他的面前提出此要求,再沖他皮性地笑,他還有沒有訓斥、阻止她的可能。——也許不行了。這些年來,夏聖平感到對女兒的愛有增無減。這份情懷使他那麼滿足——在將他從律令的條條框框中解脫出來,在將他從兇險的江湖中解脫出來。他由此減掉了好大的煩惱,感到人情韞暖,安樂至極。他還有什麼不願順着女兒呢。有可能,他還會幫女兒去完成這個心愿——幫她在路邊選一個地方……

想着這些,夏聖平就不知不覺地在路邊觀察着。直到老眼一閃,他看到了,一邊的林子內露出了好大的空場,那裏有充足的陽光、清澈的溪流和一間養着花兒的小屋。

從大道上看,這間屋子是新蓋起來的,門窗下面還留着一些新鮮的刨花。屋子向陽的一面,擺滿了大大小小的花盆、花罐兒,載滿各色鮮花,散香爭艷。

江正山對這新出現的小屋也感驚奇,走過去的時候打量了兩眼,回頭又望了一眼。冷不丁地瞥見,衡山派的趙史明正跳在一快石頭上,與秦碩交頭接耳。

秦碩的兩個鼻孔子張了又張,像是聞到了喜歡的味兒,自顧着向小屋走去。

小屋的門虛掩着,開了一道縫。秦碩也不去推門,習慣性地靠近了一扇開着的窗戶,隨手抓了一把窗檯旁的嫩黃小花,用兩掌一搓,弄了個稀爛,放在鼻子下聞着,一邊向窗內張望。

夏聖平猛覺着一陣心慌,預感到天都要塌了,死盯着秦碩的舉動,緊張異常。秦碩回過頭來,神情很不如意。夏聖平才鬆了口氣。

趙史明緊隨秦碩之後,同樣的失望,也抓了一把花兒,搓了搓、聞了聞,扔到地上,說道:“不香,不香。”又要去抓另一把。突然被人大喝一聲:“住手!”嚇得趙史明直愣愣的,都回不過神來,只覺得這說話的口氣,好久沒聽過了,今日一聽,能讓自己年輕幾十歲,回到學徒那會兒——大受管束,不敢有絲毫抗拒。

夏聖平對這聲音太熟悉了。這聲音不管怎樣變化,曾經帶給他的都是喜悅,可一但出現在今時今地。便是將他一生的快樂都往火坑裏扔了。隨之,他看到了女兒夏雲。從來沒有像今天這樣驚恐地看着她,幾乎要恨她,在毀掉自己的祖宗。

夏雲從頭到腳都是書生打扮,美貌姿容添了百分俊俏,站在那兒除了身形過於婀娜之外,個頭都與男子不相上下。

她並未正視一眼自己那位可憐的父親,從人群里出來,只顧着快步走向趙史明,又怒道:“別動我的花兒!”趙史明方才看得清楚,是誰在對他下命令。就在他臉色變化的一瞬間,夏聖平已沖了上去,勢如救火,急擋在兩人之間,一下子抓住了女兒,往小屋內推去,嘴上怒道:“小兔崽子,爹爹命你好好讀書,你出來幹什麼!”很快便將她關入了屋內,並將屋門緊閉。

秦碩看到了夏雲沖趙史明發火,並未覺察出跟自己有關,聽了夏聖平的話,只是恍然大悟,道:“噢——原來是你的兒子在此讀書,我還以為住着一個花花娘子!”話里不遮好色之意,面目真如獸類相仿。

夏聖平點頭稱是,暗中一想,心猶撲騰。沒料到女兒早在這兒蓋了間養花之屋,更沒料到女兒膽大妄為——今日嵩山派早已下令所有女眷不得外出,可謂十級嚴律,非常人敢犯,她競敢女化男裝,私自外出,為了些花兒挺身而出。想她大該以為自己的易容術分外高明,說話時又用雙層氣抑,轉變了聲道,除了父親外,就無人能認出她了,哪裏曉得今日高手聚集,稍露蛛絲馬跡,便難逃那些老江湖的眼睛,這時候,也很難說風險已經過去。

16977.16977小遊戲每天更新好玩的小遊戲,等你來發現!

上一章書籍頁下一章

俠骨清風路

···
加入書架
上一章
首頁 修真仙俠 俠骨清風路
上一章下一章

第一章 少年止戈俠女險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