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89 章
沒想到阿木奇給蕭雨蘭準備的竟是一個比皇家別苑還要氣派的院子,聽聞這別苑幾百年前住過一位王爺,後來那位王爺獨身病死,這別苑便空了下來,官府一直派人來打掃,如今被阿木奇買了下來。
薛丘一進院子便十分嫌棄地東看看西瞧瞧,一心想要挑刺兒,可看到蕭雨蘭有些不屑一顧的表情,他便也只好放棄,雖臉上依舊嫌棄,但心裏倒是不由覺得有些美滋滋。
蕭雨蘭倒是沒有他這般心思複雜,她只是覺得院子太大,太過於破費了,是以她一進院子便將眉頭蹙起,直至被引進卧房都絲毫沒有緩解的樣子。
舟車勞頓,再加上身子在恢復期,蕭雨蘭一進卧房就休息了,直至翌日一早才起身。
她來河東是想要視察一番河東的行情,順便走一走當年她走過的路,是以翌日一早,她便穿戴整齊,在幾個侍婢的陪同下出門了。
她記得當年她在河東甜水巷外的一棵大樹下遇見的那位道人,也不知水災未至之時,那裏是何模樣。
只是她尋了整整一上午,竟絲毫尋不到那棵大樹的蹤跡,她打聽了一圈,方圓幾百里甚至整個河東都沒有一個巷子叫做甜水巷。
蕭雨蘭一時之間不知該如何去尋。
阿木奇聽聞她出來了,緊趕慢趕地跟了上來,聽聞她在找尋甜水巷,也吩咐人去尋找,然而結果依舊尋不到。
“姊姊,莫不是你記錯了,那甜水巷不在河東而在江南?”
蕭雨蘭搖頭,“我不會記錯。”
當年發生在河東的一幕一幕早已刻在她的腦子裏,她又豈能記錯?
思及此,她問道,“吩咐你做的事,你可都做了?”
“姊姊放心吧,從半年前開始,我便已經命人在山上興建村落,如今大約可以容納大約上百戶人了。”阿木奇道,“米糧也按照姊姊的吩咐放在各個倉庫中,以備不時之需。”
蕭雨蘭點點頭,這大約是她能為河東百姓做的最力所能及之事了吧,無論將來如何,也都只能靠他們的造化了。
這也不枉那位道人和那戶農莊的百姓救她一命。
她輕嘆了一聲,既然如今尋不到甜水巷,她也只好另尋他法,今日出門,她也正好巡一巡在河東的那幾家蘭馨齋。
令她想不到的是,河東的蘭馨齋與江南的營業方法雖不盡相同,但盈利卻比江南要多許多。
這讓她不禁問:“你是如何將那些貨物賣得那般快的?”
阿木奇笑道,“姊姊有所不知,有些東西若是很多,顧客便會挑剔,但若告訴他們,天上地下僅此一件,那他們的想法便不同了。”
蕭雨蘭不由得贊同的點點頭,物以稀為貴,若是人人都能擁有,那便得不到重視,但若僅此一件,人人都會為了那份唯一擠得頭破血流,並給予珍重。
她不由得再次佩服起了阿木奇,他當真是一個商界天才。
這樣一個奇才,若是只幫她打理蘭馨齋實在有些可惜,她也再次提到可以讓他自立門戶,然而阿木奇依舊選擇了拒絕。
幾人來到總樓,這總樓算得上是河東最為標誌的建築了,聽聞這座樓前身是一座秦樓楚館,只因經營不善,又發生了好幾起桃色命案,便被封了,這才被阿木奇買了下來。
再好好修葺了一番,這才有了如今這樣的光景
總樓總共有四樓,一層廳堂內正中央有一座檯子,這些個檯子曾經都是那些煙花女子演出之地,如今卻成了一處鬥技台。
無論琴棋書畫還是各種詩詞歌賦,只要拿得出作品,都可以拿過來進行比試,有時這裏還舉行一些飛花令,顯得十分熱鬧。
阿木奇有些驕傲的從牆上拿下一幅字畫,“聽聞這幅字畫乃前朝吳大家後裔所作,很是值錢。”
蕭雨蘭微微一笑,文人眼中重要的是字畫本身,而對於他們這一類人來說,第一眼注意到的永遠是收益,不過若沒有這樣的覺悟,將來也必定賺不了多少。
她將視線定在了一幅仕女圖上,這仕女圖畫工精細,月色之下,她獨自坐在一棵桂樹枝頭,抬頭凝望着星空,別有一番意境。
然而她將注意力放在這幅圖上,不單單隻是畫的意境,而是那仕女的臉,與她一般無二。
近前幾步,墨香四溢,她微微蹙眉,“這是誰人所作?”
有奴僕應和,“是一位姓薛的郎君所作,他此刻在二樓飲酒呢。”
怪不得一大早沒見到他,若是在平日裏,他早就鞍前馬後得纏上來了,她點點頭,隨着奴僕的指引看了一眼二樓的方向,問道,“二樓是做什麼的?”
阿木奇卻有些不高興,“二樓不過是個飲酒吃飯的地方。”
這格局倒是有些像京都的一品齋了,蕭雨蘭微微頷首,正要往二樓而去,卻聽阿木奇又道,“二樓沒什麼好瞧的,姊姊直接隨我去三樓吧。”
蕭雨蘭詫異,“不去二樓可以直接去三樓?”
阿木奇揚起嘴角,“我特地命人修葺出一條直道,可以直接去三樓,三樓的所有廂房全都被我打通了,那才是蘭馨齋真正的百貨堂。”
被他這麼一說,蕭雨蘭倒是勾起了興緻,她轉過身,便跟着阿木奇沿着直道直接到了三樓,阿木奇說的沒錯,三樓的所有廂房全都被打通了,各個欄目分配得十分均勻有特色,顧客也多到她們幾乎無從下腳。
可謂是摩肩擦踵,熱鬧非凡,這種場面竟是她從沒見過的。
她滿意地點點頭,順勢走進最近的一格欄目,這欄目賣的是精美的瓷器,瓷器秀麗精緻,絲毫不輸京都的汝窯,而另一邊則是賣布的欄目,蕭雨蘭微微蹙眉,她所能想到的是,每個欄目買的是小貨件,而這個欄目卻有些不同。
眼前的欄目通過改造,並非是小貨件的格子,而是比那小貨件更大一些,欄目里也並非是整匹整匹的布料,而是掛着的十幾塊小布料。
每塊布料的搭配和講究都被註明,若是沒註明的,也有人在一旁講解,倒是極為細心周到。
阿木奇見她對布料好奇,便直接將她拉了過去,“姊姊,這欄目里的布料大部分都來自西域,姊姊你快挑挑,總樓里有幾個河東極其有名的裁縫,我命他們給姊姊做幾套衣裳。”
銀耳見狀,忽而笑了起來,“你這小子,倒是挺會巴結的,你的姊姊可不止我們娘子一個呢!”
阿木奇笑道,“我也沒讓兩位姊姊約束啊,兩位姊姊若是看上什麼儘管同我說便是。”
而此時,卻聽有人道,“我都要了。”
幾人詫異地別過臉,卻見薛丘黑着臉,站在那裏,雙手環胸,冷冷得看着他們。
“薛郎君怎麼來了?”阿木奇率先反應過來,近前一步將蕭雨蘭擋在身後。
阿木奇比薛丘高出好些,也壯實好些,從氣勢上,竟將他整個人都碾壓了下去。
好在薛丘並無畏懼之色,也不知他使了什麼法子,伸手在他胸前輕輕一點,阿木奇竟偏向一邊險些倒下。
他微微近前,很是不屑地在他耳旁說了幾個字,“葉波琉璃。”
說完他冷哼一聲,轉而展開一張極其燦爛的笑顏,“三娘,來買布啊?我全都買下來,送你。”
蕭雨蘭白了他一眼,“薛郎君可真是財大氣粗。”
言罷,她便拉着幾個侍婢走了出去,薛丘不甘示弱,緊跟了上來,只是一直保持着與她幾步的距離,不遠也不近。
蕭雨蘭本想生氣,可面對面前琳琅滿目的貨品和來來往往的顧客,她一時之間竟不想與他計較了,沒想到河東的情勢比她預想中的還要好。
她又轉了一圈,阿木奇這才跟了上來,他帶她們去了第四樓,她沒上樓還不知,原來蘭馨齋總樓的第四樓也是河東最高樓。
四樓有幾個廂房,還有一處樓閣,想當年是花魁們的住所,如今被阿木奇當做了休息的廂房,樓閣里還有一台天文架,這是西域人測天文的器皿,但在大瑞卻只有皇宮、重臣家中才有。
“聽聞這天文架,可測未來幾個月的天文?”薛丘俯身,看着架子上的那台天文架。
阿木奇只冷冷道,“正是。”
這天文架如同一個圓桶,圓桶頂端有一隻盛滿石頭的琉璃器皿,器皿下方邊緣有一圈細細的溝,一直沿着圓桶直到下方另一隻透明精緻的琉璃器皿。
蕭雨蘭好奇地看了一眼,阿木奇又道,“這天文架最重要的便是琉璃裏頭的晶石,若天有大雨,晶石便會極速變冷,這種特殊的琉璃一遇冷,便會產生水珠,水珠順着邊溝往下流,最終會落在下方的琉璃器皿中。”
他指了指下方的透明琉璃器皿繼續道,“這琉璃上有刻度,未來會下幾日雨這上面有明確的顯示。”說著,他突然眉頭一擰,喃喃道,“有些不對啊。”
“怎麼了?”
阿木奇再次俯身,以便看仔細,卻見那器皿上有一道淺淺的裂痕,這琉璃器皿堅固得很,決計不會出現這種情況。
他頓了頓,搖了搖頭,“沒什麼,我只是瞧眼花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