進,主墓室
我蹲着地上用刀撥那怪物迅速乾癟變脆的屍體,不知道出於什麼原理,剛剛還梆硬梆硬連軍刀都沒砍出幾個豁的皮膚這會兒已經脆得一碰就要碎成渣了。那顆沒多少毛在上邊的腦袋上眼眶已經深深地凹陷進去,只剩下倆空洞洞的眼眶面對着我,麵皮緊貼着頭骨且開裂,真真是嘴角咧到耳根子。
它全身的皮膚上都是密密麻麻而細小的裂紋,因為棺液在燈光下反光才讓我誤以為是鱗片,因為氧化(存疑)的關係,裂紋裏面的組織迅速發黑萎縮,現在看起來簡直就像個被暴晒后裂開的劣質泥偶。
有點好奇它生前的身份、以及它為什麼會變成這樣了。
因為方才的高強度運動導致半高領往下滑了些,冰絲紗巾又貼脖子上了,涼得有些不舒服。我又把領子往上扯了扯,扭頭望向張起靈時猛然發現他的手上纏着一圈繃帶。
是剛剛打鬥時割傷的,他對自己下手似乎不知道輕重,草草包紮的繃帶已經被血洇透了。
……這個人啊……
我默默地從包里抽出一卷繃帶,讓他過來包紮。
張起靈很是聽話地把手伸出來,他划傷的是手背,因為剛才握刀和擰水瓶的舉動傷口上薄薄的血痂又被撕裂了,這傢伙仗着自己回復速度快就不在乎這點傷。我用了一點水沖洗一下傷口,又抖出來一點消炎藥敷上,最後纏兩圈打了個不影響握刀的結。
先前那段繃帶上畢竟是張起靈的寶血,扔了有點可惜,我想了想,還是把它揣兜里了。
接下來的另一個耳室就沒這麼大么蛾子了,很普通地(黑瞎子語)堆了些陪葬品,其中也就一個已經斷了繩子的軟玉吊墜稍稍引起了我的注意。玉看起來成色不錯,就是雕刻這塊玉的人手藝可能不太行,刻了看不清臉和性別的的千手觀音,遠觀還行,近看也就那樣。
黑瞎子湊過來看了看,笑到:“喜歡這個啊?等上去了黑爺給你抽根繩掛脖子上。”我沒理他,自顧自地把玉觀音揣兜里,跟沾了張起靈寶血的繃帶放一塊。
黑瞎子見我不理他,也不惱,遞過來一隻雕花銀鐲子,鐲子大概一指寬,上有蓮花紋樣,看起來比那個玉吊墜精緻了不止一星半點。而且不知道是怎麼保存的,看起來閃亮亮的沒有一點氧化變黑的跡象,要不是現在人在地下,黑瞎子給我說這是剛從銀飾店裏拿的我都信。
“喜歡不?黑爺送你了。”他露齒一笑,看起來有點不懷好意,我警惕的往張起靈身邊挪了挪,卻被他一把抓住。
“別動。”
黑瞎子把我的手腕從兜里拖出來,帶着厚繭的手捏住我的手就把鐲子往上套,然後卡在半中央就戴不進去了。
這款式一看就知道是給女人戴的,我再怎麼說也是個身高一米八左右的男性,手骨必然比女性的要大,帶不上是很正常的事。黑瞎子嘖一聲,捏捏我的手腕:“你的縮骨給忘了啊?把手骨縮縮。”
我:?
縮骨是給你這樣玩的嗎?
我把求助的目光投向張起靈,但他似乎會錯了意,瞥了一眼黑瞎子后對我說:“好看。”
……行吧。
縮骨讓我的手一下子小了很多,變得像個小孩子的手,於是銀鐲子很順利地戴上了。他的手要比我熱的多,或者說完全是因為我的體溫比正常人低的多,所以顯得其他人體溫更高,黑瞎子顯然很享受我這種涼而不冷的溫度,抓着我的手大有種不想撒開的架勢。
我費了點力把手抽出來,這廝竟然還遺憾的嘆了口氣,一副我兒不孝的欠揍表情。
我不理他,抬手晃了晃手腕,那一抹冰涼的觸感留在上面,現在我得承認,黑瞎子眼光是真的不錯,這鐲子戴上還挺好看的。
他但凡用這個眼光給自己換身衣服,都能比現在這一身黑皮衣皮褲要靚上一兩倍,省得傷害我的眼睛。
“謝謝。”我對他說。
對於感謝的話,我翻來覆去也就那麼兩句。黑瞎子嘴角的笑容加深了,揉我的頭頂的動作非常順手。
餘光瞥見三角眼複雜的神情,有幾個夥計極小聲地竊竊私語着。但說了什麼,我就聽不清了。
休整片刻后,路上並不怎麼千辛萬苦地破壞了幾個機關,那些被時間腐蝕了的簡單機關和普通粽子對黑瞎子和張起靈來說不過是小菜一碟,但那些夥計就比較拉挎,尤其是那個眼鏡中年,差一點兒就掉到一個翻蓋陷阱里,被底下的鐵釘穿成叉燒。
磨磨蹭蹭地到了最後的主墓室,還是那個熟悉的剔黑漆雕棺槨,有了上次的經驗,這次依舊是黑瞎子去撬,我和張起靈一人一邊地守着,那些夥計們也都維持着一個不容易被突發事件卷進去的距離,武器和黑驢蹄子都拿在手裏。
“小張爺!”三角眼突然喊了一聲,“接着!”
他拋給我一隻黑驢蹄子,看來是之前那一下給他留下深刻印象了。
頭也不抬地接住黑驢蹄子,我的聽聲辨位還是蠻準的。
因為這次我沒在棺槨上看見省略號氣泡,棺槨打開后很正常的露出一隻棺材,檀香木的,很是闊氣。那些夥計見狀多多少少都舒了口氣,準備靠近了。
幹這一行的都是為了求財,又怕沒命花所以顯得貪生怕死……我試圖猜測像張起靈和黑瞎子這樣的人為什麼也要流連於地下,但除卻某種不應該讓旁人知曉的使命外,或許他們自身已經被捲入了一個龐大的局裏,而我對這一切都不知不曉。
我的直覺是一種很難用語言表達的東西,它模模糊糊地為我指了一個方向,卻不肯再詳細一些,只讓我不清不楚地繼續摸索……但我向來是不擅長動腦的。
棺材裏的防腐技術做得很好,但躺在裏面的二人卻是穿了一身大紅的喜服。
“……我的乖乖,冥婚啊?”
有人一陣咋舌。
我看一眼,男屍確實已經很老了,或許他死前還沒這麼老,不過死後有些縮水,臉上的褶皺也就更深了,一身大紅喜袍就顯得很不適宜。相比之下那具女屍簡直稱得上是美若天仙,除了膚色輕微泛青外,她竟然連嘴上的口脂都沒掉色。
黑瞎子嘖嘖稱奇:“這女的嘴上塗的紅漆嗎?跟吃了死小孩一樣。”
她一身鳳冠霞帔,華貴精美。鳳冠霞披可以被認為是明朝女性的最高也是最希望能夠追求到的目標了。一部分是因為這是專門做給高官們的夫人穿用的,當然是身份的象徵了;另一部分是因為它的設計還有造型上真的是華麗和精美。所以這就是明時期富家女性嫁人的時候必備的裝束之一了。先不說明顯就做工精細的鳳冠,就那金綉紋的霞披,還有金珠翠當作裝飾,下面是玉墜子,聽眼鏡中年說按禮服制度一品命婦才有資格這麼穿。
可她表情卻沒有和幸福快樂之類的詞有那麼一丁點兒的挨邊,反而是含幽帶怨,那股子讓我覺得脖子發涼的怨氣此刻尤為凝實。就算她下一刻就起屍我都不覺得奇怪。
張起靈伸手在兩具屍體的腹部各按了幾下,說:“裏面沒有機關。”
看那男屍為了對方連親兒子都殺的態度,估計也不想讓別人碰她,更別說往人肚子裏塞機關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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傻仔膚色冷白,適合銀飾。
會縮骨一定很好戴鐲子吧,有點羨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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