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9章 接孩子
鏘鏘決定不關門了,只是在姜宜凝辦公室門口探出小腦袋往走道上看了看。
醫院裏因為不久前的事故,現在氣氛非常緊張。
走廊上隔幾步就站着一個持槍的戰士站崗。
整個醫院都處於嚴厲警戒的狀態中。
鏘鏘眨了眨眼,心有餘悸地縮回來,小聲說:“……外面的人很多,他們是霍副司令員您的兵嗎?”
霍平戎微微頷首,“嗯,你過來,不要站在門口探頭探腦。”
鏘鏘皺了皺小眉頭,背着手走回來,“我怎麼探頭探腦了?我只是看一下姨姨什麼時候會回來。”
此時姜宜凝還在緊張的手術當中。
這一次一共十六人受重傷,十個部隊的戰士和軍官,六個是醫院的工作人員,包括醫生、護士和後勤人員。
姜宜凝也是按照傷勢嚴重的程度,分了七個不能等的傷員去別的醫院救治,剩下九個傷員,按照重傷的不同程度進行手術。
她手術比一般的外科醫生做得快,手又穩,再加上她用針灸輔助,速度還是很快的。
江芳芷找過來的時候,姜宜凝正在給第三個傷員做手術。
這人胸口靠近肩膀的地方中了一槍,大腿和左臂分別中槍。
胸口的那一槍還好,大腿和左臂的傷勢更嚴重。
子彈打進去,直接把他的大腿和手臂打對穿了。
姜宜凝只給他取出了胸口的子彈,大腿和手臂直接縫合傷口,才避□□血過多。
她一口氣做完九台手術,已經是凌晨一點。
從手術室里出來,發現霍平戎抱着已經睡着的鏘鏘,和江芳芷一起坐在手術室門前的長椅上。
姜宜凝驚訝挑眉,壓着嗓子說:“霍副司令員,江副專員,你們怎麼等在這裏?”
江芳芷剛才不知道在想什麼,微微有些走神。
所以霍平戎先說:“鏘鏘在辦公室等不及了,要求來這裏等你。”
姜宜凝鬆了一口氣,走過去想把鏘鏘抱過來。
但是霍平戎剛剛試圖把鏘鏘放到姜宜凝懷裏,就感覺到姜宜凝的胳膊往下一沉,明顯抱不動的樣子。
霍平戎迅速把鏘鏘又摁了回去,低聲說:“姜大夫,你剛做完手術,體力沒有恢復,還是寫歇一歇吧。”
姜宜凝苦笑點頭,“那麻煩霍副司令員了,這孩子睡著了可沉了。”
“姜大夫把他養得很好。”霍平戎淡淡誇了一句。
江芳芷倏然抬頭,像是不認識霍平戎一樣,深深看了他一眼。
然後很快收回視線,站起來看着姜宜凝說:“姜大夫,我想問問手術怎麼樣了?我們的指戰員和醫院的工作人員都沒事吧?”
姜宜凝回過神,點頭說:“手術都很成功。明天早上應該都能脫離危險期了。”
她想了想,又盡量詳細地說:“我們轉了七個重傷傷員去別的醫院做手術,應該也都沒問題,傷的都不是要害,只要及時把子彈取出來,都能恢復。”
“我這裏做了九台手術,最嚴重的一個傷員好像是你們的南下幹部。他中了三槍,胳膊和大腿直接被子彈打穿,應該是狙擊木倉的子彈才有這麼大的威力。胸口那一槍沒有打穿,子彈我取出來了,是普通子彈。”
江芳芷倒抽一口涼氣,“……是南下幹部?!哪一位?姜大夫認識嗎?”
說完又忙搖頭:“我也是急糊塗了。姜大夫怎麼可能認識我們的南下幹部呢……”
姜宜凝疲憊地微笑,“別的南下幹部我可能不認識,但是這一個,我恰好有一面之緣,還記得他的名字。”
“誰?”
“晏復生。”
因為是跟南嘉村的晏家有關,所以姜宜凝曾經留意過這個人。
江芳芷眉頭皺的更緊,“這可怎麼辦?李專員不幸犧牲,金副專員被審查,晏復生是南下幹部的骨幹力量,他也受了重傷,那我們這個行政公署可是群龍無首了……”
姜宜凝揉着自己胳膊的肌肉,打算要回辦公室。
正好聽着江芳芷自言自語,她隨意地說:“不是還有何政委嗎?他的傷勢恢復得很好,再過幾天就能痊癒出院了。”
江芳芷像是才想起來何遠之,忙拍着胸口說:“對對對!還有何政委!我怎麼把他給忘了?!對了,他當時就在醫院裏,那些土匪沒有傷到他吧?”
姜宜凝瞥了她一眼,轉身走向自己的辦公室,一邊淡聲說:“聽說土匪也衝到他的病房了,是門口的小戰士,還有他的勤務兵拚死還擊,才等到援軍。”
“那就好,阿彌陀佛!幸虧我們的何政委沒事,我還可以找他請假。”江芳芷雙手合什作揖。
“請假?”姜宜凝好奇回頭,“這個時候,江副專員還要請假?”
死傷這麼多人,還有土匪在逃,她是行政公署里唯一一個話事人了。
江芳芷卻苦笑着說:“我暫時被停職了,所以想趁這個機會去把我兒子接回來。”
姜宜凝想起來江芳芷曾經跟她說過,說她也有個兒子,一直放在親戚家。
革命年代,這種事情非常普遍。
現在革命勝利了,這些人才有時間和精力去把自己的孩子接回來。
其實,能接回來的是少數,大部分人的孩子不是失蹤了,就是已經夭折了。
這也是革命的代價之一。
姜宜凝對江芳芷更加敬重,誠懇地說:“江副專員辛苦了,祝你們母子早日團聚。”
江芳芷能夠感覺到她語氣中的真摯和尊敬,對她也笑了笑,“嗯,托姜大夫吉言,希望我能把兒子接回來。我兒子跟鏘鏘差不多大,以後可以跟鏘鏘做個朋友。”
“好啊,沒問題。”姜宜凝笑着點頭。
和江芳芷話別之後,姜宜凝回到自己的辦公室,收拾了一下東西,背着自己隨身的小包,來到霍平戎面前,轉過身,說:“霍副司令員,把鏘鏘放到我背上,我背着他回家。”
她雖然沒力氣抱着這孩子,但是背着還是可以的。
霍平戎不動聲色看着她挺直的後背,還有修長白皙的脖頸,淡聲說:“你想背着他走回去?”
“不是啊,我有根帶子,可以把他綁在我身上,然後我就可以騎車了。”姜宜凝這一陣子都是騎着自行車上下班。
霍平戎搖了搖頭,用不容置疑的語氣說:“我送你們回去。我的車就在醫院門口,我可以開車。”
姜宜凝看了看他受傷的手臂。
到底是男人,一支手臂就能抱着孩子。
但是一支手臂能開車嗎?
姜宜凝不想冒險,而且這裏離家也不遠,她婉拒:“……這樣不好吧?霍副司令員也是傷員,您還是在醫院裏休息吧,我帶着鏘鏘回去就可以了。反正也不遠,我騎車很快的。”
霍平戎單着手把鏘鏘放到辦公室里的行軍床上,然後扯下受傷胳膊的繃帶和夾板,晃了晃手臂,“其實我的傷根本就沒事,擦破皮而已,根本不用夾板和繃帶。——走吧,我送你們。”
他彎腰抱起鏘鏘,大步往辦公室外走去。
姜宜凝看着他高大挺拔的背影,又看了看被他扯下來的夾板和繃帶,無奈笑着搖搖頭。
是,她知道霍平戎的傷勢,確實沒有那麼嚴重,但是上了夾板和繃帶,還是能固定手臂,會恢復得快一些。
但是那人顯然不想這麼婆婆媽媽。
窗外夜色正濃,但是醫院附近有路燈,雖然不是很亮,但也能看見這一帶的馬路上,都有站崗的士兵。
其實挺安全的。
不過她也沒有繼續爭執,背着包離開自己的辦公室,隨手關燈關門。
霍平戎的車就在醫院門口的馬路邊上。
他先把鏘鏘放到後座躺平,才繞到前面的駕駛座上。
姜宜凝遲疑了一下,還是上了副駕駛的位置。
把後座給鏘鏘留着。
霍平戎等她坐好了,才發動騎車。
軍綠色吉普車的發動機發出一陣低沉的轟鳴聲,往前疾馳而去。
與此同時,江芳芷站在醫院三樓走廊窗前,面無表情看着霍平戎帶着姜宜凝和鏘鏘離開醫院。
直到看不見那輛軍綠色的吉普車,她才轉身,找到何遠之的病房。
何遠之還沒睡,正在病房裏跟人說話。
聽見江芳芷的聲音,他忙讓她進來。
江芳芷低頭走進來,輕聲說:“何政委,我有點私事,想請幾天假,回去把我兒子接過來。”
何遠之很是意外,“江副專員這個時候要去接孩子?能給我一個合理的理由嗎?”
江芳芷抬起頭,眼圈都紅了,哽咽着說:“……我害怕……”
“何政委,我不瞞您,我很害怕。”
“那個剛剛被抓到又被滅口的玉面狐狸蔡儀君,用我兒子威脅我。我不知道……不知道……我兒子是不是還活着……我要是不親自回去看一看,我這輩子都無法安心!”
何遠之更驚訝了,“蔡儀君用你兒子威脅你?她怎麼會知道你兒子在哪兒?說句不合時宜的話,江副專員有個兒子的事,連組織上都不知道吧?”
江芳芷極力保持鎮定,但還是微微有些臉紅,聲音更細小了:“……不是我不說,我是不知道該怎麼說……但是我從來沒有想過要瞞着組織上。我是打算把孩子接回來之後,再跟組織上說的,因為他的父親,他的父親,有些特殊。”
何遠之想起江芳芷以前的身份,腦海里念頭一轉,好像已經明白什麼了。
他垂眸,看着自己手邊的筆記本,說:“……四六年那年,江副專員有幾個月沒有跟組織聯繫,大家一度以為你犧牲了,原來你是去生孩子了嗎?”
江芳芷臉更紅了,“嗯”了一聲,頭更低了。
何遠之見她這樣,也沒有多問,抬了抬手,“好吧,給你三天假期,夠嗎?孩子放哪兒了?離這裏遠嗎?”
“三天夠了,孩子就在舊都市,一天就可以來回。”江芳芷心裏一松,不好意思低笑了。
“嗯,你去吧。”何遠之點了點頭,看着江芳芷離開他的病房。
……
三天之後,江芳芷帶着一個白白胖胖的小男孩,回到松海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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