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56章,分身

第456章,分身

霍長澤跟阿奇柯在交手中踹翻了火把,鐵甲沾滿了鮮血和黃沙,火海間衝進的有熊部戰士拔刀奮戰,因為霍長澤在邊郡殺掉了他們的首領,在達蘭台。

在寒部也拔出刀的那一刻,霍長澤陷入了真正的重圍。

伏案小睡的唐安南驚醒了,她挪下壓麻的手臂,分身破裂了,好像出事了。

堂內的燈光已經熄滅了,偏廳里還有先生們的議論聲,這裏卻顯得異常安靜。

過了幾日,她終於平靜下來,陸娉婷已經來過了,她表示不會殺太后,權當給烏蘇一個面子。

唐安南扶着門框,外邊的寒風吹得他后心倍感冰涼。喬歙聽着動靜,回頭一看,不禁大驚失色:“女……郡主,要受寒了。”

“大漠,”唐安南雙耳的翠玉微晃,她掩住唇,忍住咳嗽,問,“出事了。”

殺掉楊盟已是用盡全力,還破格用了不少回溯源力,本來修整幾日就好了,可現在怕是不成了。

“出什麼事了?”

唐安南定住心:“我要做一件事,”

喬歙瞭然,退後,“那我會在門外保護好郡主你的。”

玄機上馬,晨陽率軍集合。

他們以霍長澤為中心,不斷收攏。

燕北鐵騎的鎧甲損耗嚴重,只有霍長澤沒戴頭盔。

“你為了突襲,沒有帶着大軍。”阿奇柯把被霍長澤砍出豁口的彎刀收回腰側,“年輕總是易衝動,下輩子為你的衝動,再來一次吧。”

四方的機括“咔嗒”聲密集,阿奇柯為了今夜,也孤注一擲了。

月被濃雲遮擋,沙地間都是大漠的戰士。

瑪格麗特號召的有熊部戰士是有熊部剩餘所有的力量,他們藉著瑪格麗特的光,在讎夷部得到一段時間的修養,如今已從幾個月前被霍長澤擊潰的重傷里恢復。

“你是個天才,”阿奇柯欣賞地說,“離北邊沙難得一見的天才,比起先來的人來說,你更適合做這裏的王。”

床子駑綳直,重箭齊齊對準霍長澤。

阿奇柯額間的石珠鬆開了,他摘下來,略顯寂寞。

預示着什麼。

他眺望向鴻雁山的方向,說:“但你殺了我的兒子。”

黃河對於青雲人而言,是條風景里的玉帶,可對於大漠人而言,它是條遙遠的母河。

曾經,他們和青雲共享着鴻雁山,後來的離北鐵騎的崛起導致他們不斷退後,回到大漠只能為了口糧自相殘殺。

阿奇柯這一生,都想要把十二部帶到黃河以西。

掠奪,掠奪。

他們要回家。

燕北人枕着山河,大漠人睡在黃沙。

他們用刀劍相識,接連三代的英雄豪傑都相遇在黃河畔。

春來秋去,無人倖免。

“戰爭總要結束,”阿奇柯把繫着石珠的額帶掛在刀柄上,“我會把你的頭顱,送還給你的哥哥。”

就跟當初把霍伯卿的人頭送回去一樣。

雪球旋飛落下,離北的鷹很安靜。

但是現在它很吵.

霍長澤抬起左臂,架住猛,說:“恐怕你沒有這個機會了。”

沙地飛起沙礫,在簌簌聲中,寒部前奔的隊伍看到了長柄短刃的刀。

瑪格追悔莫及,跳腳道:““江元洲”、還有“江元洲”。”

可是哈克卻在“江元洲”身上看見了另一個人:“唐安南消失了,又出現了,不對……“江元洲”身上是她!!退——”

瑪格麗特看着她:“那便戰。唐安南……是個好姑娘,可不是好君主。”

曾經深入大漠的“江元洲”跟有熊部一樣熟悉沙道,霍長澤留下大軍不是為了突襲,而是為了引蛇出洞。

阿奇柯不肯隨意迎戰,只有霍長澤的貿然突襲能讓他看到曙光。

如果瑪格麗特帶着有熊部走了,今夜以後,霍長澤還要繼續深入,但瑪格麗特回來了,她為霍長澤完成了一網打盡的部署。

“阿奇柯,”霍長澤重新握緊刀柄,“戰爭總要結束。可結束的人不是你,是我。”

黃沙滾滾,“江元洲”在奔至有熊部戰士面前時猛地後撤,身後的離北鐵騎衝撞上去。

她在跟里北鐵騎錯身時補住四腳蛇的空缺,揮動的長刀悍然架住了四腳蛇的鐵鎚。

重力碰撞,“江元洲”的軍靴在沙地里頓時向後滑。

她單臂撐身,攥了把黃沙,笑道:“好大的力氣。”

面容是“江元洲”,可聲音卻是唐安南。

四腳蛇打開雙臂,有攔住邊郡守備軍的架勢。

“江元洲”的長刀驟然經過頭頂,在翻動間“噼啪”地打在四腳蛇的鐵鎚上。

四腳蛇只與離北鐵騎交過手,還沒有遇見過這樣詭異的兵器,那長刀長的是刀柄,她掄錘夠不到“江元洲”的身體,格擋又跟不上“江元洲”速度,只能在這密集的攻勢里連連後退。

再加上,“江元洲”似乎還能用其他能力,黃沙百戰穿金甲,不破樓蘭終不還。

“江元洲”緩緩移動,放下剛才的武器,拿出三角叉,唯一不同就是,三角叉的中央變得跟長矛一般長。

她在替離北復仇,血腥之中,彷彿只留下了她的殘影。

鐵騎已經突破外部防線,從側方與霍長澤匯合。

霍長澤沒有再上馬,而是沖入其中跟邊沙戰士步戰。離北鐵騎這次猶如黑潮,以絕對碾壓的數量橫蓋過來。

阿奇柯殺了幾個人,在鐵甲翻滾里再次和霍長澤相遇。

霍長澤帶起的勁風從上往下,劈開了阿奇柯的前襟。

銀狼刀卡在彎刀的豁口裏,霍長澤猛地逼近兩步,壓着阿奇柯後退。

阿奇柯使力上挑,掀翻銀狼刀的壓制。

但是銀狼刀回擊迅猛,長途都沒能消耗掉霍長澤的精力,他在這個剎那間異常專註,專註到根本不在乎身上的傷,那雙眼睛冷靜得可怕。

“江元洲”也在一旁飛奔而來,僅僅一個眼神,霍長澤就能與她配合。

霍長澤配合的人是唐安南,她來了。

彎刀在撞擊里被彈開,然而它沒有脫手,阿奇柯抄回彎刀,翻身踹在霍長澤的腰腹,霍長澤卻沒有如期回退。“江元洲”的三角叉擋住刀腹位置。

他頂着力,靠刀柄狠狠撞在阿奇柯的側頰,“江元洲”藉著力,一腳踢飛他。

阿奇柯沒有翻倒在地,他口中瀰漫起血腥味,牙齒都被霍長澤擊得酸痛。

霍長澤的打法雜糅百家,但是始終沒有脫離本宗,他像霍伯卿一樣蠻橫霸道,真的打起來十有要死人,旁邊的“江元洲”身形動作都跟她很像,甚至更厲害。

這是年輕的狼王啊,還有那個天上耀眼的明珠。

阿奇柯的左眼已經有些昏花,他看見月亮在燃燒,讎夷部的悲鳴穿透蒼茫無垠的夜。那些曾經屬於他的星星盡數隕落,窮途末路的豪雄要承認自己早已年邁。

巴倫。

阿奇柯驕傲的雄鷹。

阿奇柯彷彿看到了兒子離去時的背影,也是這樣的月夜,巴倫揮揮手臂,就被夜色掩蓋了。

霍長澤每掄一次刀,阿奇柯的彎刀就會發出吃痛的聲音。

“江元洲”不在出手,接下來是私情。她也回過神來,見此也懂,反身去攔住其他要過來之人,霍長澤的銳氣不加遮掩,每一下都砸在彎刀最鋒利的地方。

這場戰鬥不再是勢均力敵,而是離北鐵騎單方面的碾壓。

瑪格麗特的馬被突倒在地,她跌在地上,看着匕首脫手,遺失在鐵蹄間。

她的面頰上都是濺到的血,在擦抹間,失聲嗚咽。

哈克帶着自己的短刀,沖入亂陣,對瑪格麗特喊道:“我的馬給你,瑪格麗特,跑啊。”

瑪格麗特捂着肚子,搖頭說:“你走吧”

哈克喘息不定,忽然握住瑪格麗特的手臂,真誠地說:“小鷹要活下來,”他忍不住哭,喉間哽咽,“赤緹湖的傻女孩,跑吧,快跑。”

血光乍現,哈克的話沒有說完,就栽倒在血泊中。瑪格麗特怔怔地睜大眼,說:“不——”

晨陽抬起頭盔,可卻不是晨陽,“江元洲”冷漠地看着瑪格麗特,用邊沙話,帶着唐安南的聲音說:“哈克在端州殺掉了我們的左翼,是這個人出謀劃策,一債還一債。今後的寓言,你們也不必再聽了。”

哈克還握着瑪格麗特的手臂,瑪格麗特彎腰撈着年輕人的身軀,聲音顫抖,已然變了調,她脆弱地細聲呼喊:“住手。”

哈克在端州附近不僅殺掉了當時離北鐵騎的左翼,還奪走了左翼隊伍里所有鐵騎的頭顱。

他們在黃河畔露營,踢着這些頭顱,用鐵騎的頭盔撒尿,離北忘不了這份恥辱,蕭蘭佐說,霍長澤為此痛苦了良久。

是他讓這鐵騎軍隊無人生還,所以她是不會讓這些人好過的。

火在燒,月亮卻是冷的。

嘶吼,馬鳴,鷹嚦。

倒下的人越來越多,鐵蹄踏過帳篷,大火以後是無邊灰燼。在大漠裏強悍了三十年的讎夷部就在這一夜裏變作了泥,承載着離北與青雲沸騰已久的怒火。

“他若是安生,別再搞事,我倘若也就放過他。”唐安南盯着瑪格麗特,“你若安生,別搞事,我也放過你肚子裏的孩子。”

瑪格麗特握着肚子,聲音脆弱:“那你不用放過我了,我肚子裏的小鷹長大了,遲早有一天,會帶着三十六部重新飛到你們面前,將你們全部殺光。”

唐安南指着她:“我能把女帝拉下馬,讓她自願死在殉國這個謊言當中,我也能讓你知道,一味的激怒我,對你可沒有好處,你是個好姑娘,只不過你遇見了我,這輩子太苦了,下輩子記得多吃點糖。”

瑪格麗特看着哈克,風吹過她的頭髮:“你就是惡魔,哈克說的沒錯,他們的預言沒有錯。”

“還不懂嗎?瑪格麗特,無論這個預言怎樣對我不利,我都能讓這個預言對我非常有利,離北的鐵騎踏入了你們的心臟,是我讓他們這麼做的。”

瑪格麗特抬眸:“你不配,這個位置你不配。”

“這個位置我不配,你更不配——你肚子裏的這個孩子我改變主意了,我不想讓它生下來了,二十幾年之後,我不想在我頤養天年的時候,還要重新來跟你們算計一二,我累了,你也不用活着了。”

唐安南捏着瑪格麗特的下巴,她沒有掙扎,只是眼角落淚。唐安南給她吃了:“回去吧,你可以繼續,當你的草原上最耀眼的明珠。你可以死在你最美的年華。至於他們,我們可以放他們一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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