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章 任務（一）
村長讓報賬員處理着，然後拿起文件朝着黃佳艾走過去說道：“小黃，田坡村的環境你也看到了，實在是比不上城裏，你看你可願意留下來？要是不願意的話也沒事，我們這裏每年都有大學生來，但着實留不住人。”
黃佳艾其實是想過走的，可心裏的聲音告訴她。既然已經做出了選擇，就不應該退宿，她黃佳艾是一個要強的人，越是難她就是越要征服，也更加享受征服困難后的快樂。
她堅定地說道：“我要留下。我會盡我所能，幫助田坡村。”
村長欣慰地點點頭，打開手裏的文件說道：“現在有一件事要你做，也是你來到田坡村的第一個工作。”
黃佳艾湊過腦袋說道：“好，你說，我一定能辦好。”
村長笑笑說道：“工作不難，這是《文明村測評調查問卷》，你要每家入戶調查。田坡村一共一百七十二戶人家，有一百三十一戶在附近，另外山裡還有兩個個寨子，你先把附近村裏的弄完，山裏的寨子等改天不忙我們再去。我這個星期要去鎮上開會，報賬員就處理村裏的事情，你有不曉得的就問他。”
黃佳艾接過文件，鄭重其事地點點頭：“好。我一定能完成。”
“紅袖套。”黃佳艾拿着文件夾就打算走，還好村長及時喊住她：“雖然昨天村民都看見你了，但是套袖還是戴上好。”
“對，謝謝村長。”黃佳戴好袖套，先從村頭開始調查起。
第一家和第二家都挺順利，到第三家就吃了閉門羹，只有院子裏面的中華田園犬朝着她狂吠不止。
黃佳艾在一張紙上做了標記，又繼續去往下一家。
“有人在嗎？村委會做《文明村測評調查問卷》，請開一下門。”黃佳艾用力敲了敲門。
“哎，這大早上的，還讓不讓人睡覺。”一個頂着雞窩頭的男人走出來，極不耐煩地問道：“幹嘛？”
黃佳艾揮了揮自己手臂上的紅色套袖：“我村委的，請你跟我做一個調查問卷。”
“不做。”男人‘啪’一聲關上門。
黃佳艾欲哭無淚，只好耐着性子繼續敲門：“田坡村的村民都要做的，大哥開開門，不會耽誤你太多時間的。”
這次開門的是一個年紀稍大的大嬸，她打開一條門縫一眼就看到黃佳艾的紅袖套：“你是村委的？”
“啊對，大嬸，我是村委的，麻煩您跟我做一個……”
“趕緊進來。”大嬸一把將黃佳艾拉進屋裏，嘴裏絮絮叨叨說道：“是不是上次我給村裡反映的事情有着落了？”
“啊？什麼事？”
大嬸拿起一個搪瓷口缸，倒了一杯水塞給黃佳艾：“就上次我說我兒子娶不到媳婦兒的事，你是不是村裡給張羅的姑娘？哎呦，真俊吶！就是矮了點，也沒得事。”
？？？
黃佳艾趕忙擺手：“不是不是，大嬸你誤會了。我是村委的工作人員，我是來工作的。”
“不是？那也可以是噻。你看我兒子，在村裡找不出第二個老實的。”大嬸拉着黃佳艾推銷自己兒子，黃佳艾把手中的文件打開了三次，大嬸就是不聽。
“我是來工作的！麻煩你配合一下！”黃佳艾站起身說道：“大嬸你反映的事情，村委那邊會給你答覆。我今日負責調查，回去還得寫總結，田坡村一共一百七十多家人呢，你好好配合一下，其他的我有空會來幫你，行嗎？”
大嬸一下子愣了愣：“你個女娃娃，凶成這種要不得。你今年多大？”
“27。”
“27還沒結婚，我們村的女人過23就沒得人要了。”
黃佳艾盡量忍着不讓頭上的三座火山噴發，問道：“您對本村村幹部在文明村創建活動中的工作滿意度如何？”
“村幹部是好的，就是我兒子娶不着媳婦的事情，都過去大半年，還沒有幫我解決。”大嬸一搖頭：“不滿意。”
“不是，大嬸，我是問文明村創建活動的工作。”
“村長人是好呢，還是滿意吧。”
黃佳艾在第四家待了足足一個小時才問完，然後再去下一家，本來覺得這個工作很容易的黃佳艾，開始覺得前路佈滿荊棘難對付。
黃佳艾每一次敲門都信心滿滿，可結果始終不如她所想。要麼就是村民不感興趣，要麼就是答非所問，而且他們是真的很會‘配’。
比如黃佳艾問起：“大爺，你知道村裏有哪些古建築是具有歷史意義的嗎？”
大爺回答：“村裏的老樹，古代就有，幾百年咯。”
再比如她問：“村裏有沒有紅白理事會？”
老大爺就抽着煙筒思考，然後吐出一陣煙霧回答道：“我們山上有黃鼠狼、破臉狗，山雞野兔都有，不過你個女娃娃追不着，跑的太快咯。你說的紅狐狸，白狐狸……我都這把年紀了，沒見過。”
……
黃佳艾收起文件，覺得有必要去跟村長商量一下，開展一期‘關於文明鄉村建設話題’的講座，村民根本就不懂什麼是文明，更何況這問卷調查里還有一些村民沒法從字面意思理解的專業術語。
這樣的問卷調查就算是挨家挨戶實實際際做下來，也不會有什麼真正的意義，最多是完成上面交代下來的任務。
黃佳艾回到村委辦公室，立刻就挨村長說了自己的意思。村長很同意她的看法，說道：“白日裏村民聚不齊，得晚飯過後。這樣小黃，你去發廣播，讓村民今晚去老年活動中心集合。我吃完飯就要去鎮上，講座的事情就你來辦，沒有問題吧？”
“廣播能用嗎？早上停電了。”
“已經搭上了，隔壁老熊村在修電路。”
“那好，我現在去準備一下稿子。”
黃佳艾寫了一條簡短的通知，拿起陳舊的話筒開始講話：“通知通知，今晚七點，請各位鄉親前往老年活動中心集合，參加村裏的文明村建設活動。”
“那個小黃，這個廣播只有附近的村民聽得見，其他寨子和散戶，你等着我從鎮上回來，再跟你一塊兒去。”
黃佳艾點點頭又看看文件：“不對啊村長，這個總結得在下星期之前交，你不是去一個星期嗎？”
“啊對，那先盡量把附近的調查完。”
黃佳艾午飯時間端着一個碗去學校去打了小半碗飯，拿出筆記本和手提電腦才發現，村裡又停電了。
“那若是晚上沒來電，講座可怎麼辦？”黃佳艾想起村裡還有大喇叭能用，放心地掏出手機點開瀏覽器，“先把稿子寫好再說”。
“怎麼還頁面奔潰。”黃佳艾定睛一看，手機上信號符那個位置畫了一個‘×’。
“什麼意思？沒網？”黃佳艾這才回憶起村長說過，田坡村還沒有建好信號塔，辦公室里的那一台‘大屁股’電腦也沒網絡，僅僅是能連着打印機打印一下文件。
度娘是指望不上了，黃佳艾憑着自己的理解，寫好講座稿，然後拿着手機試着給她媽媽打過去。
手機響起機械的女聲：“當前地區無服務。”黃佳艾用力把手機舉高，四面八方對了一遍，但是並沒有什麼用。
本想安頓好一切就聯繫家人的，可眼下看來，她算是跟家裏失聯了。唉……她媽媽會擔心的吧？只能等找機會問問村裡人哪裏會有信號。
晚上七點鐘，村民準時地集合在黑燈瞎火的老年活動中心的廣場上，報賬員是個不愛說話的男子，他找來喇叭交給黃佳艾，之後人就找不到了。
黃佳艾在大學的時候是學生會主席，大大小小的發言和講座都做了不少，不過這樣面對群眾的還是第一次。她清清嗓子拿起大喇叭說道：“請大家坐好！好！那各位父老鄉親，今天把大家召集在一起，主要是給大家開展‘文明鄉村建設知識的講座’，何為文明……”
黃佳艾考慮過村民文化水平普遍不高，一些很官方的解釋只會讓大家聽得昏昏欲睡，所以她想出一個辦法，結合小品和通俗化的脫口秀，讓大家在笑聲中懂文明知文明。
喇叭的聲音越來越小，黃佳艾只能扯着嗓子喊，就怕站在後面的村民聽不清楚。不曉得是今日她的講座有意思，還是大家覺得這個拚命大喊的姑娘辛苦，村民們都安靜地聽着，聽到好笑的地方，跟着一起哈哈大笑，互動環節也是相當的配合。
黃佳艾本打算若是效果不好，那就乾脆講半個小時，哪知道越講越帶勁，足足講了一個小時，村民還一個勁地讓她再講講。最後是她嗓子實在乾的難受，說今日就先到這，明日看看大傢伙有沒有好好聽，那個問卷調查的事情，她也着重地點了一下。
第二日，黃佳艾的嗓子徹底嘶啞，聲音都難發出一點。報賬員拿來些金銀花，放在黃佳艾的桌上。
“謝~”黃佳艾無奈地指指自己的公鴨嗓，食指和中指又微彎起，手心對着自己，用指頭的關節在桌上敲了兩下。
報賬員自然看不懂是什麼意思，他拿起那一摞問卷調查道：“我去。”
黃佳艾起身拉住報帳員，指指報賬員的工作記事本，再指指自己連忙擺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