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章 婚宴
村長拿着一個大喇叭喊道：“各位父老鄉親們！這就是城裏來的大學生，大家以後有事，我不在也可以找她，她就是我！現在我們向她表示熱烈的歡迎！”
在場的村民紛紛拍起手掌，都在看着她傻笑，這時候反倒是黃佳艾有些不好意思了。
黃佳艾說道：“謝謝大家，在村裡工作是我的職責，以後大家多多關照。我們共同努力，一定要把田坡村建設成美麗家園！”
“聽聽，大學生說話就是有文化。”村長看看黃佳艾，“小黃，我們村裏面今天辦喜事，先去吃飯，天大地大吃飯最大嘛！”
黃佳艾的行禮被暫放在村委會的辦公室裏面，然後由村長帶着黃佳艾朝着老年活動中心走。
村裏的老年活動中心是一塊很平的場地，平時和村裡人開會，活着辦喜事的時候，都是在這個地方舉行。村裏的大廣播裏面已經把歡迎詞換成喜氣洋洋的《好運來》，到處都是鞭炮聲，吵得黃佳艾兩耳朵直嗡嗡響。
老年活動中心門口擺着一張桌子，桌子上放着一個本子，一個男人拿着筆在本子上寫寫畫畫，另一個年紀大些的女人站在他旁邊收禮，再數過去就是一對穿着紅衣的新人。
“那個寫字的，就是我們村裏的報賬員，村裡會寫字的很少，記錄這些東西都是他在弄。”村長介紹道。
“嗯，以後我要學的還有很多。”黃佳艾他們去的時候很多村民已經入座，前面還有幾個排着隊，看起來像是送禮錢。她把手放在兜兜里摸索了一陣，把錢捏了一張在手裏，吃婚宴總是要給錢才合適。
“李三家，枕巾一對！”
“張春生，包穀一筐！”
“張祖第，八塊！”
……
黃佳艾往前走幾步，聽了個明白，接着愣住：這……這就是禮錢？
村長走過去說道：“村裡來的大學生。”
“快進去坐着吃，多吃點，山裡路不好走啊，趕緊進去坐着。”門口的女人拉住黃佳艾的手臂一陣噓寒問暖，那是打從心底的高興，眼神中的熱情沒有絲毫摻假。
黃佳艾趕緊從口袋裏拿出一張錢給那人，她以為是那張一百的，拿出來才想起來坐車找了一張五十的，零錢順手塞進了書包。
“這是幹啥？”女人推搡道：“你才剛來，吃飯就吃飯，不用。”
“大嬸，這是應該的，快拿着圖個吉利，希望他們新婚快樂，早生貴子。”黃佳艾把錢塞進女人的手裏，女人也不再推辭一連說了好幾聲謝謝。
黃佳艾想起在城裏參加婚宴的時候，一個月幾張大飯票，工資就已所剩無幾，還是村裡成本低啊。
田坡村村委空有一塊地，除了辦公室的用品，老年活動中心沒有桌椅板凳，也沒有碗筷，都是村民家家戶戶把自己家的桌子板凳端出去，拼湊成一條很長的‘大桌子’，然後村民聽從主人安排，說坐在哪個位置，就得坐在哪個位置。
大桌子最正的位置是村中年紀最大的老人坐的，然後黃佳艾乖巧地站在村長身後，等着主人安排。要是按在村裏的聲望排，她還得等一會兒。
收禮的女人忙活了一陣，走過來大喊一聲：“城裏來的大學生禮錢五十塊！今天的雞頭是她的嘞！”
隨着一陣響了足足五分鐘的掌聲，黃佳艾一臉懵逼地被推到大桌子靠前的位置，接着她的碗裏多了一個沒拔乾淨汗毛的雞頭。她看着村民，不知道說什麼，也不知道做什麼，氣氛有些尷尬。
“大妹子，你在這呢。”
黃佳艾循聲看去，坐在她身邊的是那個開車的大姐。她小聲問道：“姐，我要做什麼？”
“啥都不用做噻，就吃飯。”
黃佳艾才發現大家拍完手掌，就已經各自拿起碗筷開始吃飯。早上吃的東西已經吐完，在嘎底鎮肚子是餓的，但胃裏還覺得不適，一碗小面也沒吃完。現在坐在飯桌前面，倒是還真覺得有些餓。
黃佳艾拿起筷子，看看桌上的飯菜，有骨頭煮酸菜、涼拌蘿蔔絲，青椒炒油渣，還有一盤黑乎乎的東西。她用筷子夾了點蘿蔔放在碗裏，然後扒了幾口飯。
一旁的大姐看黃佳艾不夾菜，以為是她不好意思，拿起桌上的大勺子舀了一大勺黑乎乎的東西給她。
“我們村裏的雞都是放着養的，你們城裏都吃不着。”大姐熱情地介紹着。
黃佳艾用筷子撥了幾下，原來是雞肉，她夾了一點點放進嘴裏，一嚼差點把牙給嗑碎。她用手把嘴裏的東西拿出，才發現是雞骨頭，再仔細看看，村裏的油爆花椒雞是把骨頭和雞肉剁碎在一起炒。
黃佳艾雖然小時候在鎮上，但從來沒這麼吃過。連雞骨頭都做成菜，還是頭一回見。她像是看着敵人一樣看着碗裏一大勺雞肉，吃又不會吃，扔又不好意思扔。
正當黃佳艾拿着筷子在碗裏刨的時候，天空中掉下一團東西，似乎砸在她的身上。“什麼東西！”
大姐放下碗，拿起桌上的一塊抹布往她身上擦了幾下說道：“都說這裏的雞都是放養的，還會上樹嘞，哈哈哈……”
黃佳艾抬起頭一看，一隻老母雞蹲在樹上‘咯咯咯’叫個不停，剛剛就是它不偏不倚地拉了一泡粑粑，掉在她的衣服上。這下本來看着菜就沒什麼胃口的黃佳艾，更是吃不進去飯了。
大姐看出來黃佳艾好像不太開心，她依舊笑着說村裏的菜綠色好吃，可她明明看着黃佳艾碗裏的菜絲毫沒有減少。她拿來一個竹竿，把樹上的雞敲了下去，又跟主人家說了什麼。
過一會兒，黃佳艾的碗裏多了兩個水煮蛋。
黃佳艾拿着雞蛋，然後硬着頭皮囫圇咽下一口菜，說自己吃飽了。
村裏的飯吃到後面，大家就不用在固定的位置了，可以隨意走動。
黃佳艾對面坐下五個小孩子，手裏抱着缺了口的碗，都眼巴巴地看着黃佳艾碗裏的雞頭。
黃佳艾剛起身和主人道了別，小孩子就一擁而上，為了那個她不屑一顧的雞頭，幾個小孩竟然打起來，最後被大人訓了一頓帶回各家。
村長帶着黃佳艾去到宿舍收拾行李，宿舍是簡陋的土坯房，在外面看着很大一間，走進去發現很小，大概就十多平米。幾塊空心磚和一塊木板搭起一張床，坐在上面搖搖欲倒。
“小黃，村裏的條件有些艱苦。等我去跟小學協調一下，看能不能讓你搬去那邊，可能那邊的石棉瓦房，你要住得慣些。我家就住在對面，有事你喊我就成。”
“好。”黃佳艾又搖搖手說道：“不用了村長，我覺得這裏可以的。”
村長走後，黃佳艾翻了翻自己的行禮箱，裏面還有一包餅乾。她以前發生過低血糖，從那以後身上總是會備些糖和餅乾。就着冷水把餅乾吃完，她坐在床上一動不敢動，就怕動作大些，今天就得睡地上。
“好睏，還是睡一覺再說，明天就好了。”
黃佳艾半夢半醒之間，什麼東西從她的脖子處嗖嗖爬了過去，她一下子驚醒，一把拉向燈線：“啊！”
尖叫聲劃破寂靜的夜……
門外不到一分鐘響起急促的敲門聲，村長的聲音在外面響起：“小黃！小黃，出啥事了？”
黃佳艾打開門，指着牆說道：“有多腳蟲！”
村長就披了一件外套，身後跟着一個女人，大概是她的媳婦。村長走進去看看：“這蟲在村裡多的是，不咬人，不會咬人。”
黃佳艾打小就怕蟲，想過山裡會遇到這些東西，她已經是在身上抹了一遍花露水，還在屋裏噴了一遍殺蟲劑。
剛說著，牆上又爬出來好幾隻，黃佳艾一下子竄出了屋。
“太嚇人了。”黃佳艾不禁開始擔憂，要是以後都這樣，三年怎麼熬，可是這是自己選擇的路啊。
村長開始犯了難：“老房子是會有這些東西。”
女人想了想跑回家，不一會兒拿來了一床蚊帳：“把這掛上，蟲子就進不去了。”
黃佳艾接過蚊帳，心裏老感激，道了好幾聲謝。
村長和女人回到自家屋裏，床上坐着一臉哭相的兩個娃娃。夫妻兩人哄了好半天，那娃娃才睡下，第二天小臉上多出好幾個被蚊子咬的紅包。
黃佳艾起了個大早，今日是她第一天正式上班，自然是不能遲到。本想洗個頭髮，哪知道水燒到一半，村裡停電了。
黃佳艾梳起乾淨利落的馬尾辮，對着鏡子開始化妝，鏡中的她五官精緻，有點點嬰兒肥的圓臉看起來並不顯胖，反而讓人覺得可愛。一笑起來，嘴邊兩個小梨渦，還漏出兩顆小虎牙，就像是上帝派來的天使。
黃佳艾七點起床，七點半就到辦公室，但到的時候，村長和報賬員已經在為村民辦事了。
屋裏的村民看起來情緒激動，懷裏抱着一隻雞，指着另一個人嚷嚷着。
別看嘎底鎮和田坡村就一個小時不到的車程，那語言差異是相當的大。要是講慢些，她還能聽懂大概，但是眼下村民嘰里呱啦講了一堆，黃佳艾一句完整的話沒聽懂。
黃佳艾不好意思打擾他們，只好坐在一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