逝者(三)

逝者(三)

魯公伯酋為其父文孝魯公執行三年之喪,守喪二十五月。正如文孝魯公當初治理商奄之民,變革風俗。文孝魯公治理商奄之民強力執行三年之喪的制度,三年之喪乃是周族的制度。

周公熙與夫人修己乘着玉路車返回魯國,魯國的民眾圍觀着周公的玉路車,他們當中大多數是淪為臣僕的殷遺民,初失國家的殷遺民見有子姓之女所生的男嗣成為周王室新一任周公,他們便多望幾眼。

夫人修己作為殷遺民的王後婦蘇的同族,深感同情殷遺民的遭遇,自大邑商覆滅,英勇抵抗周族入侵的殷民大多數淪為臣僕,周王甚至將其呼為「殷頑民」,以示區別。

步入公宮,周公熙與魯公伯酋相對着。

伯酋問候道:“阿弟在天子左右,多年未來魯國,阿弟擔任周公一職,可曾覺得勞苦?”

叔熙應答道:“君上,阿弟在天子左右,是阿弟的榮幸。”

伯酋見他甚為圓滑,說:“阿弟,你多年未見,真是令愚兄刮目相看。”

叔熙飲用一爵杏酒,說:“阿兄南面為君,阿弟慶賀來遲了。”

伯酋客套地說道:“阿弟,你今日一來,為兄甚為怡悅。”

步出公宮,周公熙與夫人修己返回昔日的宜宮。他的母親比穆子依然身在周公采邑,是為了避免君太后雍姜的針鋒相對。

君太后雍姜最憂慮她的兒子。

她的兒子至今無有男嗣,她倒聽聞魯公夫人逸己生育的孟姬阿誠是別家的孩子。

魯公伯酋整日廝混在一群男侍當中,身體逐漸衰竭,自知時日無多,伯酋哀嘆自己的命運猶似風中的枯葉。

男性使者來報,君太后雍姜病危。

比穆子和蘇羽己從周公采邑返回魯國,她們又一次回到久別多年的魯國。

因為蘇羽己和比穆子霸佔了她的丈夫,所以君太后雍姜特別仇恨蘇羽己和比穆子。雖然升級為君太后,但她兒子是一個控制欲強烈的君主,致使她只能高居君太后之位旁觀。她雖然享受了富貴,但無舊敵在旁,難以施展宮廷鬥爭之能。文孝魯公所遺留下的諸多太妃又無子嗣,她不屑於斗無子太妃,蘇羽己和比穆子又遠在天子王畿之側,實在是異常空虛寂寞。

比穆子和蘇羽己依舊穿着周族的服飾,她們乘坐玉路車緩慢地奔行在魯國的道路上。

君太后雍姜躺在席上休養,魯公夫人逸己為她侍疾。

夫人逸己乃蘇國公女,自進魯宮,伯酋就冷落她打擊她,令她無地自容。直到她在阿妹周公夫人修己的提議下,叔熙與她見面,叔熙形若玉樹,她依戀叔熙。

君太后雍姜很早就懷疑夫人逸己與叔熙有染,礙於兒子的臉面,君太后雍姜只能對兒子伯酋訴說主婦無有婦德,訴說主婦侍奉高堂無有恭謹之態。伯酋聞聽母親的抱怨,登時氣急敗壞,他打了主婦逸己一巴掌,重複着母親的話,他訓斥主婦逸己無有婦德。

夫人逸己一有委屈就投入叔熙的懷抱。

因為她深恨周王的亂牽紅線,把她許配給了這個廢物!她與叔熙經常相會,以求慰藉。

當叔熙與公女逸己花前月下互訴衷腸之時,伯酋與男侍玩得正火熱。

世子之妃逸己身懷有孕,一朝分免生下孟姬阿誠。

一見主婦逸己生的是女兒,伯酋心裏是燃起一場炎火。常年廝混於一眾男侍之中,在男侍的挑唆之下,公子酋早已變得仇視女子。主婦逸己生下的是女兒,對於伯酋來說,孟姬阿誠就是個多餘的小東西。

夫人逸己多年在中宮獨守,習慣了魯公伯酋的冷落,看着女兒孟姬出落得裊裊亭亭,她就想起了叔熙。

君太后雍姜躺在席子上,一睜開雙目就看見魯公夫人逸己。

夫人逸己客套地笑道:“阿婆,醒來了?”

君太后雍姜冷哼道:“你可別裝模作樣!”

夫人逸己慌忙低下頭,說:“妾在魯宮只學會侍奉阿婆。”

“別以為我不知道你和那一個小子有染。”君太后雍姜怨毒地說道:“你看你的眼睛一直躲着我這一個阿婆做什麼?你一副做賊心虛的模樣,我想阿酋見了你更會心生厭惡之感。”

夫人逸己委屈地流淚。

一名侍女走上前,說:“蘇己和比子求見太后。”

君太后雍姜慌張地說道:“讓她們一個時辰之後再來拜會我。”

儘管夫人逸己依然在嗚咽,卻知趣地退出室內。

君太后雍姜一直以來很畏懼比穆子和蘇羽己,比穆子和蘇羽己在魯宮中一直是橫行霸道,比穆子甚至穿着紫色的衣裳來中宮,蘇羽己穿着硃色衣裳,以示君上的寵眷。君太后雍姜至今還記恨着這兩個公女對她的挑釁,讓東宮的少妃和西宮的少妃都明白她已經失勢。比穆子和蘇羽己甚至當面評價魯公夫人的衣裳陳舊,使當時的魯公夫人雍姜眼睛裏要噴出炎火。

而文孝魯公又任憑兩名少妃的服飾超越夫人的服飾。

君太后雍姜其實是非常留意比穆子和蘇羽己的評價,蘇羽己和比穆子兩名少妃對待其他女子是溫柔和善的態度,她們姊妹兩個所說的話應該是真非假。蘇羽己和比穆子越是有着優雅的舉止越是令君太后雍姜猜忌仇恨。她仇恨美麗的女子,而蘇羽己和比穆子既是美麗的女子又是頗受君上寵愛的少妃,令她更為惱火。

文孝魯公已經離她遠去,究其一生都想抓牢魯公伯禽,但是君太后雍姜更仇恨兩名少妃。兩名少妃即奪取了她的丈夫又使她的兒子被兩名少妃的兒子追趕,她確實只能仇恨兩名少妃。

君太后雍姜非常在意昔日兩名少妃的看法,在梳妝枱前磨蹭了許久,才想起怎麼吩咐侍女為她梳妝打扮。

比穆子和蘇羽己姊妹兩個等待了一個時辰,君太后雍姜才命令她們進來。

“你們姊妹兩個真是親密。”君太后雍姜依然板板正正地跪坐着。

蘇羽己和比穆子見她病色沉重,卻依然堅持從席上起來,姊妹兩個唯恐她要說出尖酸刻薄的話語。

己羽含着怒火問道:“你今日召我們前來,是為了顯擺君太后的威儀嗎?”

君太后雍姜陰陽怪氣地說道:“是的,我就是為了顯擺君太后的威儀。只要我在的一天,你們就是太妃,而且永遠是太妃。”

子穆忽然冷笑道:“你死期將近,還顯擺什麼?”

君太后雍姜面有慍恚,質疑道:“你這是太妃對太后的態度嗎?”

子穆冷漠地說道:“雖然我知道你快要死了,但是我心裏卻沒有半點憂傷。”

君太后雍姜忿然怒曰:“國妖!你真是一個國妖!”

己羽連忙維護阿妹,針鋒相對地說道:“君太后之子乃是魯國之君,然而當今魯國之君未曾有男嗣,太后還是祈求上帝讓當今魯國之君獲得男嗣吧。”

子穆拉着阿姊的玉手,開心地笑道:“一個男人無有男嗣,一國之君無有男嗣,該是多麼的悲哀。太后,你究竟有何底氣在這裏囂張?”

君太后雍姜頓時備受打擊,無話可說。

蘇羽己和比穆子便離席走出太宮,姊妹二人手牽着手步行在魯宮的迴廊上。

君太后雍姜知道她們遠去,頓感空虛寂寞。君太后雍姜的祖父呂尚乃是宗周太師,祖父呂尚以宗周太師的身份成為齊國之君,父親呂伋承襲了祖父的爵位,她以齊國公女的身份浩浩蕩蕩地出聘魯國之君伯禽。成為魯公夫人,她連自己的阿妹少妃栗姜都要忌憚,深恨阿妹少妃栗姜更受魯公伯禽恩寵,她經常有意無意在魯公伯禽面前詆毀同父異母的少妃栗姜,致使魯公伯禽即疏遠了夫人雍姜又疏遠了少妃栗姜。

太妃栗姜從裏間步出來,輕喚了一聲:“太后別生悶氣。”

君太后雍姜置若罔聞,依然陷入冥思苦想的境界。她尤為忌憚比穆子是由於比穆子的祖父是商朝的太師,比穆子與她旗鼓相當,她更想欺負比穆子。然而她的兒子由於深陷男色,無法使她獲得孫子,她鬱悶苦惱,她現在所焦慮的是兒子的身體狀況。她被比穆子的話語所震驚,昔日的魯公夫人雍姜即使是成為君太后,最憂慮的是兒子的男嗣問題,她沒有孫子,將來一國之君的位置誰來坐?

魯公伯酋聽聞男侍來報,男侍言說太妃羽己和太妃穆子在談論當今魯公無有男嗣的事情,似乎是在譏諷伯酋。魯公伯酋聽罷氣得胸膛簡直要爆裂。他平生最忌恨的莫過於別人討論他無有男嗣的事情,他決定派遣刺客追殺太妃穆子和太妃羽己。在魯公伯酋的印象中,少妃穆子和少妃羽己都是養尊處優的人物,刺客追殺她們簡直是易如反掌。

坐在玉路車之內,蘇羽己和比穆子姊妹兩個談論着花草名目。

周公熙和公子巒兩個分別騎在駿馬上,他們兄弟兩個巡視着周圍守護着兩位阿母。

忽然兩個刺客湧上來,叔熙和季巒兄弟兩個下意識地守護玉路車。

經過幾番打鬥,刺客一死一傷。

蘇羽己和比穆子從一名刺客口中獲知是當今魯公伯酋派人來追殺她們。

叔熙和季巒兄弟兩個一時之間恨意充滿胸膛,他們恨上了魯公伯酋。

回到周公采邑,正是杏花盛開的春天。

子穆憤恨地說道:“君太后和魯公根本沒有必要再活下去!他們接二連三地欺負我們姊妹倆,我務必要讓他們母子倆付出代價!”

一見她氣憤難當的面目,己羽連忙為她降下火氣,說:“阿妹,莫要禍從口出!當今魯公乃是天子所冊封的世子,當今魯公想置我們姊妹倆於死地是易如反掌,我和你是僥倖逃脫。”

子穆拉着她的玉手說道:“阿姊,莫怕。當今魯公無有男嗣,他最憂慮的是有無世子的事情吧。”

己羽滿心憂慮地說道:“我們要注意太后和魯公的動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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商之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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