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章 深淵
天佑大周，不亡其種。
可在宋染月看來，她自由的日子正在向她招手。
“母后，淑妃誕下皇子，使我大周後繼有人，月兒始終是女兒身，長此以往裝扮下去，唯恐叫人識破，不利於我朝發展，如今皇子降世，月兒這就下旨退位，讓皇子繼承大統才是正道。”
宋染月當即借勢，提出歸還皇位。
如此她也能瀟洒出宮，做一個閑雲野鶴，做自己想做的事情，不至於整日裏擔憂皇權之爭，還要應付那些口是心非野心勃勃的臣子們。
耿太后聞聲，猛地一怔，壓低的聲音中帶着難以掩蓋的憂慮。
“月兒啊，如今朝局未穩，諸位王爺又虎視眈眈。若是這時候讓剛出生的皇子繼位，必定要落人口舌，月兒，你就做一段時間皇帝，替你皇侄守着這大周天下，將來皇子有了出息，朝局穩定，母后一定答應你讓你出宮。”
一而再再而三的勸慰，生怕她再度拒絕。
叛軍來襲，人心惶惶，宋染月以女兒之身身着黃袍，代替皇兄執掌天下權柄，朝堂問災，罷免工部尚書，有勇有謀，已經讓耿太后對這個突然變化的女兒產生了莫名的依賴。
此時她若離開，別說後宮之人，就是她自己恐怕也要被叛軍斬殺。
耿太后見她遲遲沒有答應，淚盈於睫，作勢又要跪下。
“母后萬萬不可，女兒答應母后就是。”
思慮再三，宋染月順着耿太后的意思做出了決定。
皇子降世，宮廷內外卻不見一絲喜慶。
宋染月為了與皇嫂拉開距離，以免身份敗露，口諭賜名皇子為宋勉。以劉淑妃誕下皇子有功社稷，晉封其為貴妃。
皇城被叛賊所亂，百廢待興，百姓惶恐不安，受災民眾正處在水深火熱之中，心繫百姓的宋染月，想要代替先帝宋染辰安撫百姓，換取民心，累積民心民意，他日與亂臣賊子爭鬥，也能有幾分勝算。
當天，宋染月換上常服，準備出宮巡視災情。
怎料宮裏郎中令來報，兵部尚書、參知政事等五名大臣請求覲見。
剛歇口氣的宋染月，心一下子提到了嗓子眼。
“他們來做什麼！”
宋染月故作淡定，端坐龍椅之上，大手一揮，“傳！”
“陛下有旨，宣兵部尚書蔡文禮、參知政事宋全盛等入殿覲見！”
郎中令高呼一聲。
話音剛落，五人低着頭邁着小碎步，畢恭畢敬的來到丹陛之下，齊刷刷跪了一排。
“臣等叩見皇上，吾皇萬歲萬萬歲。”
以參知政事為首的五人齊聲，卻讓宋染月聽出了別樣的感覺。
那聲音慵懶，不似議事堂時那般慷鏘有力，不知道的還以為他們是來哭喪。
宋染月眉頭緊皺，雙眸幽黑宛若深壇，薄唇微帶冷誚，“聽諸位愛卿這口氣，倒不像是來慶賀朕喜獲麟兒的吧。”
五人面面相覷，膽小的更是渾身一顫，埋頭於胸大氣不敢出。
須臾，宋全盛擠出幾滴眼淚，仰頭拱手作揖激動道：“臣等也是剛剛知曉劉淑妃誕下皇子，可喜可賀，此乃老天爺待我大周不薄！臣等恭賀皇上後繼有人！只是……”
他話鋒稍稍一轉帶着擔憂之色繼續道：“宮外有嚼舌之人傳聞皇上龍體欠安，臣等憂思皇上。如今見着皇上紅光滿面龍體康健，臣等這懸着的心也算是放下了。”
“皇上恢復的這麼快，不知是哪位神醫妙手回春，如何沒有在太醫院報備，對於皇上龍體太醫正一無所知，若是有人心懷叵測意圖不軌，我等老臣就是死罪啊，”兵部尚書蔡文禮有意無意打探。
一個瀕臨死亡的人，又是如何在短時間之內恢復神速？
殊不知早在七天之前，皇帝已經成了先帝。
宋染月身體微怔，後背泛起絲絲涼意。
試探來了！
此時此刻，宋染月這才意識到真要坐穩這個位置不容易，朝中大臣忠心於己的只有少數，而這些人中還有些披着羊皮的狼。
宋染月心裏打了個突，強裝淡定踱步走到階梯上，緩緩坐下，不露聲色，“宋全盛，朕記得你是先帝堂弟，朕的親親堂叔，朕的長輩，朕有些好奇，賊子亂政舉兵逼宮，皇叔身在何處？”
冷不丁的聲音，直敲擊着他的耳膜。
嚇得他渾身一顫，低下了頭。
“蔡尚書，朕聽你這話，反而糊塗了，這天下究竟是誰的，朕又是誰，朕的龍體如何，有沒有報備太醫院，你一個兵部尚書不管兵部兵馬調度，卻管朕，你好大的膽子啊！”宋染月不怒自威，坐在台階上，冷漠的眯起雙眸，嘴角微微上揚露出一抹邪魅微笑。
一舉一動，就連一個笑容都像極了宋染辰。
然而軟弱卻又猖狂的宋染辰，只會將心思表露人前，而她喜怒哀樂不溢於言表，讓人捉摸不透。
“微臣不敢，微臣只是擔憂皇上，還請皇上明察……”
兵部尚書蔡文禮瑟瑟發抖，趴在地上誠惶誠恐。
議事堂內，蔡文禮一言不發，罷朝之後又來試探，假意關切，實則探聽虛實。
宋染月沉聲，“皇叔，你不願同流合污，在叛軍逼宮之時還在任上統籌兼顧，你所有的功績朕都牢牢記在心裏，來人，賞賜皇叔江南錦繡五十匹，晉城陽郡王，食邑一千戶，賜夫人王氏二品誥命，晉封長子為戶部右侍郎”
此言一出，宋全盛心頭閃過一絲訝異。
“老臣謝主隆恩，吾皇萬歲萬萬歲，老臣何德何能，受皇上如此大恩，今後老臣一定為皇上鞠躬盡瘁，死而後已！”
此人雖是皇族，宋染月皇叔，卻因為出身問題不曾封王，如今宋染月大手一揮非但給了他賞賜，就連他兒子也得了一個戶部侍郎，如何不感激涕零。
宋染月與之寒暄幾句，找了個借口將他請出寢宮。
屏退左右，宋染月癱坐在地上，兩腿發軟，久久不能回神，乾脆躺在台階上仰頭望着巨大房樑上一隻大金龍飛騰而下。
“這活，真他娘的不是人乾的！”
宋染月在腦海里回憶起這些人的身份和站向，在記憶里他們都是牆頭草，兩邊倒，還有一些表面上支持禮親王的，叛亂有他們一份，是為奸臣。
還有一些保持中立，站向不明的中立者。
朝局紛紛，皇權不穩。
稍有不慎，便是萬丈深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