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四章 怕事的太子妃
第四十五章善自思量
高拱被周夢臣看出一絲端倪。其實周夢臣也知道,高拱的心事未必是太子之死。
倒不是周夢臣有多神,而是周夢臣的情報。那一天,嘉靖覺得無比保密的事情,周夢臣已經知道了。
有了這個關鍵情報,周夢臣才能推倒出來一些東西。
周夢臣這一次問,其實就是試探。他想試探一下,高拱到底是什麼意思。當日到底說了什麼?
畢竟,周夢臣僅僅知道,嘉靖忽然召見高拱,兩人到底說了什麼。就不是周夢臣所能知道的事情了。
高拱說道:“多謝首輔提點。我知道。”
周夢臣說道:“其實,我一直想與你談談。明年我就要下了。我自己擬定的規矩,我自己要遵守,再者掌握天下十年,對於一個臣子來說,已經夠了。只是我而今是首輔,也要為朝廷站好最後一班崗。”
“高兄,你覺得我不在內閣了,繼任的人會是誰?”
“或者說,誰更合適?”
周夢臣目光炯炯的看着高拱。
這話是試探。
周夢臣早就選定了張居正。
畢竟即便不談雙方的交情,也不談張居正歷史上的成就,單單說張居正的身份地位,就足夠了。
為什麼?
因為周夢臣的勢力分為幾個圈子。一個是嘉靖二十六年進士。張居正是。周夢臣不在朝廷了,這個位置,張居正是嫩個接管的。第二乃是楚派,也就是湖廣出身的官員。
周夢臣雖然不想拉幫結派,但是奈何這早已成為現實了。周夢臣也沒有辦法。就好像當初方鈍與周夢臣沒有其他關係,僅僅是同鄉,就在很多事情上給了周夢臣極大的幫助。
周夢臣代替方鈍成為湖廣官員之首后,周家就成為北-京湖廣會館了。但凡湖廣有什麼事情,都會有人來求救,周夢臣還不能不管,湖廣官員更是將周夢臣視為天然領袖。
甚至清丈田畝。湖廣也是完成的又快又好。
固然是湖廣整體上來誰,土地矛盾並不是太大,一方面是湖廣的開發是比較晚的,另外一方面,就是湖廣百姓溢出方向,是向西的。
貴州,湘西等地方,都是欠開發地區。
再加上,湖廣大多少官員希望能在前程上有所進益,也就願意給面子。
如此一來,不管周夢臣想不想,湖廣在他麾下都是重要一派,抬手不打笑臉人。更不說政治很多時候,將自己的朋友做的多多,將敵人減少。這樣天然的盟友與下屬。周夢臣不能往外面推吧。
而張居正是湖廣人。這一派他也可以接受。
至於,周夢臣另外的勢力,也就是周夢臣的弟子們。張居正與周夢臣這麼多年通家之好,很多周夢臣的弟子,也都是見過張師叔的。或許不能如之前為周夢臣效力的時候那麼賣力。但也是可以統合的。
而且周夢臣派系之中,也沒有那麼涇渭分明。很多人都是各個因素都有的。
如此一來,張居正能接管周夢臣絕大多數勢力。至於一些不相干的勢力。就要看張居正自己的能力了。
而高拱他是嘉靖二十年進士,是河南人。雖然也算是王廷相門下的。但是雙方關係並不親密。縱然周夢臣想將自己的勢力交給高拱,高拱也接不住啊。
更不要說,高拱那臭脾氣,周夢臣這邊很多人都討厭高拱。
所以,高拱一開始就不在周夢臣的選項之中。畢竟政治家很多時候都不是一個人。代表着身後很多人。周夢臣也是自己的。
高拱對這一點也很明白。
如果平日他或許不在乎這一點。因為,高拱非常有自信。他自信下任首輔是他的囊中之物,張居正是比不過他的。即便是而今太子不在了。他也有當仁不讓的自信。
根本不需要,周夢臣的傾向。
只是此刻高拱內心之中忽然一動,暗道:“陛下,不就是信不過周夢臣。如果周夢臣願意此刻就開始退下去,或許陛下就能網開一面了。”
高拱說道:“周兄,下任首輔我自然是當仁不讓。只是有一件事情,我覺得該提醒你一下。徐階老兒,我是看不上的。但是有一點,卻是不得不佩服。當初覺得他膽小如鼠,見風而遁,而今到了我們這個位置,我才知道,徐階上能保國,下面保身。不愧青詞寫的好。周兄,你而今不效仿一二?”
周夢臣說道:“我效仿?”
高拱說道:“不錯。你也要好好想想。這位置不是坐的越久越好的。”
隨即高拱似乎覺得失言了,最後說道:“善自思量。”隨即一揮鞭,先行一步去了。
周夢臣依舊慢悠悠的騎着馬在路上,緩緩前行。
“大人,怎麼樣?”徐渭騎着馬跟過來。
周夢臣說道:“高拱話中有話。我要我學徐階。看來,陛下當夜說了一些不好的話。”
何心隱從另外一側而來,說道:“可是,這一段時間,我費勁心思,也沒有打聽出什麼東西來。會不會我們誤會了。”
周夢臣沉吟了好一陣子。
此刻周夢臣內心之中也是很矛盾的。
讓他俯首系頸,讓嘉靖來殺,是萬萬不可能的。周夢臣骨子裏是一個現代人。沒有那種奴才氣,自始至終,他都將嘉靖當成了大明皇家集團的董事長。他作為一個小職員,最後當上CEO。是有感激之情的。也就是古人所言的知遇之恩。但是決計沒有為了報恩不要自己的性命的做法。
但是,他很清楚,大明畢竟不是企業。他要考慮的更多。
首先,有一點周夢臣很清楚。那就是這個時候造反篡位之類的事情,是沒有前途的。畢竟大明二百年天下,即便沒有深入尋常百姓之心,但也深入了士大夫之心。
周夢臣做這樣的事情,即便一時間能得勝。但是時間一長,特別是他死之後,就是怠禍子孫了。
他忽然理解于謙了。
在於謙的位置上,造反不行,不過霍亂天下而已,他花了不知道多少精力,才將天下安撫下來。怎麼肯自己再攪亂?依附景泰?然後景泰無子,又不肯按宗法來。這天下最終還是要到正統一系,他也沒有辦法。
索性有事情自己抗了。也算是保全家族了。
而周夢臣比于謙更難堪的,周夢臣連一個次要選項都沒有。他即便學霍光,也要面對一個問題,那就是廢誰,立誰?
所以,周夢臣只能更慎重。
他首先要確定自己不是反應過度了。是不是嘉靖沒有這個想法,而他胡亂猜測的。這一點尤為重要。雖然周夢臣覺得,八九不離十了。但是他依然要證據。
這個證據不是用來說服任何人的。而是讓周夢臣下定決心的。
畢竟政治上的事情,從來是先下手為強。周夢臣在宮中,嘉靖想要先下手殺了周夢臣,很容易。同樣的周夢臣家就在皇城根。說句不客氣的。選三五百精銳甲士,從周夢臣家中一口氣殺到嘉靖寢宮,也不是不可能的。
畢竟皇宮數萬守軍,一天三班,看似威嚴。但是在周夢臣眼中,不過土雞瓦狗而已。
任何時候破壞很容易,但是收場卻是很難的。
對嘉靖來說,是這樣的。對周夢臣來說也是這樣的。甚至,周夢臣這裏想要收場,比嘉靖那邊更是難上加難。
而考驗一個政治家的,從來不是做出多大的局面,而是將多大的局面控制住,收拾得了。
周夢臣說道:“這一件事情,要從長計議,后發制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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