奪命連環(6)
岩海市已經被鋪天蓋地的新聞淹沒,幾乎所有電視節目都在同一時間報道連環殺人案的最新進展,某個火熱的電視頻道請來了知名專家,深度剖析令人聞風喪膽的殺人狂魔。
廣場大屏幕、網絡平台、街邊小店、甚至車載收音機里,都在傳遞同一個信息:20歲左右的女性,最好不要獨自一個人待着,無論是白天還是晚上,無論家裏還是戶外,因為殺人犯可能就在我們身邊......
一種極度的不安充斥在每一條街道。
公安局裏,上級領導檢查工作之後,要求必須在一周之內破案。
八個審訊室里都有人在被審問,警察幾乎沒有停止過手裏的工作,實驗室也在加班加點的給出最新的檢驗結果。
顧原看着電腦屏幕上傳回來的最新報告單,上面顯示,幼師和護士身上都沒有被性侵過的痕迹,鼻腔里發現少量的七氟醚(吸入麻醉劑),死者十指指甲、口腔分泌物裏面沒有發現除死者以外的其他人的DNA。
所以,到現在為止,案子最大的嫌疑人依舊是張海艷。
李蒙對張海艷家裏的物品進行了地毯式的搜索,果然被他找到了證據。
李蒙把一個裝有網線插頭的證物袋被拍在警察局的桌面上:“我們在張海艷的家裏發現了幼師案的作案工具,這根網線和幼師上吊的網線是同一根,網線是被剪斷的,斷口完全吻合。”
痕檢組的嚴吉對比了張海燕的指紋,和網線上的指紋一致。
幾個警察輪流審問張海艷,張海艷一直低着頭,雙腿不受控制的大顫,但她從頭到尾不願意說一個字。
墨臨坐在電腦椅上,身體往後靠,盡量讓脊椎舒服一些,電腦屏幕上播放的是醫院的監控記錄,畫面一直在快進,需要高度集中注意力。
“停,倒放....停....就是這裏,把它放大......”
反反覆復幾次后,終於在放大的畫面上發現了一個熟悉的身影,她注意到一個帶着口罩的女人。
女人上身穿着寬大的紫色衛衣,下半身穿着黑色緊身牛仔褲,頭髮披在兩側肩膀上,從監控設備前一閃而過。
“張海艷?”肖澤注意到監控畫面上放大的女人似乎是張海艷。
“是她。”墨臨起身給去接咖啡:“不過,你不覺得太巧了嗎?”
肖澤不理解他為什麼要用“巧”這個字,對他來說多一個證據,離破案就更進一步。
肖澤手裏的咖啡見了底,他索性放回辦公桌上,轉身近了審訊室。
坐在椅子上的張海艷,見他進來,彷彿受到了驚嚇,精神出於高度緊繃狀態。
李蒙見肖澤來了,把正對張海艷的位置讓給他。
肖澤:“張海艷,昨天中午十一點,你去市人民醫院做什麼?”
張海艷猛的抬頭:“去...檢查身體...我的胃一直不太好,所以想去胃鏡室做個胃鏡。”
“這麼巧,胃鏡室的護士12點遇害,剛好拍到你11點出現在胃鏡室?快說...人是不是你殺的?!”
“我沒有殺人,我真的沒有殺人!”
“現在所有的證據都指向你,你和三個受害者都有牽扯,還有什麼好狡辯的,如果你堅持不認罪,我們會直接起訴你。”
“我真的沒有殺人,我也不知道為什麼家裏的網線會被剪斷,更不知道垃圾桶里會有我的東西,我是被冤枉的,有人陷害我!”
“你說有人陷害你,是誰?”肖澤已經有些沒有耐心了。
“我不知道...來警局的前兩天,我總覺得窗戶外有人,但是每次打開窗戶外面一個人也沒有!”
“窗戶外有人?你家住在二樓,窗戶外面怎麼可能有人!”
“一定是兇手,他想陷害我!我是冤枉的!”
肖澤揉了揉太陽穴,對李蒙說:“把案子的證據整理一下,我們沒有功夫聽她瞎扯。”
*
顧原站在審訊室的玻璃牆外發獃,這個連環殺人案到目前為止,彷彿只差一步就要結束了。
“張海艷究竟在堅持什麼,認罪了,大家就可以輕鬆了!”身後女警抱怨道。
所有人都希望張海艷認罪,這樣就可以給廣大人民一個交代。
三位受害人的家屬在警察局外架起了帳篷,只要張海艷一天不認罪,他們就一天不離開。
電視台的記者每天跟蹤報道死者家屬的起居,一時間,所有人強烈要求警察儘快結案。
*
“顧法醫,你怎麼看?”墨臨把咖啡放到顧原的辦公桌上,似乎沒有打算馬上離開。
“疑點很多......”
“嗯,連你都看出來了。”
這說話的口氣,不得不讓顧原抬起頭,很不友好的看着他:“什麼叫連我都看出來了。”
“我想我可能低估了你的智商。”
墨臨拉開椅子,坐在他正對面,眼睛盯着顧原的手,半天沒挪開:“你的手受傷了?”
“嗯,昨天解剖屍體的時候,刺破了手套。”
對於法醫來說,刺破手套很正常。
墨臨皺眉:“下次可以小心一點嗎?”
“我知道了,你還有別的事嗎?”
墨臨的手指放在桌上,不經意的敲了兩下:“你覺得兇手是誰?”
顧原放下手上的工作:“如果兇手不是張海艷,真正的兇手究竟想做什麼?”
“這個問題問得好,我也很想知道,兇手的真實目的。”墨臨整個人往後仰,頸脖被拉長,沒有扣好的昂貴襯衫露出大片鎖骨。
“蠟塊里的字是什麼意思?”顧原問。
“初夜、遊戲、謊言......”墨臨用手腕蓋住眼睛,白熾燈的光落在他的手臂上,肌肉的弧度沿着陰影沒入襯衫里。
“他的故事還沒有講完,岩海市的這三起案子只是兇手在泄憤。”
顧原:“他還會繼續殺人?”
“目前來說,應該不會,如果他殺了人,就證明張海艷是無辜的,那麼他千方百計的栽贓,就功虧一簣了。”
“只要他不繼續殺人,我們就有時間和他耗!”顧原重重按下圓珠筆的開關。
“我們耗不起,上面要我們在三天之內結案。”
顧原:“可是...我們目前沒有兇手的任何消息,如果繼續這樣下去,那張海艷......”
墨臨忽然不說話,直勾勾的盯着顧原:“你相信我嗎?”
顧原遲疑了一下:“什麼?”
“相信我能抓到他!”
顧原緩緩站起身:“以你的資歷,我信。”
墨臨蹬着修長的腿站起來,把手撐到辦公桌上,身體前傾,距離顧原不到30公分。
“你信就好。”
他說完忽然笑了一下,眼尾微挑:“那麼接下來,如果發生了什麼讓你難以接受的事情,千萬別太激動。”
顧原的注意力根本不在對話上,而在墨臨那忽然逼近的身體上,當他反應過來他說了什麼的時候,他已經推開辦公室的門,走了出去。
墨臨直徑走進審訊室,把門反鎖上,拔掉了接通音頻和視頻的插座電源。
“墨老師要做什麼?”李蒙一時間摸不着頭腦。
肖澤雙手插兜,眉毛擰在一起,表情很嚴肅,記得上一次發生這樣的場景,已經是五年前了。
那時候他剛剛工作兩年,當時21歲的墨臨是公認的最有前途的犯罪心理學天才,他僅僅用了二十分鐘的時間,罪犯就招供了,並對自己的所作所為供認不諱,沒人知道他們在審訊室里說了什麼。
關鍵是那個犯人,警察沒日沒夜的審了兩個星期都沒有招,而墨臨只花了20分鐘就解決了。
肖澤有種預感,從墨臨進入審訊室,拔掉電源的那一刻起,這個案子會有至關重要的突破。
墨臨背對着玻璃窗,所有人只能看見他的後腦勺和張海艷的臉。
沒過多久,那張皮膚暗黃的臉以一種不可思議的神情注視着墨臨,她的眼睛幾乎要從眼眶裏蹦出來,拳頭越捏越緊,心裏彷彿有一根弦緊繃著。
下一秒,墨臨站起身來,用身體將張海艷整個人擋住。
看得出來,兩個人還在交流,就在大家紛紛猜測的時候,墨臨坐回了原來的位置。
張海艷低着頭,兩側的頭髮蓋住了她的臉。
只見她慢慢抬起頭,眼神空洞的注視身前的桌面,然後從嘴裏慢悠悠吐出三個字,從她的嘴型可以看出,她說的是:好,我招。
說完這三個字,她心裏的弦彷彿斷掉了,整個人像泄氣的皮球一樣倒回了椅子上。
墨臨推開門,一隻手撫着太陽穴,似乎有點疲憊,注意到所有人的眼神都落在他身上,他嘴角忽的勾起笑來:“她願意招供了,不進去嗎?”
“所以剛才發生了什麼?”李蒙驚得說不出話來。
肖澤走到墨臨跟前:“我就服你。”
“話別說太早。”
墨臨和肖澤身高接近,兩個人站在一起就像兩堵牆一樣橫在中間。
“你總是太謙虛,我在想要不要向上面給你申請個什麼獎......比如,最快審訊人?你覺得怎麼樣?”
“我不喜歡前面兩個字,你最好換一個詞。”
“你想換成什麼?”
“把‘最快’換成‘最帥’,勉強可以接受。”
肖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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