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7章 你不想要命了是不是
信封里是一張薄薄的機票複印件。
時間是半年後的某天,乘機人是葉輕臣。
裴歌捏着那張薄薄的機票一角往回走,紙張在空中蕩來蕩去,輕飄飄毫無重量。
半年後,差不多得是十二月了。
夜裏漸漸起了露水,她一路走過小路,手裏飄着的那張機票就在花叢上掠過,底部沾上水漬。
後來路過垃圾桶,手指隨手一遞,這張機票被扔進去,徹底看不見痕迹。
……
回酒店的路上,電話再度響起,葉輕臣低頭看了好幾秒種才接起來。
開始幾秒鐘,兩邊都是沉默。
後來那頭問他:“你現在……和歌兒在一起嗎?”
“已經送她回家了。”
那頭沉默下去。
葉輕臣隨即問她:“她今天生日,這會兒應該還沒睡,你要不要打個電話給她?”
“不了,我跟她,她始終恨我。”
男人眉頭皺了下,抿唇:“靜安,她不是這樣的人,你是她最好的朋友,今天這樣的日子,她肯定還是希望接到你的電話。”
靜安閉了閉眼,她慢慢蜷起手指。
室內光線昏暗,客廳里就只開着一盞落地燈,光線在那一團暈開,四周明明滅滅。
小茶几上擺着一盤顏色鮮艷的橘子,黃澄澄的顏色看起來異樣誘人。
但是靜安卻將目光放在旁邊那把水果刀上。
她聲音安靜,一如本人:“你不懂,從她上次來多倫多看到我們開始,她心裏就已經和我疏遠了。”
“葉輕臣,你還不明白嗎?她是個愛憎分明的人,我也好,你也罷,在她心裏都是一樣罷了。”
葉輕臣不喜歡聽這話,他嗓音已經有些冷,對靜安說:“你們這麼多年的感情,她不會因為自己看到的一點捕風捉影的東西就和你老死不相往來。”
電話那段斷斷續續地傳來涼薄的笑聲:“葉輕臣,你確定是捕風捉影的東西么?”
“靜安,你怎麼了?”他問她。
靜安閉上眼睛,整張臉顯得有些慘白,她呼出一口氣:“我只是想說,歌兒心裏會有疙瘩。”
“我會跟她解釋清楚。”葉輕臣說。
“葉輕臣,你是不是執意要回臨川?”靜安問他。
葉輕臣看着窗外一閃而過的城市夜景,臨川的夜終究是比多倫多多了一絲人情味。
兜兜轉轉這麼多年,他慶幸自己還是沒變,當年離開的時候想的就是總有一天要回來,現在離那一天越來越近了。
他聽到自己十分肯定的聲音:“嗯,我要回來。”
靜安呼吸輕輕一窒,她問他:“那我怎麼辦?”
……
六月中,裴氏集團人事部公佈了這個月的人事變動。
名單上赫然出現江雁聲的名字。
在二十四歲之際,他成功再度跨了一個階梯,頂替了康明輝的位置,成為項目部總經理。
這天,整個部門都在祝賀他,大家甚至還買了花。
江雁聲現在看到花就下意識就有些抵觸,鮮花捧到他面前他就皺着眉頭看着,大家在一旁打趣笑着:“江總別怕,這是百合和紅掌,不是玫瑰。”
他伸手接過,嘴角扯了下,抬手碰了下這人的臂膀。
這日部門難得沒有加班,江雁聲帶着眾人一同外出聚餐。
地點選在城北新開的那家均價不菲的自助餐廳,從裴氏過去還要些時間,部門三三兩兩分開湊着坐了好幾輛車也就過去了。
江雁聲車上坐着一男一女,都是同組的。
他工作上對事不對人,私底下也沒有架子,那兩人有一搭沒一搭地聊着天,江雁聲偶爾插兩句,氣氛倒還是很和諧。
後來不知道怎麼的,話題自然扯到江雁聲身上,“江總,好好奇,你平常有沒有什麼娛樂活動?”
他笑了下,答:“有。”
“還真的有,快說說,你平常都幹什麼?”
“跟你們一樣。”
女同事一臉不信,她笑道:“你平常也要去蹦迪?”
“不蹦。”
“那你還有什麼娛樂活動?”
“好了,你不要為難江總了。”旁邊男同事適時打斷她。
“害,我這不是想關心關心江總的私生活么?”
男生說:“關心了沒用,你也得不到。”
兩人又扯了一通,後來女同事八卦地問江雁聲:“江總,能問一個比較私人的問題么?”
“你問吧。”
“先聲明好啊,這也是大家都想知道的,前段時間那個天天給你送花送飯的人是誰啊?你要是覺得不方便就算了,我們就想知道是不是有人在追你?”
前頭剛好是紅燈,江雁聲踩下剎車,因為這個問題眉心微蹙。
離她上個月生日,日子又過去大半個月,這期間,她安靜得好像之前那些事都沒發生過。
對於江雁聲來講,這是個好事。
他還未回答上這個問題,電話作響,他接起。
顧風眠剛剛走出圖書館,她說:“雁聲哥,你下班了嗎?我最近當家教賺了不少錢,你有空嗎?我們一起吃個飯吧。”
他本想說今天沒空,但頓了頓,他道:“我正好要和同事們一起聚餐,眠眠你要不要過來一起?”
“你們部門聚餐,我去好嗎?”顧風眠有些不確定地問。
江雁聲笑笑:“決定權在你。”
“那……你們在哪兒聚餐?我回一趟宿舍放東西過來找你們。”
“等會兒我要路過臨大,順帶接你一起。”
“好。”
掛斷電話,江雁聲轉過頭來跟兩人說:“我還叫了一個人,都不介意吧?”
兩位同事連連擺手:“不介意不介意,多個人多個熱鬧。”
他們到達臨大校門口,顧風眠也剛好從校門口出來。
車裏女同事看着朝他們款款走來的顧風眠,沒忍住感嘆:“江總,這妹妹可真好看啊,是誰啊?”
江雁聲還未說話,顧風眠已經拉開了車門。
“雁聲哥。”顧風眠喊了江雁聲一聲,又跟車裏另外兩人打了招呼。
“這都是我同組的同事,不要有什麼負擔,大家都很隨意。”江雁聲回過頭來跟她說。
“好。”
車子再度啟動,前座,江雁聲跟那個男同事在說一些工作上的事情。
挨着顧風眠坐的那個女生悄悄挨過來問她:“我叫魏佳,我看着你就覺得你很熟悉,哈哈你跟江總你們……”
顧風眠抬頭看了江雁聲一眼,他一邊專心開車,一邊跟別人說事,並未注意到後頭她們兩個女生之間的往來。
她說:“上個月我跟雁聲哥一起去了裴氏的年中宴,估計您那時候見過我。”
這個您字把魏佳嚇了一跳,她忙說:“你就叫我魏佳吧,我們跟江總都很少這樣稱呼,隨意些隨意些哈。”
魏佳又問:“你跟江總,那你們應該很熟吧?”
顧風眠點點頭。
“那你知不知道是誰天天給他送玫瑰花啊?”
“……什麼?”顧風眠還以為自己聽錯了,不確定地看着魏佳。
魏佳察覺到前座的視線,她縮着脖子吐吐舌頭,眨了眨眼睛:“哈哈沒什麼沒什麼。”
沒多久到達目的地。
其他人早就已經到了,魏佳和那個男同事一起走在前面,顧風眠跟在江雁聲身邊,走到後面幾步。
門童恭敬地拉開大廳的玻璃門,江雁聲側頭問顧風眠:“什麼時候放假?”
“就下個星期。”
“暑假有沒有什麼打算?”他問她。
顧風眠思考了一下說:“準備去找找實習。”
江雁聲點點頭:“嗯,多去試試,有什麼搞不定可以和我說。”
“好。”
……
裴歌隨便嘗了幾口周傾烤出來的蝦,她皺眉評價:“賣相一般,味道一般,什麼都很一般。”
周傾瞪她一眼,夾了一隻烤好的蝦放到一旁林清的盤子裏:“阿清,你嘗嘗。”
林清吃下去,在周傾期待的目光中點點頭,“好吃的。”
“看吧看吧,小爺我技術不賴,就你裴大小姐挑剔。”
裴歌低頭刷着手機,周傾在一旁問她:“馬上就暑假了,今年暑假你準備幹什麼?”
暑假……裴歌放下手機眯了眯眸。
林清在一旁說:“要不今年就不要到處跑了吧,去年不是就受傷了嗎?”
而裴歌的目光放在大廳某一處:“放心吧,今年暑假我哪兒也不去”
“那你要幹什麼?”
裴大小姐眯起眼睛笑的一臉不懷好意,她說:“我安心追男人。”
……
江雁聲他們部門人不算多但也不少,大家分開坐了兩個長桌。
還未開吃,大家面前的杯子裏就先被倒了一杯酒,顧風眠被自然安排坐在江雁聲身邊,有人過來給她倒酒,顧風眠剛想拒絕就聽江雁聲在一旁說:“她明天還要考試。”
這人便自動繞過了顧風眠。
他們舉起杯子祝賀那刻顧風眠才明白過來原來是江雁聲又升職了,江副總拿掉了一個副字。
一堆人當中,顧風眠手中的那杯黃色橙汁格外突出。
有人藉此發揮:“江總,這是家屬嗎?再給大伙兒介紹介紹唄,別吝嗇。”
他很乾脆地一口喝掉,笑着說:“是家屬,但不是你們想的那個家屬。”
顧風眠側頭看了他一眼,又對眾人笑了下。
大家似信非信,都有些八卦,“不夠意思了,我們可都等着鐵樹開花呢。”
席間笑成一片,就之前那個送花事件江雁聲不願意透露更多,話題也轉換得更快,沒一會兒也就岔了過去。
都熟絡起來,氣氛瞬間熱鬧。
有人問顧風眠:“妹妹,你在哪裏讀書哇?”
顧風眠說:“臨大。”
“嚯,優秀啊,什麼時候畢業?”
“快了,就這兩年的事。”
“那你有沒有想過來裴氏?”
“不知道能不能進呢……”
坐在顧風眠斜對面的人笑道:“害,有咱江總在,你還在怕這個啊?放心就算江總不寬容,到時候找哥,再說,臨大的學生哪能差……”
顧風眠看了江雁聲一眼,低着頭,嘴角默默地抿開笑容。
等輪過一圈下來,大家才真正消停了一些,顧風眠看着身旁坐下的江雁聲,她將自己一旁已經弄熟的肉的放到江雁聲面前:“雁聲哥,剛烤好的,你吃點墊墊肚子。”
“好,謝謝,”他夾了一塊放進嘴裏,江雁聲問她:“還適應吧?要是他們欺負你,你和我說,我去收拾。”
“哎呀江總,你要護短好歹也小聲點嘛,大家都聽到了。”旁邊有人半打趣半不滿地抱怨着。
“這麼漂亮的妹妹,我們哪裏捨得欺負,”頓了頓,笑道:“剛剛我們還在說,要不要把她拐來裴氏得了。”
江雁聲眯了眯眼,他說:“少貧,否則加班少不了。”
頓時哀嚎一片。
顧風眠全程只淡笑着,只是耳根跟脖子是肉眼可見地紅了。
……
裴歌過來時,正好看見笑得一臉嬌羞的顧風眠。
她坐在江雁聲的身邊,微微低着頭,很安靜,一副小鳥依人的模樣。
其他人時不時打趣一兩句或是和她說幾句話,不知道講到了什麼,顧風眠下意識側頭看了一眼江雁聲,瞬間耳根更紅了。
裴歌安靜地挑眉看着,嘴角露出嘲諷的笑。
誰也沒想到裴歌會突然出現在這裏。
她的出現讓原本熱烈的氣氛有瞬間凝固,然後風向立馬就轉變了。
有人立馬起身讓出自己的位置:“裴小姐,您也在這裏吃飯啊?這是巧。”
裴歌含着笑意的目光一直放在江雁聲身上,她說:“巧,你們今天這是……部門聚餐?”
“是啊是啊,江總這不是升職了嘛,大家可不得趁此機會好好宰他一頓。”
“對了裴小姐,聽說上次的宵夜是你請大傢伙吃的,你可不知道,那天加班餓得我前胸貼後背,真的全靠那頓宵夜救我一條小命……”
“葉飛你夠了啊,哪有你這麼誇張……”
而裴歌卻挑眉看着江雁聲,升職了啊。
難怪。
“裴小姐,你快坐。”
江雁聲看着她伸手拍了拍那人的肩膀,那張抓人眼神的臉帶着漫不經心的笑容,眉梢眼角都帶着高傲可偏偏又顯得十分從容,她說:“啊,不和你坐,我去挨着你們江總坐。”
“哇,裴小姐這話,扎心了。”
“裴小姐和江總……”
裴歌側頭,目光和他的撞在一起,一個狡黠,一個深沉。
她笑着說:“你們江總是塊硬骨頭,可太難啃了。”
這話的信息量可太大了,瞬間就炸開了鍋。
大家瞳孔擴張,面面相覷,最後又看着裴歌。
裴歌照舊直白地盯着江雁聲,眼裏帶着挑釁,她說:“是的,我在追他。”
“喔……”
“哇……”
顧風眠猛然抬起頭朝裴歌看去,心臟瞬間好似被人一把抓住,倏地覺得呼吸困難。
心裏有一種說不出來的滋味,她回頭看着江雁聲,發現男子此刻眉頭緊鎖,繃緊着下頜,眼眸漆黑深邃,那黑色的瞳仁里倒映着裴歌纖細的身影。
那裏面,哪裏還有別人的影子。
正在愣神間,耳旁傳來一道聲音:“顧風眠,可以請你讓個位置嗎?”
顧風眠轉頭望着站在她和江雁聲中間低頭看着她的女人。
腦子裏一白,還未有什麼反應。
就聽裴歌又問:“可以嗎?”
所有人都將目光放在這邊,終於,坐在江雁聲右手邊的人站起來身來,對裴歌說:“裴小姐,來,坐我這兒,是一樣的。”
裴歌朝江雁聲右手方的位置走去,“啊,那就謝了。”
那同事笑着說:“您坐您坐。”
在裴歌出現以後,眾人明顯感覺到江雁聲臉色不是太好看。
裴歌坐下以後,她轉過來笑眯眯地望着顧風眠,語帶歉意:“顧風眠同學,不好意思啊,我沒考慮到這裏你也就認識江雁聲一個,我要是坐你那個位置把你們強行拆開,那真是……”
真是什麼,她沒說完。
江雁聲抿着唇轉頭朝裴歌看去,發現她坐下以後還刻意將椅子往他這邊靠了靠。
一隻手白皙柔軟的手悄悄地從桌子底下伸過來,然後精準地放在他的大腿上。
那隻手剛要作怪就被江雁聲一把給按住。
因着裴歌比較隨和,大家對她都有好感,席間的氣氛早就再次被帶起來,桌布掩映下,沒人注意到餐桌底下的劍拔弩張、你追我趕。
他抓着她的手,裴歌就轉而用手指輕輕撓着他的手心。
旁邊有人注意到了剛剛裴歌精準地念出了顧風眠的名字,於是好奇地問她:“裴小姐和顧小姐認識?”
裴歌看了顧風眠一眼,她說:“我們啊,是同班同學。”
“顧小姐,原來你和裴小姐竟然是同班同學,那裴小姐追我們江總這事你也知道了?”有人問顧風眠。
顧風眠面上有些難堪,攥着手心,可嘴角的弧度沒變過,沒人看出來她內心的難受如同狂風過境。
是江雁聲適時出來阻礙了大家忍不住八卦的心,他說:“裴小姐是在跟大家開玩笑呢。”
男子表情漠漠,語氣泠泠帶着自嘲的意味:“裴小姐說什麼你們就信什麼,我什麼出身什麼學歷怎麼能隨便入她的眼?”
桌底下,他試圖丟開裴歌的手,卻又立馬被她給抓住。
裴歌卻嘖了聲。
跟着就讓江雁聲打臉,也充分滿足了大家的好奇心,她問他:“江雁聲,合著我前些日子給你送的花還有食香居的飯菜都餵了狗哈?”
席間傳出一片唏噓聲。
他盯着她看,不動聲色又寂靜無聲。
裴歌直白地看了回去,最後輕輕地勾起嘴角笑了笑。
打破對峙的人是顧風眠。
眾人原本還期待着裴歌和江雁聲可以擦出什麼火花,後來顧風眠就騰地一下從座位上站起來。
椅子腿擦着地面發出粗糙的聲音,大家朝她睇去,她抿了下唇說:“不好意思,剛剛飲料喝的有點多,我去一下洗手間。”
裴歌望着顧風眠遠去的背影,她勾了勾唇,沖江雁聲眨了眨眼,嗓音十分小聲:“討厭的人走了。”
桌底下,裴歌終於放開他的手。
裴歌笑眯眯地看着眾人:“你們快吃呀,別不自在。”
有人起身去拿吃的,問大家有沒有幫帶的,最後問到裴歌,她想了想說:“聽說他們家自己釀的梅子酒還不錯,拿一瓶過來嘗嘗?”
“裴小姐明天還要考試,要不還是顧小姐一樣喝果汁吧?”魏佳在一旁說。
裴歌瞥了眼江雁聲,道:“不礙事,對我影響不大。”
她想吃放在餐桌西北方向的蛋撻,但因為位置原因不太能拿的到,伸着脖子望了幾眼,坐在她旁邊的男人毫無反應。
裴歌也不惱,右手托着下巴撐在桌上,眼巴巴地望着和江雁聲隔了一個位置坐的男人,臉上笑眯眯的:“小哥,幫我拿一下放你手邊的蛋撻好么?”
那男生聽到裴歌這話,騰地一下臉就紅了。
他看着裴歌,眼神有些閃躲,突然就變得結巴了起來:“好……的……”
然而那男生剛剛拿了一個蛋撻起來,忽然騰空伸出來一隻手搶在他前面利落了拿了一個走——
江雁聲將東西放在她面前,看了她一眼,眼神里沒什麼善意。
裴歌眨了眨眼,紅唇抿出弧度。
她拿起手中的蛋撻沖那個男生晃了晃,後者訕訕地看了江雁聲一眼,尷尬地放下剛才自己拿的那個。
那個蛋撻她也就咬了一口就放在一邊了。
江雁聲抬眸朝她看來,壓低聲音問她:“不想吃為什麼要拿?”
她望着他,“因為我就想嘗嘗啊。”
“吃完,別浪費。”他轉過頭去,冷淡地落下這句話。
裴歌眯了下眼睛,她看着桌子中間烤的滋哇冒油的五花肉,手指指了指一旁的蝦,得寸進尺地說:“我把蛋撻吃了那你給我烤個蝦吃。”
江雁聲望她一眼,沒說話。
恰好她剛剛的話被同事葉飛聽到了,葉飛是個自來熟,聽到裴歌想吃蝦,他立馬狗腿地說:“裴小姐想吃蝦,你早說嘛,放着我來,我技術好着呢。”
裴歌,“……”
桌子底下有人踢了一下葉飛的小腿,葉飛不明所以地轉過去看着那人:“你踢我幹嘛?”
“……”
等葉飛終於明白過來,他放下手裏拿的蝦,然後十分抱歉地看着裴歌:“那個,我突然想起來,我那……技術下降了,恐怕烤得不好吃,還是江總來的吧。”
江雁聲側頭看了裴歌一眼,“把蛋撻吃完。”
見他抬手去拿串成串兒的蝦,裴歌才得意地勾起嘴角:“哦。”
這時候大家才恍然想起來,問:“顧小姐呢?”
葉飛說:“去洗手間了。”
“都這麼久了還沒回來呢?”
江雁聲拿出手機看了眼,隨後對大家說:“她明天還要考試,所以先回學校了,沒事,你們吃你們的。”
魏佳搖搖頭:“怎麼不多玩兒一會兒,裴小姐明天也要考試她都沒事呢……”
“能一樣么?”江雁聲看了魏佳一眼。
魏佳住了嘴,默默地吃東西。
而裴歌怎麼就覺着這話聽着這麼不舒服呢?
他將烤好的蝦扔到裴歌面前的盤子裏,光就賣相看起來,比周傾烤的不知道要好到哪裏去。
只是……裴歌轉頭望着他,將盤子推到他面前:“剝個殼吧。”
他有些不耐煩:“裴歌。”
裴歌笑了笑:“快點啊。”
見他還是不動,裴歌湊過來,一雙眼睛勾起萬種風情,嗓音又輕又低,像是羽毛撓着耳廓:“你的同事們應該是很樂意效勞的,那我……”
他將盤子端到自己面前,裴歌眉梢眼角都帶着得逞的笑意,這一刻,心情好極。
一頓飯吃到頭,大家還要轉場。
從餐廳出來,已經過了晚上九點,一行人還要去1912唱歌、喝酒。
大家問裴歌去不去,裴歌望着江雁聲,她半開玩笑地說:“他要去我就去,1912好看的姑娘可不少,我得盯緊點。”
她的話又惹得大家一陣唏噓。
有人讓江雁聲跟着一起去,這邊他還沒表態,葉飛就跳出來說:“算了江總你別去了,你好好護送裴小姐回家吧,或者你們倆另外再去別的地方。”
“附議,我不想唱歌泡個妞還要聽你說工作。”
江雁聲冷笑一聲,他說:“我平常有這麼苛刻?”
眾人一致點頭:“真的有。”
等其他人都走了,就只剩下裴歌和他。
江雁聲的臉色徹底冷下來,他盯着她看,眸底顏色比這夜色要黑。
他問她:“裴歌,你是不是一定要用這種方式?”
她掀眸:“怎麼?”
外頭燥熱,裴歌抬手撩了撩自己的長發。
“這麼想和我在一起?”
她看了眼自己的鞋尖,又掃過他的皮鞋,她回答得很乾脆:“嗯,沒得到過,所以就得得到試試。”
男人抿緊了薄唇,“裴歌,我不會喜歡你。”
這話說的……倒是有點意思。
她朝他走了一步,抬頭仰望着他,細細品着他說的話:“是不喜歡我還是……不會喜歡我?”
他眯眸:“一個意思。”
“是么?”裴歌盯着他的喉結,不再糾結於這個問題:“你的感受對我來講沒什麼參考價值,我不會因為你不喜歡我我就得委屈自己,我裴歌不是這樣的人。”
男人眉頭漸漸皺起,為她這強盜邏輯。
他試圖和她講道理:“你聽着,如果你把某些東西強加到我身上,對我來講,那隻會是負擔。”
她卻笑了:“可我高興就夠了啊。”
“裴歌。”他冷下臉色。
她抬手揪着他襯衫上的扣子,放在指尖揉捏把玩着,她覺得有些熟悉,但又想不起來自己在哪裏見過。
裴歌問他:我問你,我生日那天為什麼不來?”
“裴小姐過生日,我為什麼要來?”
“真就這麼不情願?”她冷笑。
江雁聲抿着唇,沒說話。
她抬手想去碰他的臉,被他一下躲開,裴歌歪着腦袋,點點頭:“升職了哈,恭喜你,”頓了頓,她問他:“你的下一步目標是什麼?”
他看着她,照舊沒說話。
裴歌食指點了點自己的太陽穴:“讓我想想……是區域負責人還是其他?”嘴角笑容逐漸擴大:“或者你其實想離開臨川,去裴氏在其他地方的分公司試試?”
那人眼角染上嘲諷,他扯唇:“裴小姐這是因為得不到自己想要的所以意難平,想用遠調臨川來威脅我,是么?”
她擺擺手,“不知道啊,公司股東又不是傻子,哪能我說什麼就聽什麼。”
江雁聲只覺得她臉上的漫不經心很刺眼,他說:“你是不是打算這麼一直和我耗下去?如果我一直沒有回應的話。”
“我也……不知道啊,可能突然有一天就覺得沒意思了,放棄了,那你就好好期待那天的到來吧。”
夏季蚊子太多,裴歌看着附在自己手臂上吸血的蚊子,眉心蹙起,手掌毫不猶豫地拍下。
掌心一抹鮮紅的蚊子血,她拿了濕紙巾出來擦掉,轉身朝路邊走去。
走出幾步又回過頭來看着他:“送我回家吧。”
……
江雁聲剛剛升職,前後忙了整整一個多月。
這期間,裴歌去公司強行找他吃了幾次飯。
有天早上,她去他住的地方等他,她才發現他已經搬了家。
後來她去工地上找他。
江雁聲和陳琦的負責的那個項目已經到了收尾的階段,這是驗收的最後階段。
饒是工地上基本都是帶着安全帽的工人,但裴歌還是在人群中一眼就認出了江雁聲。
她朝他的方向走去。
陳琦是最先發現裴歌的。
她從圖紙里抬起頭,瞧見那抹熟悉的身影,然後碰了碰江雁聲的手臂。
陳琦疑惑不解:“她怎麼來了?”
工地這種地方,怎麼聯想也聯想不到裴歌身上去。
江雁聲看着她朝這邊走來,劍眉緊鎖。
在離他們只有二十來米的距離,裴歌站定,叫他:“江雁聲。”
“我天!”陳琦一個眨眼的時間,眼看着一根鋼管從裴歌上頭掉下來。
她剛剛出聲,身旁的人就已經衝過去了。
也就一兩秒的時間,鋼管墜地的聲音響起,陳琦捂着心口朝前面看去。
她看着前方將裴歌護在懷中的男人,心裏鬆了一口氣。
驚魂甫定的同時,眉頭慢慢皺起,她怎麼覺得這一幕有些熟悉呢?
江雁聲感受到自己如同擂鼓的心跳,他冷聲訓斥裴歌:“裴歌,你是不是真的嫌自己活的太久了,不想要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