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8章 你滾吧

第48章 你滾吧

江雁聲將裴歌抱進副駕駛,又替她系好安全帶,車子從停車坪出來,離開食香居。

裴歌喝的微醺,沒醉,她只是累了。

回去的路上,車窗一開,外頭呼呼的熱氣往車裏灌,熱浪拂在人臉上,沒一會兒她身上那點迷醉就被吹散了。

這一路她很安靜,後來在車上睡著了。

某個等紅綠燈的路口,江雁聲側頭瞥了眼,將窗戶全部搖了上來,隔絕了外面的聲音。

到裴家別墅前裴歌就醒過來了。

眼睛看着窗外,神情還是有些迷糊。

江雁聲繞到副駕駛打開門,傾身準備將她從裏面抱出來,但手還未碰到她的身體就被她伸手給撥開。

男人眼神閃了閃,往旁邊退了一步。

裴歌扶着車門出來,走了兩步又想起好像沒拿包,回頭卻正好看見江雁聲手上拿了她的包,她走過去勾過來,轉身朝別墅里去了。

從頭到尾沒有看他一眼。

江雁聲單手支着車身歪着身子盯着她的背影看了一會兒,又點上一支煙,含在唇間猛地吸了好幾口,青白的煙霧從嘴裏吐出,最後又一把散在了空氣里。

盛夏的天,天上星辰滿布,多好看的景色。

裴歌慢悠悠地回到家,穿過前院的卵石小路,長廊下燈光暈黃,隱隱約約映出來一個胖胖的人影。

她腳下歪了下,眯起眼睛走了過去。

是露絲在燈下擺弄着什麼東西。

裴歌高跟鞋的聲音響起,安靜的空氣中只有草叢裏的蟋蟀聲,所以混進來其他聲音便顯得格外突兀,露絲嚇得身體一抖趕緊站了起來。

她一把將那布料藏在身後,一臉驚恐地望着裴歌。

裴歌抱着雙臂,勾了勾唇,嗓音很冷:“什麼東西?”

露絲不擅長說謊,但也不知道說什麼,就這麼看着她。

裴歌又上前一步,朝露絲伸出手:“拿出來。”

露絲顫抖着手指將東西拿出來遞給她。

是一件陳舊的男士西裝外套。

有些陌生,但裴歌幾乎是一下就記起來了,是幾個月前那個晚上,江雁聲強行披在她身上的那件。

那晚她讓露絲拿去扔了,後來那鄉巴佬還特意找她問過這衣服的下落。

裴歌勾起唇角,一把扯過那衣服攥在手心,她笑道:“當時不是讓你扔了嗎?怎麼來的?”

“後來,江先生在問,所以幫他找了一下。”

“扔都扔了,你怎麼找的啊?”裴歌笑。

露絲心虛得很,抬眼看了下裴歌的臉色,只覺得心臟都快要跳出來了,她低下頭,又不說話了。

“說話啊?”她將外套在露絲面前揚了揚,“問你是怎麼找到的?這麼長時間了,你是從哪個垃圾場翻出來的?”

“我……我當時沒扔。”

露絲極快地抬頭看了眼,這女人笑起來的時候其實很好看,但當她的笑容連綿不絕的時候便會讓人覺得可怕,那種從心裏滲出來的感覺,可以讓人窒息。

“為什麼沒扔?”

裴歌冷嗤,“什麼破玩意兒,值得他問你一遍又問我一遍,”停頓了下,女人嘴角又牽出一個笑:“你也是真的蠢,要拿出來欣賞不會在自己房間嗎?非要在這兒讓我看見礙我的眼?”

露絲也不知道她今天晚上怎麼了,兇巴巴,囂張跋扈。

正在這時,莫姨聽到聲音從另一邊匆匆忙忙地趕過來,“歌兒啊,你怎麼又在罵露絲,這大晚上的,是又怎麼了?”

莫姨來了,那她的面子裴歌還是要給的,她瞪了露絲一眼,轉身走了。

路過莫姨身邊,她輕飄飄落下一句話:“她就是欠罵。”

裴歌攥着那衣服回了房間。

房門被用力甩上,她一把將衣服摔在沙發上,人也摔了進去,閉上眼睛。

過了會兒,裴歌起身在柜子裏一陣翻找,拿出一把剪刀。

剛準備下手時腦子閃過什麼東西,從一旁拿了手機過來,然後繼續拿着剪刀做出要剪衣服的動作,大拇指在屏幕上一點,一張照片便被存了下來。

之後她把剪刀扔到一邊,手指在屏幕一陣點着,重新加了江雁聲的微信。

彼時江雁聲正在開車,中控台上手機界面彈出來一條微信消息。

他沒理會。

裴歌等了一會兒,發現對方壓根沒理她,便覺得沒意思的很,起身去放洗澡水了。

……

晚上九點半。

ktv里響聲震天,五彩的鐳射燈瘋狂地閃着,幾個女孩子很瘋狂。

有人唱歌有人划拳。

唯獨顧風眠什麼都娛樂活動都沒參與,除了一直在喝酒。

她嘭地一聲倒在沙發上,把旁邊划拳的人給嚇了一跳。

“眠眠,眠眠你怎麼了?”

“我天,這喝酒喝着喝着怎麼就直接倒了?”

有人手背去探她的額頭,又在鼻息下探了探,心裏鬆了口氣,“還好,應該是喝酒喝暈了。”

將她扶起來,顧風眠就醒了。

她一張臉滿是酡紅的顏色,眼神迷離,但仔細看眼裏卻帶着水光,顯得有些可憐。

“眠眠,你今晚怎麼了?”

顧風眠也不知道自己怎麼了,她低着頭,吸了吸鼻子,覺得心裏有些難過。

有人伸手拍拍她的背,“咱們都不唱了,回去吧。”

顧風眠卻搖頭,她拿出手機翻開通訊錄,“沒事,沒事,你們繼續,我就是有些醉了,我打電話叫我……哥來接我。”

“還是我們一起回去吧。”

她一口拒絕:“不要,我叫他來接我。”

但手機里那一串串人名在她面前晃動着,她看不清,也點不中。

旁邊有人小聲地提醒:“眠眠,你哥叫什麼名字,電話我幫你打吧。”

叫什麼?

顧風眠眨了眨眼睛,她說:“雁聲。”

江雁聲拿過一直在震動的手機,看到屏幕上閃爍的名字,他滑下接聽鍵,嗓音沉沉地落下兩個字:“眠眠。”

那頭明顯怔了下,方才道歉:“不好意思啊,請問你就是顧風眠的哥哥嗎?”

“嗯。”他答。

“那個眠眠在這邊喝醉了,想問下能不能麻煩你來接她一下。”

“你們在哪兒?”

對方報了一個地址,然後將電話給掛了。

室友將手機還給顧風眠,顧風眠眼巴巴地望着她。

室友說:“眠眠,你哥要來接你,我把你送到門口吧。”

接了一個電話,江雁聲看到微信上提示的那條消息,他沒多想點了進去,看到那條好友請求也順手點了同意。

這邊,裴歌聽到微信彈了起響聲,她猛地一下從床上坐起來,跑到沙發那邊去。

這次她什麼開場白都沒有,利落地將剛才拍的那張照片發了過去。

手機亮了一下,是一條微信消息。

江雁聲眸色微閃,將手機拿過來,點開那條最新的消息。

是一張圖片。

照片里,女人細白的手指拿着一把剪刀,刀口對着的地方是他的衣服。

是那件已經被她給扔了的衣服。

這下裴歌閑適地坐在沙發上,一會兒翻翻書,一會兒又撥弄兩下桌上的插花,心情很好的樣子。

果然不過短短一分鐘,電話打進來。

裴歌側頭看了眼,並未理會。

等電話自動被掛斷,那邊立馬又撥了過來。

她接起,“怎麼了?”

前面路口,江雁聲單手熟練地調轉了方向盤,車子一個掉頭朝着來時的路開去,他問她:“我回來拿衣服。”

裴歌冷嗤:“我已經把它剪了。”

男人臉色往下沉,捏着手機的手指十分用力,骨節分明,他道:“你沒有。”

“你不信是吧?是覺得我裴歌做不出來對嗎?”她眯起眼睛笑着,“我是沒你狠,我不敢殺人,哪怕cici那個人渣那樣對付我,但剪一件衣服我還是幹得出來的,尤其是你江雁聲的衣服。”

“裴歌。”他沉沉地叫她的名字。

“聽到了。”

“你不要無理取鬧,把我的東西還我。”

“那行,你先過來吧。”

九點五十分,江雁聲出現在裴家門口。

他給她打電話,“出來。”

裴歌拿着電話赤腳走到陽台上,她抱着手臂往下看,透過層層疊疊的樹蔭,隱隱約約地看見站在門口的男人。

她手指勾着自己的長發慢慢在指尖繞着,說:“哦,你上來吧。”

“太晚了。”

“嘖。”她把電話掛了。

江雁聲再給她打過去的時候就顯示正在通話中。

又等了五分鐘,江雁聲跟門衛溝通着正要進去,就見那道婀娜的影子從裏面出來。

江雁聲擰眉看着,臉色有些難看。

裴歌穿着一條簡單的長裙,胳膊和小腿全部暴露在外面,月光下,女人皮膚細膩冷白。

他像是等不了了,走上前去朝她伸手:“給我。”

裴歌抬頭看着他,她穿着精緻的平底拖鞋,從身高上來說,與他差的不是一點半點。

江雁聲居高臨下盯着她,兩腮隱隱動着。

裴歌又後退了好幾步,然後一把將手裏的袋子扔到他面前的地上,她笑了笑:“你滾吧。”

……

ktv門口,顧風眠和室友一起坐在長椅上,她眼神迷濛地看着車流,視線有些虛,那些車她看不清,但也沒有一輛為她停下來。

室友說:“眠眠,要不咱們還是進去等吧?”

“不用。”

“沒道理啊,我聽你哥說他最多二十分鐘就到了,這都快四十分鐘了,怎麼……”

顧風眠低下頭,閉了閉眼。

“眠眠,你今天晚上非要見你哥嗎?”

顧風眠聽到自己堅定地嗯了一聲。

她說:“你進去吧,不用陪着我,我也想自己待一會兒,一會兒我見到他了我再給你們打電話,好嗎?”

她的聲音帶了一絲絲的祈求意味,室友雖然有些不放心,但還是尊重她的意見。

顧風眠靠着椅背,心頭的情緒逐漸濃厚,濕濕的。

她覺得自己心裏難受,但是又無法紓解。

從剛開始她希望他能如自己所說的二十分鐘就能到,到現在,顧風眠只要他人能到自己面前就行。

後來又過了不知多久。

面前一道人影罩下,擋住了燈光,顧風眠昏昏沉沉地抬頭往上看去。

原本模糊的視線倏然間變得清晰起來。

嘴角情不自禁地露出一個笑,她猛地站起來,喊他:“你來了。”

起來的那瞬,酒精讓小腦失衡,顧風眠的身體往一邊栽過去,眼看着就要往江雁聲懷中撲過去,男人擰眉往旁邊退了一步,抬手拉着她的手臂,讓她穩定身形。

江雁聲見她這樣,說:“眠眠,我記得你不太能喝酒。”

聞言,顧風眠心裏有些高興,她點頭:“嗯,但她們今天要給我踐行,慶祝我下學期要去臨大,所以就多喝了些。”

她又小聲地道:“以後不會了。”

這種感覺又讓她心裏甜絲絲的。

說不上來的感覺。

江雁聲空出一隻手拉着她的手臂引着她往車子的方向走去,顧風眠失神地看着這隻骨節分明的大掌,目光又順着男人的手臂往上挪,是他凸起的喉結,往下幾分,是留了兩顆扣子沒扣上的黑色襯衫。

眼前閃現過某個畫面,顧風眠腳下一拐,人往下滑了好幾分。

她順勢抓緊江雁聲的手臂,皺眉道:“我好像扭到腳了。”

“再走兩步試試。”他說。

顧風眠走了兩步,看着他:“還是有些疼。”

江雁聲低頭看着,濃黑的眉皺起,隨後手放到她另外一邊肩膀,顧風眠以為他要抱自己,她已經做好了摟他脖子的準備,但卻沒想到他僅僅只是雙手扶着她的肩膀,帶着她往前走。

顧風眠低下頭,髮絲隨風飄到臉上,遮住了她眼裏鋪天蓋地的失落。

上了車,顧風眠系安全帶,旁邊江雁聲說:“我送你回學校?”

顧風眠靠着椅背,她身上有酒氣她知道,但此刻空氣里不止這一種味道,還有其他淡淡的香水味,對她來講,是很有攻擊性的女人香。

她轉過頭去看江雁聲,“啊,我已經從學校搬出來了,現在還沒找好住處,是和同學一起住。”

“你這個同學住哪兒,我送你過去。”

顧風眠又低下頭,“今晚她男朋友要過去她那邊,所以我再回去就不太方便,本來我以為我會和室友一起在ktv待到天亮……”

“身份證帶了嗎?”江雁聲問她。

顧風眠還是搖搖頭。

車子啟動,顧風眠看着窗外不停閃過去的風景,心裏有些酸澀,又有些其他潮濕暗生的東西。

她是真的喝酒喝得有些不太舒服,一路上眉頭都皺起。

到了中途,實在是忍不住了,江雁聲剛剛將車停下,顧風眠就打開門沖了出去。

路邊她扶着樹榦狂吐,整個人難受又虛脫。

江雁聲去旁邊買了一瓶水,擰開瓶蓋,將水給她遞過去,“漱漱口。”

顧風眠接過灌了幾口,他又將紙巾遞給她擦嘴,做完這些終於覺得胃裏舒服了不少,顧風眠看着他:“雁聲哥,謝謝。”

他將瓶子扔進一旁的垃圾桶,面色並沒有什麼變化,語氣很淡:“為什麼要喝這麼多酒?”

顧風眠抿着唇,她沒說話。

江雁聲當然不會逼她。

路邊,顧風眠扶着樹榦站着,眼睛紅紅地盯着男人的背影。

男人又叼了一根煙在嘴上,高大的身子蹲下,拿出打火器點燃。

背後,顧風眠看到氤氳在男子側臉周圍的煙霧,有種虛無縹緲的感覺。

江雁聲說:“不管是因為什麼原因,都不應該喝那麼多酒,剛才你不知道,我來的時候有男人已經盯上了你,要是你在那兒坐一晚上,顧風眠,你覺得自己安然無恙的幾率有多大?”

他偏頭,朝她看來:“眠眠,人任何時候都不應該拿自己的生命開玩笑。”

顧風眠聽的鼻頭一酸,只覺得眼淚要從眼眶地掉出來,她慌亂地眨掉眼淚,點頭:“我知道了。”

他目光望着這燈火閃爍的城市,饒是鋼筋水泥在這夜晚也格外好看,像充滿誘惑的毒藥。

江雁聲起身,煙頭被扔到地上,顧風眠盯着那點猩紅出神。

耳邊想起他的聲音:“這社會足夠現實又足夠殘酷,所以我們得讓自己足夠強大,而女性某些時候處於弱勢地位這是事實,眠眠你要學會保護自己。”

回去的路上,顧風眠沉默了許多。

他那麼耳提面命地叮囑她,顧風眠心裏高興的時候不免又有些惆悵。

千叮嚀萬囑咐,不過是不想重蹈覆轍。

可有些東西,她只能想,不能提,否則就闖了禁區。

後來車子在一個老小區的單元樓下停住。

顧風眠暈乎乎地跟着他下了車,她反應過來,問他:“這是哪兒?”

江雁聲答:“我住的地方。”

陳舊的老小區,這個時間點外面基本上已經沒有人在活動,很安靜。

走進單元樓,是狹窄的樓梯,燈光昏黃,牆皮斑駁,年久失修,粉白灰往下掉。

顧風眠自己扶着沾滿了灰塵的鐵欄杆往上走,偶爾某個樓道還有壞掉的燈,住戶家裏大喇喇地開着門,隱約可以看見裏面穿着風塵的女子走動着。

有人從上面下來,顧風眠忙往一邊避閃開,整個人差點被颳倒在地,幸而江雁聲拉了她一把。

顧風眠站定,再上去就到了四樓,他住的地方。

江雁聲低頭在開門,她站在旁邊問:“雁聲哥,你不是升職了嗎?怎麼還住在這種地方?”

門打開,他率先走進去。

等顧風眠進來,他關上門,這才道:“習慣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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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看他朱樓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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