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3章 是我活該對嗎

第43章 是我活該對嗎

江雁聲依舊垂眸低頭,並未有什麼太大的反應。

裴歌閉了閉眼,終於有些憋不住,咬着下唇渾身顫抖,雖極力忍耐,但眼淚仍舊控制不住地湧上眼眶。

她轉頭眨掉眼淚,食指指着門的方向:“你給我滾出去!”

男人沒動,抬眸朝她看過來,語氣沉靜平和:“我出去給你買身衣服。”

她紅着眼睛盯着他,情緒明顯有些激動,照舊指着門的方向:“我叫你滾出去啊!”

江雁聲攥了攥拳,唇抿了下,轉身出去了。

等門關上,裴歌像被人割斷了線的木偶,一下軟倒在地毯上,淚水無聲地從眼角滑落。

她有資格發脾氣,有資格生氣,但就是沒資格哭。

如果不是她大意,怎麼會給到cici可趁之機。

可就是忍不住。

可悲的是,她連被人侵犯的過程都記不住,連那些對她下毒手的混蛋的樣子都沒看清過。

過了二十分鐘,江雁聲回來了。

男人手裏提着某款高定服裝牌子的袋子。

他走過去將袋子擱在床頭柜上,低頭看着卧在深色毯子裏的女人,長發覆面,整個人很安靜,看起來像是睡著了。

他走到她身邊蹲下,伸出手指想去撥開她臉上的長發,手指還距她還有幾公分距離的時候,就聽見女人冷絕的嗓音:“別碰我。”

江雁聲抿緊唇,眼睫顫了下,起身冷淡地說:“給你買了衣服。”

裴歌眼皮動了兩下,並未說話。

她不動,也不說話,他也就等在一旁陪着。

中途有電話進來,是裴其華。

他晦澀地望了裴歌一眼,揚了揚手裏的手機,道:“是裴董的電話。”

聞言,裴歌睜開眸子,紅紅的眼睛瞪着他:“你敢告訴我爸?”

他搖頭:“沒有,是早上學校找到他,說你今天沒去考試,所以……”

裴歌從地上靠床坐起來,曲起雙腿,雙手抱住膝蓋,嘲道:“我沒去考試學校不是應該第一時間找你么。”

他並未正面應她的話:“我出去接個電話。”

身後,裴歌沙啞着嗓子惡狠狠地道:“江雁聲,你要是敢告訴我爸,你就死定了!”

也就兩分鐘的時間,他就回來了。

回來時,裴歌剛好拎着他放在床頭柜上的袋子進浴室了。

纖瘦的背影再沒有之前的那種意氣風發,應該是身體很痛,所以走得很慢,還扶着牆。

浴室門被她大力地甩上,江雁聲臉色恢復如常,斂住眸中所有情緒。

浴室里。

裴歌拎着那套純黑色、款式保守的內衣低頭看着,過了三分鐘,她低頭看着自己慘不忍睹的胸部包裹在那黑色的內衣里,竟然難得的合適。

她剛剛好像並沒有告訴他自己的尺寸。

外面的衣物買的是裙子,高齡款式的碎花長袖裙,裙子長度直接到她的腳踝上方一點,能很好地遮住她現在身上的痕迹。

吊牌已經被他事先扯掉了,但裴歌認得這個牌子,這家店衣服不算特別貴,但也是普通人能隨隨便便可以消費的起的,一件普通的衣服動輒上千,稍微貴點的,得萬把塊往上走。

而她身上這件,不巧,她前段時間剛好在某場時裝秀上看到過。

還是新品,價格不菲。

她哼了聲,臉色有些難看。

等換好,她打開門,細白的手指扶着門框,就見江雁聲站在門外問:“需要幫忙嗎?”

裴歌抬眸面無表情地看了他一眼,撥開他,冷聲道:“不需要你在我面前假好心。”

過了一分鐘,她似是想起什麼來,轉頭看着他,指着自己身上的衣服問:“這個多少錢?我轉給你。”

裴其華如今在經濟上沒像之前那麼限制她了,買件衣服買點首飾的錢是有的,不至於那麼拮据。

而江雁聲卻拒絕了,他說:“不用。”

裴歌手指掐着手心,指甲深深陷進皮肉里,刺刺的疼,她勾唇嘲道:“你是在可憐我嗎?還是同情我?還是其他?”

江雁聲微微低下頭,眼角眉梢都沒什麼情緒,“沒有。”

“沒有嗎?”女人冷笑:“江雁聲,你眼裏的情緒就差沒有寫在臉上了,你以為我看不出來嗎?”

他並未抬頭,視線落在她赤裸踩在地毯的腳上,那雙腳白皙小巧,如玉一般,像上好的工藝品,完美無缺。

可只有他知道,她渾身上下,恐怕完好的地方也只剩下這一雙足了。

想到此,昨晚某些香艷的畫面驀地撞進腦海,女人潮紅的臉蛋,嚶嚀的語氣以及楚楚可憐惹人欺負的模樣,都足以讓他熱血沸騰。

可饒是心底泛起洶湧波瀾,可男子面上卻絲毫未顯露分毫。

他低頭站在那裏,姿態顯得有些低,一副沒脾氣的樣子。

江雁聲說:“我並沒有同情你。”

接着,他抬起眸,視線筆直地和她對上,淡淡地開口:“裴小姐你,並不值得我同情,更不值得我可憐。”

裴歌倏然笑了。

低下頭,半睜着眸,眼角掛着一抹嘲諷,她道:“最好是。”

女人食指指着他,略強勢地開口:“你給我記住了,我裴歌從來就不需要別人的憐憫!”

江雁聲安靜地看了她幾秒鐘,隨後點頭:“好。”

他不說具體價格裴歌自己也能猜到,只是她環顧了一圈,甚至親自動手將被子全部扯到地上,枕頭下,床頭櫃的抽屜里,沙發區,連窗帘底下都翻過了。

就是沒有看到自己的手機。

做這些動作花了她十來分鐘時間,裴歌手指扶着沙發扶手,微微喘着氣。

江雁聲問她:“你要找什麼?”

她看了他一眼,“手機。”

他說:“是不是不小心掉了被前台撿到了?”停頓了下,他說:“我下去問問。”

裴歌任由他去了。

五分鐘都還不到他就回來了,他搖搖頭:“沒有。”

裴歌捏緊拳頭,閉了閉眼:“這群混蛋!”

過了會兒,她問他:“你怎麼來的?”

“開車。”

“行,送我去警署。”

江雁聲愣住,隨後才答:“好。”

臨到出門,江雁聲發現她並未穿鞋,就那樣赤腳踩在地板上,他溫聲提醒:“鞋子。”

裴歌低頭看了眼自己赤裸的雙腳,經歷過那樣的事情,只是沒穿鞋而已,好像算不得什麼了。

她並未理會他,果斷決絕地走出房間。

但終究是身上有傷,到處都在痛,每走一步,就覺得腿心撕裂般的疼。

江雁聲瞧見她擰起的眉頭和又放慢一步的速度,面無表情地上前跟上她,然後沒經過裴歌同意就擅自打橫將她抱起來,一個結結實實的公主抱。

裴歌猝不及防地被他抱起,嚇了一跳,等反應過來已經差點一巴掌落在他臉上了。

他不動,那雙黑眸盯着她,似乎在等她落下那巴掌。

等了十來秒鐘,裴歌轉頭,呼出一口氣對他命令道:“走快點。”

江雁聲低聲說了句抱歉,加快腳步朝電梯的方向走去。

走到門口,剛好電梯停到他們這一層,從裏面走出來一對年輕情侶,那女人痴痴地盯着江雁聲的臉看的愣神,而她旁邊的男人則用曖昧的眼光打量着他們倆人。

裴歌冷着聲音跟江雁聲說:“能不能快點進去?”

裏面的兩人這才走出來,江雁聲抱着她走進去,他跟她說:“按一下一樓。”

裴歌按了。

電梯鏡子裏映出裴歌蒼白的臉色,她轉過去頭看着緊閉的轎廂門,眼裏逐漸聚集起層層冷漠。

江雁聲一路抱着她路過人來人往的大廳,裴歌有些累,雖然不願意,但還是將頭靠在他胸口。

男人身上幽幽的甘苔調濕潤的味道竄入鼻息,裴歌嗅了兩下,努力去想昨天晚上發生的一些細枝末節,但依舊什麼都沒喲。

她問他:“你平常身上是這味道嗎?”

跟他接觸過幾次,他身上好像除了那種廉價的洗衣粉味,貌似沒有什麼特別的味道了。

江雁聲喉結滾動,不疾不徐地說:“是。”

“你別質疑我的專業性,我對時尚有一種超凡的嗅覺,你是個鄉巴佬,你身上除了廉價洗衣粉的味道還能有什麼,我不可能有看走眼的時候。”

他停住,在人來人往的大廳里,就這麼低頭盯着她看。

良久,他才淡淡地說:“是人就總有看走眼的時候,否則裴小姐如今不可能被我抱着從這裏走出去。”

“你……”裴歌攥起拳頭,這個話題就算岔過去了,她說:“我遲早要翻出那人,然後將他碎屍萬段。”

江雁聲眼神落向前方,步履穩健,嗓音亦是:“嗯。”

將她放到車後座,男人低頭看了一眼腕錶,他說:“要不要先吃午飯?”

“你看我現在這個樣子吃得下嗎?”裴歌反問他。

中途停車兩次,第一次是江雁聲匆匆跑出去給她買了一雙鞋。

第二次,是她忽地像想起什麼,她拍拍前座,跟他說:“你停車。”

江雁聲不解:“怎麼?”

“靠邊停車。”

男人照做。

裴歌說:“去剛剛路過那個藥店給我買避孕藥去,快點。”

江雁聲眼皮動了下,利落地解開安全帶下車了。

沒多會兒,他折返,手裏提了半袋子的葯,還拿着一瓶水,也不知道他都買了些什麼。

裴歌看着覺得有些生氣,是覺得她被人強了,還不知道是幾個人,所以得吃好幾份避孕藥嗎?

他將緊急避孕藥拆開,將白色的藥片遞給她,又擰開瓶蓋將水遞給她,“醫生說這葯副作用很大。”

裴歌毫不猶豫地將藥片放進嘴裏,灌了一口水吞下去。

她將手上的水重重地遞迴他手裏,水從裏面濺了出來,濕了他的手。

女人冷嘲的聲音響起:“那狗屁副作用能大過打胎嗎?”

他又沉默地擰開另外一樣,從裏面倒出來白色的維c,遞給她:“吃這個,對身體好點。”

裴歌愣住,看着男人掌心裏那兩片白色東西,她接過,看都不看一樣直接扔到窗外,隨即說:“開車吧。”

被她扔了江雁聲也沒什麼反應。

他把整個袋子都放在後座,跟她說:“這裏是治……你身上的傷的葯,回去以後記得擦。”

裴歌黑了臉,“開車。”

江雁聲回到駕駛位,重新啟動車子,裴歌又說:“去醫院。”

他愣住,回頭望着她:“不是要去警署嗎?”

裴歌抱着雙臂側頭看着窗外,金色的陽光穿過窗玻璃落在她臉上,光影下,女人皮膚白皙細膩得連絨毛都清晰可見。

“沒有證據,別人怎麼相信我被人強姦了。”

她確確實實是被人侵犯了,所以她要做性侵檢查。

這個過程其實有些難受,但裴歌不是那種忍氣吞聲的人,她必須要讓參與這件事的人付出應有的代價。

裴歌從裏面出來,臉色似乎比進去之前更加蒼白,江雁聲見狀及時上前扶着她,這次她沒掙扎,也沒抗拒。

像是沒精神,更像是沒力氣。

她指着那排藍色的座椅:“扶我過去坐一會兒。”

等她坐下,他默不作聲地將水遞過去,裴歌看了眼就閉上眼睛:“不喝。”

她不想說話,江雁聲就安靜地站在一旁陪着她。

過了會兒,她叫他的名字:“江雁聲。”

“怎麼?”

“你找個人去那家酒吧把監控拷一下,昨天晚上八點以後的。”m.

他還未說話,裴歌又忽地轉頭看着他,她說:“我知道你曾經收拾過那個叫cici,為什麼?”

女人眼神沉靜,一雙眼睛黑白分明,就那麼看着他。

有些東西饒是他也不太確定,他在心裏斟酌了下,才淡淡道:“裴小姐不是不樂意我將你和你那個前男友拆散么,我早就查到他背着你和別人勾搭上了,那個女人就叫cici,有次遇到了,順便就教訓了。”

“就這麼簡單?”她問。

其實她還挺想知道那位“顧小姐”跟cici又有怎樣的淵源,但想想又覺得算了,她懶得問。

江雁聲點頭:“嗯,後來被那祁少爺知道了,你不是還指使他帶着人來教訓過我么?”

這語氣……聽起來還有點委屈。

她指使祁成帶人去教訓他?

裴歌扯唇,是,她當時是把這樁事攬在了自己頭上。

她繼續說:“這件事是cici主導的,我要你去給我查查她,最好是能將人捉到我面前,”頓了頓,“她不可能就單純地找人強姦我一頓,肯定還有別的準備。”

是要錢還是要她身敗名裂,裴歌現在也不知道。

不過看她昨晚那麼激動,恐怕後者的可能性居多。

裴歌緩緩呼出一口氣,她真不知道自己是什麼體質。

招惹的男人一個比一個難纏。

她快上高二的時候看上了個小男生,那小男生家裏不太富裕,還有個青梅竹馬般的相好,兩人相約要一起考臨大。

裴歌覺得他好看,聽話又乖,他什麼事都聽那個小青梅的。

那個時候的她很羨慕,她身邊就沒有這樣的人,有些人不管她當初怎樣放低姿態祈求,人就是死了心要遠渡重洋離開她。

所以她就想跟那個小男生在一起。

裴歌高中的成績一如現在,差得一塌糊塗,但她爹疼他啊。

那小男生家裏母親生了病需要大筆的手術費,他便要休學去打工,裴歌二話不說讓他爸做善事把這錢出了。

她記得那容貌清俊的男生親自到她的班上找她,那時候她正和人偷偷躲在陽台上學抽煙,他過來她就使壞將難聞又嗆人的煙霧吐在他臉上。

當時他的反應可讓裴歌喜歡了,皺眉忍耐着又不會真的轉身一走了之,那種矛盾的心情她很喜歡看。

那男生說謝謝她。

她當時說什麼來着,她說:你不用謝我,我不是白白做慈善的,我要你離開你那個小青梅,以後都聽我的話。

嗯,後來那人拗不過她,改和她在一起了。

後來么,她哪想到他竟然只是一路虛與委蛇罷了,她抓到他偷偷和小青梅在一起,還哄那個小青梅,說了很多她的壞話。

裴歌看着聽着就覺得沒意思了。

這些人怎麼老是本末倒置呢,她明明救了他們家,也救了他。

不過短短的愣神,她便扯遠了。

裴歌挑了下眉頭,接着剛才的話題說:“江雁聲,我知道你有那個本事,我要儘快看到她人,沒有人能真的徹底算計到我,除非我願意。”

“我跟cici,最多就是兩敗俱傷,但我還活着,她是一定要付出代價的。”

江雁聲費了些心思讓裴歌提早拿到結果。

已經是下午,他載着裴歌去警署。

因着裴歌的身份,他們在緊急協調讓女警員過來處理。

江雁聲跟她說:“這裏有認識你的,知道你是裴董的掌上明珠,你來報案,你不怕他知道么?”

聞言,裴歌轉頭看他,大眼黑白分明:“所以我應該怎麼辦?你告訴我?”

男人沒說話。

裴歌冷笑着:“所以出了這種事,我就該忍氣吞聲,裝作什麼都沒發生過嗎?我有錢去酒吧喝酒是我的事,和cici那個賤女人說話是我的自由,他們設計陷害欺負了我,我才是那個受害者,就因為這種事情在你們很多人心裏都羞於啟齒,所以我就得打落牙齒和血吞,是我活該對嗎?”

江雁聲喉結滾了滾,看着她的眼神逐漸加深。

裴歌別開臉,胸口微微喘着氣。

“我不是這個意思,你事前才警告了不要告訴裴董,但現在這個行為難保他不會知道。”

“但我忍不了。”

江雁聲盯着警廳某處,幽幽說:“我幫你收拾他們,比警廳這幫人管用。”

裴歌轉頭看着他。

他繼續說,“有些東西涉及體制,涉及法律,那就勢必要被教條給框住,拖得時間長,期間會生出很多變故不說,壞人最終也不能得到應有的懲罰,不過是走走過場就完事,你確定這是你最終想要的結果嗎?”

裴歌眼神漸漸變了,她攥着手上那張薄薄的鑒定書,盯着某處,似是在深思。

江雁聲站在一旁看着她,眼皮壓下,眸底一片黑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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