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9章 到此為止

第99章 到此為止

江雁聲因為一個來路不明的陌生女人跟裴歌鬧翻了。

那天晚上,她還是強行闖進了病房。

病床上躺着一個人,燈被打開的瞬間床上的人就坐了起來,穿着一身藍白條紋的病號服,因為她的突然闖進,對方眼裏還帶着驚恐的情緒。

一個挺普通的女人,這是裴歌的第一直觀感受。

留着只到肩膀的中長短髮,素顏朝天,一雙眼睛像受驚的小鹿,臉色蒼白,顯得如此楚楚可憐。

她額頭綁着白色的繃帶,中間一點輕微的紅色痕迹,看出來受了傷。

除此外,裴歌看不出來她半點受傷的痕迹。

病房很寬大,燈光照舊是冷白色,裴歌站在門口,靜靜地看着她。

跟她相比,裴歌反而覺得狼狽不堪的人是自己。

裴歌眼睫顫了顫,她回頭看了眼站在背後一臉陰沉的江雁聲,指着病床上那個女人問:“她就是你撞的人?”

江雁聲一把攥住她的手腕,垂着眸,臉上很難看,嗓音冷漠:“出去。”

“江雁聲,你什麼意思?”

他面無表情地重複:“出去,不要打擾人休息。”

裴歌眨了眨眸,臉上蔓延開嘲諷的笑:“我打擾她休息?外頭雨下的很大,我大晚上的趕過來找你,你現在給我來一句不要打擾她休息,你逗我呢?”

沒等他開口,裴歌食指指着那女人,語氣十分咬牙切齒:“那是你前女友?”

“小姐……你不要誤會,我……我跟這位先生我們不認識……”病床上的女人訥訥出聲,大概意識到裴歌是誰,她這會兒臉上也是十分尷尬。

裴歌回頭瞪了她一眼,嗓音冷漠:“我跟你說話了嗎?”

“裴歌!”他厲聲喊她的名字。

外頭大雨依舊,噼里啪啦地打在芭蕉葉上,像在演奏一出狂想曲。

她胸口起伏着,最終閉了閉眼,一把推開他,抬腳走了出去。

江雁聲跟着就要出去,走了兩步卻又回頭,他望着病床上的人:“你好好休息吧,有什麼問題就按床頭的鈴。”

“好,你快去吧。”

江雁聲一路追下去,最後在住院部的大門口一把抓住她的手腕。

雨絲瘋狂落在兩人身上,裴歌的長發不一會兒就被淋得濕透。

男人皺眉看着她濕噠噠的衣服,將她往屋檐下拉,卻被裴歌一把甩開手,她回頭冷漠地看着他,不停地後退。

她身後有個障礙物,江雁聲怕她撞上去,連忙往前走。

等再度站到她面前,裴歌不動了,她抬起右手直接扇了他一巴掌。

用的力氣不小,他原本顯得有些冷白的臉肉眼可見地起了幾道紅痕,雨珠順着鬢角往下滾落。

裴歌轉身大步往停車的地方走。

他也跟上來,直到裴歌轉身,她瞪着他:“你再過來一下試試!”

但江雁聲根本就不理,抿着削薄的唇大步地走到她面前。

他一言不發,就只是低頭盯着她。

裴歌攥了攥手,閉了閉眼,任由冰冷的雨絲落到臉上,冷得她發顫,但她卻硬生生忍住沒讓自己顯得更加狼狽。

如果就這樣不明不白地鬧翻,好像的確是很不甘心。

好歹她用心經營了好幾個月這段戀愛。

她看着他,問:“所以那個女人是誰?”

他說:“我也不認識。”

不認識?裴歌只覺得嘲諷,她抹了一把臉上的水珠:“你在搞笑么?那她到底是個什麼玩意兒弄得你跟瘋子一樣?”

男人伸手一把抓住她的手腕。

一觸碰到就只覺得冰涼,不管是他的還是她的。

江雁聲看着她即使是淋雨也依舊好看的臉蛋,她的美是張揚帶有攻擊性的,第一眼就會讓人覺得驚艷,日後每看一眼那種感覺也不會消失。

但慢慢的,他眼前浮現出另外一張臉,跟裴歌比,顯得過於得小家碧玉,但挽唇笑時,又讓人覺得足夠溫暖。

她永遠都是這樣,積極、樂觀,喜歡笑。

那些年的歲月里,她的笑容一度成為他走下去的動力。

這是顧煙雨的。

再後來,顧煙雨的臉變成了那個正在住院的女大學生。

他當時正在開車,過路口的時候準備拿手機給裴歌打電話,再抬頭時,車子就因為撞擊到了什麼而狠狠地頓了下。

那女大學生倒下時和他有過一秒不到的對視,那眼神,和曾經某一刻的顧煙雨有些像。

他幡然醒來,好似有人拿着棍子在他腦袋上狠狠來了一下。

老天沒有忘記,在他即將墜底時拉了他一把,並懸了一把劍在他的頭頂。

江雁聲垂着眸,跟裴歌說:“她是一把審判之劍。”

這話裴歌聽不懂,她真是受夠了。

她反過來抓着他的手,眼神帶着咄咄逼人的冷光,她說:“江雁聲,我要你現在跟我結婚,你答應么?”

聞言,男人眉頭緊鎖。

她似乎已經聽到了某些聲音,但卻要固執地繼續:“還有半年我就二十歲,我們可以先訂婚,等時間到了再領證。”

大雨徹底澆透了他們。

江雁聲看着她,遲遲沒有回應。

裴歌冷漠地勾了勾唇,顫着眼睫:“分手和訂婚,你選一個。”

時間真是漫長。

後來他將手抽回去,裴歌低頭望着,心頭塵埃落定,但眸底有鋪天蓋地的失望蔓延開來。

她閉上眼睛,再度睜開時,她說:“你有一個月的時間考慮這件事。”

“不過你想清楚,你讓我不開心了,我不會忍氣吞聲,我會跟我爸說我受了委屈,如果屆時對你的工作有什麼影響希望你不要怪罪,因為這個扭曲的世界規則就是這樣的。”

他扯了扯唇,眼神涼薄的很:“裴歌,這是何必?”

司機去了一趟洗手間回來,剛開始看到那在露天停車坪糾纏的兩人還覺得奇怪,後來那個身影越看越像裴歌才恍然覺得不太對勁,這才連忙拿了傘跑過去。

“小姐,哎,您怎麼在這裏淋雨啊?”

裴歌接過司機遞過來的傘,看也不看他轉身,脊背挺得筆直。

直到裴歌的車子離開醫院,江雁聲還站在原地,雨幕落在他身上,微微壓彎了他的脖頸。

……

裴歌渾身濕透着回家,莫姨當時見狀那表情真的都快哭出來了。

她忙走過去接了她手裏的傘,焦急擔心地說:“哎喲我的小祖宗喲,你怎麼出去一趟將自己搞成了這個樣子?渾身都濕透了。”

拉着她進去,莫姨又連忙讓露絲上樓給她放熱水洗澡,又是吩咐廚房趕緊給她熬一碗驅寒的湯。

臨到樓梯口,莫姨扶着她朝樓上走,一邊又說道:“這個老張也不知道在幹什麼?領着你出去一趟,都說要好好照顧你,結果弄成這樣,這個月非得扣他工資才……”

“莫姨,跟他沒關係,你不要責怪他。”裴歌終於說話了。

莫姨看了她一眼,心裏疼的跟什麼似得,“冷不冷啊?趕緊上去泡個澡,驅驅寒氣。”

裴歌不想再開口說話,臉色有些難看,但也懶得掩飾了。

等安頓好裴歌,莫姨又匆匆跑到樓下去招呼廚房。

這麼些年了,莫姨還是第一次見裴歌把自己弄成這樣,剛才她那副樣子,真真是心灰意冷了。

莫姨將這件事如實地反饋給了裴其華。

裴其華放下手裏的毛筆,凝神片刻,又看向莫姨:“她精神怎麼樣?”

“不太好,本來就淋了雨,臉色蒼白,這出去了一趟,眼裏都沒光了都。”莫姨回道。

“好,你看着她一點,等她弄好了,我去找她。”

莫姨點頭:“盯着的,我去把家庭醫生找來,這大冬天的,還淋了雨,指不定要生病,先讓醫生過來給她看看。”

裴其華比莫姨要淡定上許多,雖然也心疼,但這樣的結果和情形他也不是沒預料到過。

人只要跟感情沾邊,總會受傷。

裴其華叫住莫姨:“莫婷,先不要叫醫生,她沒我們想像中的脆弱,再說這大晚上的,又在下雨,把人醫生叫過來也不太好……”

莫姨聽了點頭,出去了。

後來裴歌裹着毯子窩在沙發里,默不作聲地盯着窗外。

裴其華就坐在她對面,溫聲問她:“受傷了?”

裴歌看他一眼,低下頭,過了會兒,她悶悶地開口:“沒受傷。”

“胡說。”他笑道。

裴歌別開臉,繼續看着窗外,抿着唇,有些倔強:“沒胡說。”

“心裏的傷,也是傷,”裴其華伸手過來握着她的手,拍了拍,“我都從你眼睛裏看到了。”

本來沒覺得有什麼,但聽了裴其華這一句話,她鼻頭突然一酸,眼裏還真就蓄上了些淚花。

害怕眼淚潰堤,裴歌一把抱住裴其華的肩膀,靠在他懷中哽咽出聲:“爸,他不喜歡我。”

裴其華拍着她的背,面色慈祥,嘴角亦掛着笑,他說:“我女兒這麼漂亮優秀,他不喜歡是他的損失,可千萬別覺得自己哪裏有問題,跟你沒關係,啊。”

十分想哭,但裴歌硬生生把眼淚給忍住了。

她吸了吸鼻子。

裴其華問她:“跟他分手了嗎?”

愣了一會兒,她才道:“還沒,我給了他選擇,要麼分手,要麼就跟我結婚。”

說著,她又補充了一句:“我說他要是選擇分手,他的事業也完了,我要讓你給他穿小鞋。”“

裴其華輕輕擰眉,他放開她,沒忍住笑:“這麼任性?”

她望着裴其華,問:“如果他真的選擇跟我分手,爸,你會給我出氣么?”

他不說話,眉頭緊鎖,似是在思考。

過了會兒,裴其華突然問她:“若是以後你每一個男朋友都是這樣,我每次都替你出氣對付人家,那我們成什麼了?黑澀會嗎?”

“爸,你到底是不是向著我這邊的啊?您還期待我被甩多少次啊?”她不滿地撅起嘴。

裴其華笑着安撫她:“我只是想讓你明白,感情的事過於複雜,也不能勉強,他要是真的不喜歡就算了,咱們不差,以後不是還能遇着更好的?我看輕臣也行,對你也好。”

“可我現在就想要他。”

裴其華搖了搖頭,“那你覺得他會屈服在你的惡勢力下跟你結婚還是會選擇和你分手?”

“我不知道。”裴歌很認真地搖頭。

裴歌總覺得他會選擇後者,可她又忍不住想,他在裴氏幹了三四年,一步一步靠着自己的努力走到如今這個位置,他會捨得放棄嗎?

如果放棄了,那就意味着東山再起,雖然他足夠優秀,但花的時間就註定要長了些。

裴歌想不通,她抬頭望着裴其華:“爸,你覺得呢?”

他也搖搖頭:“我也不知道,”頓了頓,他問裴歌:“要是他真的答應跟你結婚,你要跟他結婚嗎?興許他還不一定是真心的。”

她垂眸思忖了片刻,最終點頭:“結。”

“雖然你說的現在婚姻自由,但它始終不是兒戲,爸爸不會幹涉你太多,甚至我也希望你能早點找個伴兒陪着你,但這件事還是要考慮清楚。”

裴歌點頭:“好,我知道了,謝謝爸。”

……

距離上次和江雁聲見面,已經過了快一個月。

裴歌跟他約定的日子也快到了,這期間,兩人沒有任何往來。

這一個月裏,裴歌和葉輕臣一起吃了好幾次飯,還出去玩了一天。

正值聖誕節,城裏到處都裝扮得很有節日的氣氛。

這天,葉輕臣照舊約裴歌吃飯,但裴歌拒絕了。

電話里,葉輕臣的嗓音明顯聽起來有些失落,他維持着儀態,笑着問:“是要跟他吃飯嗎?”

裴歌點頭:“嗯。”

那端笑了笑:“行,歌兒,要是他讓你不開心了,記得打電話找我,好嗎?”

她說不出來好這種話,也不敢點頭。

天道輪迴,有人甘願當備胎,但她卻不能抱有這種想法。

她沒多說,掛了電話。

像她生日那天,裴歌訂了餐廳,現在天氣黑的早,才六點左右整個臨川就陷入了夜晚的狂歡當中。

江雁聲沒出現。

她從下午六點開始在餐廳等到晚上十一點,整整五個小時。

這五個小時裏,她想了很多,但反反覆復都是些沒意義的內容。

這個時間已經是她的極限。

裴歌給他打了一個電話,等那頭接電話的間隙里,她就聽着耳朵里的嘟嘟聲轉頭去看臨川市的夜景。

比起之前那幾次,江雁聲這回接電話的速度已經快了很多。

但他沒主動開口說話。

裴歌捏着金屬質地的手機機身,眼神靜默地落在對面吃飯的那一對情侶身上,他們有說有笑,這場景有些刺眼。

於是她別開臉,將目光放在桌上這朵紅玫瑰上,輕輕問他:“今天是平安夜,你晚上吃蘋果了嗎?”

那頭沉默片刻,回:“我不過節日。”

他的回答根本就不重要,裴歌只想說自己的。

她幽幽道:“江雁聲,今天晚上我等了你五個小時,再有一個小時,一個月的約定就到期了,你現在還有機會改變想法。”

“裴歌。”他低聲叫她的名字。

“嗯。”她應了一句。

他輕輕地落下一句:“到此為止。”

那頭掐斷電話。

又是一陣嘟嘟聲,捏着機身的指尖泛起青白色,她閉了閉眼,最後涼薄一笑。

真是好一個到此為止。

後來她叫了一瓶這裏最烈的酒,剩下這一個小時,是她自我感動的時間。

十二點的鐘聲敲響,她跌跌撞撞地裹着大衣走出商場的門。

寒冷刺骨的風陣陣襲來,裴歌抬頭望着天空,黑漆漆的,沒有一點光亮,也不下雪,太壓抑了。

她有自己走一走的打算。

但冷風並沒有將她給吹醒,她只覺得人群喧鬧,等周圍徹底安靜下來,裴歌望着前方好似沒有盡頭的小巷,心裏頓時清明不少,咯噔一下,她裹着衣服轉身往回頭。

有人拽着她的包,她連頭都沒回,把包扯到懷裏抱着,低着頭繼續往前走。

直到頭皮一疼,等反應過來時,她人已經被拖着朝那暗黑的巷子裏去了。

大衣早就在掙扎間被人給扒了,手被粗糙的地面磨得生疼,她喊了一句救命,臉上就倏地挨了一巴掌。

她喝了酒,腦地暈乎乎的,但對方比她的酒氣更大。

裴歌用力生生地踢了那人好幾下,後來被那人得逞,將她的高跟鞋脫了甩到一旁,也徹底將對方惹怒:“婊子,敢打我?”

她用力抬腳踢向那人的腹部,對方應聲倒地,她拔腿就跑。

沒穿鞋,腳被咯得生疼。

幸好手機還在身上,她拿出手機按了1,將電話撥了出去。

1是江雁聲的號碼,一連打了好幾個,都沒人接,最後一個響了一聲就被人掐斷。

後來慌亂中又胡亂按了一個,通了的瞬間,裴歌對着電話里喊着救命,同一時刻,她人也被抓住,手機被那個酒鬼搶過去砸得稀碎。

她被人推倒在地,對方壓着她的小腿就要去扒她的牛仔褲,她伸手去扣那人的臉,耳邊響起男人的吃痛聲,手上一股黏膩,指甲縫裏沾了些皮肉組織。

但這動作徹底激怒對方,一巴掌落到她臉上,嘴角滲出血,這邊耳朵也聽不到聲音,耳膜里響起一陣陣轟鳴。

冷風襲擊着她的皮膚,刺骨的寒冷。

裴歌費力地看向漆黑的天空,手邊不知道摸到什麼東西,想也沒想就往那人頭上砸,但她沒成功,對方提前一步看穿她的意圖。

模模糊糊中,自己的手腕正被人拿皮帶綁着,恍惚間,她看到有什麼醜陋又猙獰的東西在眼前晃動。

裴歌絕望地閉上眼睛……

……

一月中旬,名流圈子裏有人在傳,裴氏集團千金裴歌即將訂婚,未婚夫身份成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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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看他朱樓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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