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6章 風波又起

第26章 風波又起

齊曄端坐在鹿皮毯子上,看着西邊的月亮發著呆。

月光灑在他的眉眼間,似乎想要和他比一比誰的眼睛更為清亮,他的眼眶深陷,顯得鼻子更加高挺,稜角分明,若是盯着他看,準會被他眼中的明亮吸引,再被那不易察覺的憂思深陷,他長嘆了一口氣,微微一閉眼,長長的睫毛搭在眼瞼下,鼻子和眼睛像是篆刻出來的一般,分外好看,果然有着西域人與眾不同的美。

秀上心裏有仇恨,但是一貫掩藏地好,嘴上帶笑,雙手手指相扣,放至左腰側,彎腿屈身以示敬意。

齊曄看到秀上來,嘴角輕輕一勾,笑起來眼睛眯成一條縫,害羞而甜膩,他試圖佯裝奸笑,但顯然不太成功,“你想不想坐我身邊呀?”

“唯。”秀上謹慎地抬起了頭,一步一步緩緩挪向齊曄,微微一福,坐在了他的身側。

沒有一絲風,氣息聲也是淺淺的,兩人都在等着對方說話。

忽然,秀上試探性地摸了摸齊曄頭上澄澄的冕冠,又摸了摸齊曄的頭髮。

齊曄的耳朵瞬間紅了起來,像是林間迷失的小鹿,詫異地看了一眼秀上,對她這大膽的舉動有些驚訝。

秀上頷了頷首,故作甜膩地說:“謝謝殿下!我剛剛是幫殿下掃走頭上沾上的一片小葉。”

他頓了頓,顯然沒想到秀上會這樣,但是心裏卻開始想和秀上一較高下,看看誰更風騷,他咧開了嘴,裝作很享受的樣子,“繼續,不要停,很舒服,女子的手總是華柔如絲一般引人愛憐。”

秀上見他這反應,覺得這齊曄還真是有些不顧及禮儀尊卑,想着這齊曄應該不會傷害自己,便怡然自得走到桌前,拿起茶壺給自己倒了杯茶。

帳外傳來幾聲馬匹的嘶鳴,隨後就是一陣紛亂的腳步聲,聽腳步聲,好像有人快步走向了對面的營帳。

“嘿,哪有你這麼伺候人的?何況我今天還救了你,救了你那個不講禮數的妹妹!”齊曄快步走上前,他見秀上這般怡然自得,分明就是沒怕自己,雖說沒生氣,但總有幾分挫敗感。

“爺生氣了呀,給您倒一杯便是了嘛,喏!”秀上曾在妓院待過,察言觀色的技巧自然是一等一的,這齊曄雖說臉上故作憤怒的表情,其實也瞞不過秀上。

而且秀上覺得這人雖然是權貴,但不見權貴的習氣,對一軍妓也能心懷關心,只覺得他不會傷害自己。

他果真只是笑了笑,道:“我不喜歡喝茶,我們涼國人喜歡喝酒!誒?你這麼安逸地喝茶,不擔心你的好姐妹嗎?”

“剛剛是很擔心的,現在是不擔心了,殿下怕是也快要走了吧!只不過我有些好奇?”秀上俏皮道。

“好奇我一個涼國人怎麼會在晉國,好奇我一個涼國人怎麼會被帶到軍事重地?”齊曄這人看着弔兒郎當,但不失為是一個聰明人。

秀上微微頷首。

“五年前,涼晉秦三國合力討伐燕國,瓜分土地后,為了牽制逐漸坐大的秦國,涼晉簽訂了合約,雙方交換了小兒子作為質子。之所以帶我來,不過是想刺探我是否有回家的想法,實際上除了今天,他們從不讓我離開這營帳半步......”

秀上愣了愣,茶碗立時掉在了地上,眼前的仇人的孩子用如此輕鬆的語氣在她面前講着她的滅國之恨,她的心中頓時怒火中燒,她撿起了摔碎的茶碗,碎片在她手上深深劃了道血口子。

她想捅死仇人的孩子,但是現在顯然還不是時候。

“你怎麼了?”齊曄感覺秀上似乎不太開心,拿着一塊帕子給她小心包紮着,“你可要當心着點呀,我不可能永遠保護你的。”

秀上嘴唇微微抖着,甩開了齊曄的手,“我這等下賤奴婢,還是不饒殿下費心了。”

齊曄不知為何秀上就不開心了,撅了撅嘴,只是眼光時不時往秀上腰上瞟。

秀上察覺到了他的視線,覺得有些下流,頓時臉燒了起來,憐憐道:“想必殿下閱女無數,小女子只能算個下三等,恐驚着了您的眼!”秀上下意識的挪了挪身子。

“姑奶奶,您可冤枉我了,這是治傷的葯,喏,拿去擦擦吧,上官衡屋裏多的很,我順來了一瓶,他本來和我一起來的,結果中途又折回去了,他這個人最是無趣,像個悶葫蘆。對了,這葯也可以給你妹妹用的。”齊曄被秀上指責一番,也不見惱,反而還好聲好氣地哄着,拿出一瓶玉質的瓶子,上面寫着“白玉膏”三字,看着不似凡品。

秀上本來還帶着對齊曄的鄙夷,聽到這話,突然一怔,不禁低下頭,眼眶有些熱。

沒想到,這關心自己的人,竟然是自己的仇人……秀上突然覺得,自己剛剛的舉動有些可笑。

“謝謝。”秀上聲音小到近乎聽不清。

“你說什麼?”齊曄沒聽清,有些懵道。

“沒什麼。”

“嘿,小心我以後不理你了哦……”齊曄咧開嘴笑着,露出一口大白牙,就好像凡間的紛擾都與他無關,他自是要驅散陰霾的太陽。

太子營中,卻是另一副光景。

天九進去后,便一直站着,眼睛看着營帳大門,一言不發。

太子撐着下巴,左看看,右看看,眼中帶了絲對天九容貌的驚艷,一時間興趣大起:“你今天殺了幾個人?不錯啊,哪家的姑娘,有點本事!”語氣中頗帶些看猴戲的意味。

天九連眼皮都沒抬,只是繼續看着門外。

“你本來可以逃,卻折回來救人,有幾分膽魄!”太子見天九沉默,只以為是她有個性。

天九看了太子一眼,連白眼都懶得使出,又將眼神放回大門處。

“你今日單槍匹馬差點傷了高翎?哈哈哈哈,他可是頭一次陰溝裏翻船啊!若不是我那一箭她可就小命嗚呼了。”太子大笑,眼神中更多的是洋洋自得。

天九仍是沒有反應,這般無動於衷,讓人不禁懷疑她是不是啞巴。

“你叫什麼名字?”太子臉有些掛不下去了,自己可是一國太子!這樣抬舉她,她竟然連句話都不說!於是也不想誇她,直接開始詢問她的名字。

天九終於有了幾分反應,淡然道:“與你何干?”

太子驚愕,臉上也帶了些怒色:“我這身份同你說話,這是你天大的福分!還准你如此與我說話嗎!”

“你這身份再大,也是別人給的,我這身份再渺小,也是我自己努力得來的。”天九冷漠看着太子,“當你們端坐看台上看着別人廝殺,自己風流快活時,永遠都不知道別人要付出幾倍的努力才只能換取一片生機!”

“好,很好!”太子陰狠地笑了,“你有這般覺悟很好,但是我今天就給你上一課,什麼叫作,竭盡所有努力都無法獲得的生機!來人!”

突然門外傳來匆忙的腳步聲。

“報,殿下,朝中傳來密報!”一人突然闖入營帳,半跪在地上,手托起一份金色織錦捲軸。

“何事,稍後再議不行嗎?”太子不甘心地看了天九一眼,臉色難看。

“這……事關太后……”那人抬頭,小心翼翼地看了太子一眼,又看了一眼天九,顯然對這外人心懷警惕。

“行了行了!”太子不耐煩地揮了揮袖子,“再等一會兒!”

“可太后說……這是急事……”那人額頭沁出汗來。

“這太后,又搞什麼么蛾子!”太子終是起身,吩咐外面道:“把這不知好歹的女人送回去!讓高翎好好教訓一番!”說罷,一揮袖,大步走到榻旁,大馬金刀地坐下了。

侍從注意到太子心情不佳,待到天九被架出去,暗自抹了一把汗,這才道:“先前有民間傳言先二皇子藏匿於江州,眼下,江州災民突發暴亂,或許與二皇子有關,太、太后吩咐太子在回程時轉至江州平定叛亂,找出您的二皇叔,並將其平安帶回建康。提前回去的上官衡公子也收了指令已經在趕往江城了。”

“這妖婦是什麼意思?讓我幫她帶兒子?”太子狹長的眼睛露出几絲危險的氣息。

“屬下不知。”侍從低着頭,戰戰兢兢。

“通知隨行的人,啟程會江州!”太子強壓制住怒氣道。

“唯!”

“還有,隨行的時候離我遠點,看到你就晦氣。”太子厭棄道。

“唯!”那人立刻磕了個頭,明顯舒了一口氣,立馬退下了。

“妖婦,竟然讓本太子去尋她的廢物兒子,我若是沒尋到還好,若是被我尋到,老妖婦這輩子別想再見到她的廢物兒子!”太子神色扭曲。

幾個侍從行事匆匆地走進太子營中,不一會兒,那些個侍從從太子營中跑出來奔走到各家營帳。齊曄在太子的對面營帳中,自然是最先被通知的,但是齊曄只被告知先行返回建康城。

齊曄深呼吸了一口氣,淺淺地笑了一下,故意拉長聲音說:“林——秀上,你多保重!說不定來日還能再見呢!”

秀上心裏有些複雜,但還是面上淡然,起身微微一福,道:“恭送殿下。”

“還是有點懂事的!”

秀上見他走出帳篷,才緩緩站定,“我們,是一定會再見面的!仇人的兒子們……”秀上內心掙扎了許久,還是仇恨佔了上風。

“呦,小可愛,你在我們帳篷不陪太子,是不是喜歡我啊!”帳篷外突然傳來齊曄的聲音,略帶些輕佻。

秀上頓時有些有些吃驚,跑出帳篷一看,卻見天九一臉不屑地直視着齊曄,像是要和他較較誰的眼神更為犀利。

“大人,我妹妹天九就她不懂事,莫要和她計較!”說完,秀上便拉着天九趕快小跑回帳篷,天九有些奇怪,看了秀上一眼,轉身,又直勾勾地盯着齊曄,而齊曄卻是有些不舍地看着天九。

獃獃地望着天九就發愣,“天九,天九......原來叫天九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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臨淵步步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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