77章 還沒鬧夠呢

77章 還沒鬧夠呢

回到禮園,霆霓匆匆換洗了一番,便直奔顏息所住的小屋。

茉莉正在床邊給他喂粥,扭頭瞥了眼霆霓,沒有說話。

原本茉莉少不了要去鳴鳶山祭拜的,可是她聲稱身體不適,沒有露面。

“顏息。”霆霓走到床邊。

“唔唔……”顏息口中發出含糊不清的叫聲。

此時靠近,霆霓才注意到顏息的身上原本乾淨的紗布竟沾滿了泥污。

“這怎麼弄的?”她用手輕輕拍拂,卻絲毫沒有見效。

茉莉沒有抬眼,竟回應了她的話,語調不帶一絲溫度:“他夜裏兩次滾下了床,有一次都爬到屋子外面了。”

霆霓聞言心中一驚,緊接着便是一陣難以名狀的心疼,他隔着厚厚的紗布撫着他的肩頭,輕輕問道:“顏息,你為什麼要出門去?是……想找我嗎?”

茉莉聞言輕輕哼了一下,似乎是在嘲笑她自作多情。

霆霓並不理會,只輕輕撫慰着顏息,說道:“以後我都留下陪你,一直到你好起來。”

茉莉一雙丹鳳眼微眯,嘲諷又不屑:“那可要問你的情郎願不願意了?”

霆霓置若罔聞,只低頭一心一意和顏息說著話,即使他並不會回應她。

沒過多久,竹瀝也來了。

茉莉見到他不禁臉色微微泛白,有幾分難堪之色,定是想起了“調戲”的那場鬧劇。

她自知沒趣,起身一聲不吭地離開了。

傍晚時候,下人們把晚飯送到了房間裏。

此時,床上的顏息正睡得安穩,二人動作輕緩,坐下一同用飯。

竹瀝一邊細細咀嚼着,一邊若有所思地看着她,最後說道:“像今天的事,經常發生嗎?”

霆霓沒有看他,夾了根青菜放進碗中,平淡道:“習慣了,我不上街就好,他們又不敢衝進禮園來打我。”

“就這樣一直忍着,任他們打罵?!”

霆霓垂眼看着碗裏,靜默了半晌,最後道:“他們再怎樣打罵都不能傷我……在意的,才傷人。”

竹瀝持筷的動作一頓,目光沉落在桌上,無盡苦楚。

他知道她說的是什麼。

他緩慢地放下了碗筷,吸了一口氣,看向她的眼睛:“那你究竟是相信那日的我,還是你感受到的我?”

她抬眼對上他幽深的目光,竟被問住了。

他口口聲聲說著厭惡,卻捨棄了一隻手替她扛下盛濟運那致命的一劍;

他一字一句唾棄着她的不堪,卻在掙扎兩難之中,毅然選擇了她。

“說出的話收不回來,我不奢求你原諒,只是,我想說……在說那些話的時候,我是迫不得已的。”

迫不得已……

迫不得已!

一個詞瞬間猶如把她的心揉碎了一樣,她感到一股極大的酸澀湧上心口,膨脹到讓人窒息。

她突然放下碗筷,以手掩面,聲音哽咽:“你倒不如直接殺了我……”

殺人不過頭點地,可他帶給她的傷害,是比凌遲還狠毒的酷刑。

就像地獄中的鬼魂,穿骨剜心,水溺火焚,受盡百般折磨,一遍又一遍,卻怎麼也死不了。

他痛心疾首,傾身過去,手掌覆在了她的單薄的背上,指尖微微顫慄着。

良久過後,他在她耳邊聲音沉啞道:

“答應我,以後做一個睚眥必報的人,有人傷害你,雙倍還回去,不管是誰。”

感受着他的手心傳來絲絲縷縷的溫度,她一時之間愣了神,沒有再哭。

她的眉眼從手掌上方顯露出來,遲疑地看向他。

總感覺此刻的他有些不對勁,卻又說不上來哪裏不對。

夜深了,她讓竹瀝先回去睡覺。

竹瀝猶豫了一下,沒有堅持,點了點頭:“也好,你,照顧好自己。”

他轉身走向門口,忽然又停住腳步,轉頭看向了她,眼裏是深切的不舍。

她奇怪地看着他:“怎麼了?”

他微微挑動一下眉梢,竟有幾分難為情:“想抱你一下。”

霆霓被這突如其來的話驚到了。臉上一熱,看了眼顏息提醒他道:“他可醒着。”

而此時床上的顏息竟發出“呼呼”的呼嚕聲,表示自己睡得正香,什麼聽不見。

霆霓看過去,被顏息這一舉動逗得哭笑不得。

毫無防備間,一個身體截斷了燭光,已經朝她擁了過來。

她結結實實撞入了一個溫暖的懷抱里,而她的手竟也不自覺地環住了他的腰身。

這一刻,她竟有些夢幻般的眩暈,彷彿時間都靜止了。

一個久違的擁抱,魂牽夢繞,愛恨交加,皆是他。

竹瀝走後,她繼續坐在床邊守着顏息,腦子裏有些亂,也不知在想些什麼。

最後,她竟靠着床邊迷迷糊糊地睡著了。

“咚!”

直到被一個聲音驚醒。

只見床上的顏息竟然翻去了地上。

她嚇了一跳,趕緊去攙扶他,可是顏息被拖起時,嗓子裏發出抗拒的叫嚷聲。

恐怕只有她聽得懂這個聲音,她慢慢鬆開了顏息。

顏息用臃腫的臂肘撐地,向著門的方向拖着自己沉重的身體。

他的頭重得抬不起來,也拖在地上。

霆霓看得心焦萬分,她托住顏息的頭,問道:“顏息,你一直向外面爬,是不是想去什麼地方?”

顏息用撕裂般的嗓音回答了她。

“好,我背你去。”

她卸下腰上的劍,跪在地上,將顏息慢慢拖拽到自己身上。

如果是顏息的體重,她背他是完全沒有問題的,從前他們經常做類似的遊戲,可是如今顏息身上纏着厚重的紗布,想要背起來着實有些費力。

她用劍撐着地面,慢慢地站起來,兩條膝蓋抖得十分劇烈,不料還未站直,整個人咣的一聲跪了下去。

她兩條膝蓋上傳來劇烈的震痛,可她知道,這一下對於顏息來說,一定是撕心裂肺的痛。

她無比心疼,連忙說道:“弄疼你了吧,怪我沒站穩,這一次一定行,你別著急。”

她顫顫巍巍地終於站了起來,艱難地向上託了托顏息:“我們出門了,向北去。”

顏息沒有反對。

她一路上走走停停,實在挺不住了,就把顏息放下來歇一會。

“我們現在走到挽春亭了,今年的牡丹開得不及往年,太稀薄了。前年最好,熙熙攘攘什麼顏色都有,我們都采了來泡澡。”

“現在到了鞦韆這邊,今日下了雨,鞦韆上一定都濕透了,需得太陽曬上一天。你記得嗎有一次,你非讓我大力推你,這一推倒好,人家的乳牙都是一顆一顆的褪,你一勞永逸,摔掉一排門牙。”

“我們現在在畫瀾湖邊上,現在還沒有荷花,只有一些星星點點的荷葉和細小的蘆葦,你聽,小蟲倒是不少。”

他看不見,她便替他來看。

顏息始終安靜地聽她說著。

今日的他也十分爭氣,原本他的精力只能撐一會,而現在過了這麼久也沒有睡過去,即使被她弄疼了,也不吭一聲。

“再往前面,就快到荷風苑了。”

而這時,顏息發出了嘶吼的反對聲音。

她停下了腳步:“不是荷風苑嗎?宴客廳?”

依舊不對。

“難道……是落虹館?”

這下顏息終於認同了。

可她完全猜不透顏息想去落虹館做什麼。

落虹館的大門被咿呀一聲推開,裏面泛出淡淡灰塵的味道。

一切佈局一如從前,還是禮謙嵐在世時的模樣,唯獨少了那個人,整間屋子毫無生氣。

進入內室,霆霓此時已經累癱了,用最後的力氣將顏息放在了床上,她則直接癱在地上,一動也不想動了。

而顏息卻並沒有停歇,他拖着沉重的身體一下子翻下了床,繼續朝着案櫃的方向爬去。

他此時也已經疲憊至極,每一下都異常吃力,可他卻像搶時間一樣,一刻也不肯歇。

霆霓連忙起身去扶,卻完全不知道他想要做什麼,只能幫他擎着力,眼睜睜看着他。

只見顏息順着那案櫃一直向上摸索,霆霓配合地支撐起他的身體。

他的手完全被包成一團,無法真正地觸摸,只渾身顫抖地一一掃過案柜上的幾本書籍,一個茶盞……

直到他觸碰到那個香爐時,他整個人變得異常激動,立即想要去抓住那個香爐。

可是他根本無法做出抓的動作,那香爐一下被他推倒在地,發出一聲清脆的聲響。

而在這聲響過後,顏息的身體竟也變得格外沉重,一下子後仰了過去。

這一次,霆霓沒能撐住他,也隨他一同重重地撲在了地上。

“顏息!”她失聲大叫。

就在落地的那一瞬間,她明顯感到身邊的這具身體已經喪失了知覺。

“顏息!”她大叫着,摸向他的脈搏,已經幾不可察了。

“來人!”

“快來人!”

原本塵封的落虹館一下子變得燈火通明,醫館的郎中在一群人的簇擁下飛奔而來。

郎中的手搭在顏息的脈搏上,很快就收回了手,無奈地搖了搖頭。

霆霓不敢相信地搖頭:“不可能,竹瀝呢?”

她看向身後的下人,難以控制地叫道:“竹瀝怎麼還沒來?!”

那婢女回道:“使者不在房中,他們正在園中四處尋他呢。”

她瞬間沒了主心骨:“他不在,他怎麼會不在……”

這時,茉莉風風火火沖了進來,披頭散髮,連衣服的紐扣都顧不得系好。

她看了眼床上的顏息,臉上頓時面如死灰,一下子癱坐在床邊,一遍遍絕望地喚着他的名字:“顏息,顏息——”

忽然,她轉頭看向一旁的霆霓,眼中燒起了熊熊怒火:“你為什麼要帶他到這裏,他都這樣了你還折騰他?!”

她死死揪住霆霓的領口,惡狠狠地發泄道:“你說啊,為什麼?!為什麼?!”

霆霓像是丟了魂一樣,任由她撕扯,毫無反應。

下人們強行把她們分開。

邢郎中尚且還沒到,可顏息已經悄無聲息地走了。

永遠走了。

在茉莉呼天搶地的哭聲中,霆霓竟像是個沒有靈魂的木偶,神色獃滯,不會哭,也不會叫。

顏息!

顏息!

顏息!

你怎麼可能就這樣走了。

我還在等着你好起來。

我們不僅要一起長大,還要一起變老。

你說,等我牙齒掉光的時候,你要吃各種山珍海味來饞我。

你還說,等我們都有了孩子,就做親家,住在一個院子裏。

你怎麼捨得離開?

我們還沒鬧夠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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團寵女弟子出山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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