空穴來風
試探吳伸的行動以失敗告終。
吳伸的表現實在是太正常、太問心無愧了,那堅定的樣子,反而徹底動搖了馬尾妹子、眼鏡男以及直播間推理大佬對他的懷疑和猜忌。
他們檢查了一下玩偶店一樓鎖起來的大門,發現確實擋住了玩偶們追殺的步伐。
那些負責追殺的玩偶,可能是第三波甚至第四波的,現在就這麼擠在一樓的玻璃門上,透過玻璃,目光陰森地看着外面的三個任務者。
有更多源源不斷的玩偶,從店內更深處湧出,也不知道從何而來,為什麼會有這麼多。那些玩偶推擠着前面的玩偶,用力、用力——
突然,吱嘎一聲。一個玩偶的塑料面孔,直接在玻璃門上被擠爆了。玻璃珠子製成的眼睛,咕嚕咕嚕地滾落下來,穿過玻璃門下的縫隙,帶着骯髒的塵土,滾到了眼鏡男的腳邊。
他觸電一樣地躲開了,收穫杠精一個嗤笑。
馬尾妹子看了杠精一眼,後者這才收斂,面無表情地垂下眼睛,不聲不響。
馬尾妹子看着源源不斷的玩偶,以及前面那些被壓扁擠爆的玩偶們,忍不住嘆了一口氣。
她突然想,直到現在,他們所面對的這個噩夢,其實都像是正常的現實。
儘管他們只能在這條荒廢的街道上繞來繞去,能夠進去的場景也就只有書店和玩偶店,但是光看吳伸的反應,這也不像是一個無邏輯的噩夢。
僅僅只有這些源源不斷會追殺他們的玩偶,才顯示出,這確實是某人的夢魘。
不過提到噩夢……
馬尾妹子突然若有所思地說:“你們有沒有覺得,吳伸的表現過於正常了。”
眼鏡男還在對杠精吹鬍子瞪眼,聽見馬尾妹子說的話,想也不想就回答說:“他不就應該是這樣嗎……等等,你的意思是?”
眼鏡男愣住了。
馬尾妹子說:“吳伸是噩夢的主人。通常來說,噩夢的主人在自己的噩夢中,都會非常的不對勁,可能是極度的驚恐,可能是過度的神經質,可能是癲狂的興奮或激動……但是吳伸,他太正常了。”
眼鏡男思索片刻,慢慢點了點頭:“確實。他的情緒是不太對,但那也是一個失去了女兒的父親所擁有的正常的情緒。而噩夢的主人,一般都是‘不正常’的。”
“你說‘他不就應該這樣’,”馬尾妹子重複着眼鏡男之前下意識說出來的話,“而噩夢的主人,就不應該是這樣。他現在的正常,才是最大的不正常!”
從直播間遠程圍觀着玩偶店門口情況的徐北盡,突然忍不住在心中苦笑了一聲。
他想,正常才是最大的不正常……
這不正是他之前面對直播間的觀眾們所想的嗎?
特殊情況下的正常表現,才是最大的不正常啊。
直播間的觀眾並不知道徐北盡在想一些什麼,他們半懂不懂地聽着任務者們的談論,忍不住互相提問。
“什麼意思?他們找到了新的切入點嗎?”
“是的……主播說這個遊戲中的副本名為‘噩夢’,好像並不僅僅是一個名稱的問題,而是真正意義上的噩夢。所以,做這個噩夢的人,在夢中當然會顯得不太正常。”
“明白了!吳伸表現出來的確實像是一個失去了女兒的父親,但是他現在不是在現實中,而是在自己的噩夢中。既然是在做女兒失蹤有關的噩夢,那麼就不應該是現在這個表現啊,肯定更加瘋狂一點吧。”
“好新穎的角度。如果這樣的話,那麼吳伸身上肯定有還沒有發掘出來的信息吧?啊啊啊請加油找啊!我好想知道真相啊!”
“唉,說到這個……主播你怎麼這麼廢呢?真的不能離開書店嗎?”
看到這個問題,徐北盡也愣了一下。
他可以離開書店嗎?
這……這是一個好問題。
因為他從來沒有嘗試過。
一直以來,他就是按照主腦的吩咐,默默地待在剛一進入噩夢時的地點,完成一個群演該做的事情,等待任務者們達成結局,然後離開噩夢,回到窄樓,再等待下一次的噩夢……
如此無限循環。
因為他既沒有動力去晉陞扮演者的等級,也從未讓別人進入過他的噩夢,所以,他就一直以群演的身份在噩夢中划水摸魚,生活如同一潭死水。
直播系統的到來在一定程度上改變了他的心態,但是在觀眾們明確地展示出好奇,疑惑徐北盡為什麼不能離開書店的時候,徐北盡才第一次想,是啊,為什麼不呢?
既然已經做出了改變,甚至想要主動探知與外界有關的信息,那麼……為什麼不更加努力一點呢?
而且他自己也對這個噩夢背後的真相十分好奇。
玩偶店老闆吳伸,在窄樓中也是徐北盡的鄰居,至少他們兩個人居所的門是挨在一塊的,因此,徐北盡偶爾出門的時候,也會碰見吳伸。
他對吳伸這個扮演者的印象就是,他真的非常努力。
扮演者們前往更高樓層的辦法,是在暗中推動任務者徹底解決自己的噩夢,而且整個過程還不能引起任務者們的懷疑。
換句話說,扮演者們要憑藉自己高超的演技,在神不知鬼不覺的過程中,就把對應的線索以及真相擺到任務者們的面前,同時還得讓任務者們覺得,這就是他們自己發現的。
如果扮演者們沒有主動在暗中推動、給任務者提供線索,而任務者自己就解開了噩夢的玄機,那麼扮演者們也是沒法去往更高的樓層的。
在任務者那邊,如果有人在噩夢中達成了真結局,那確實是可以惠及噩夢中其他的任務者,一人得道雞犬升天。
也因此,會有一些能力強大的任務者專門帶人通關……是的,窄樓里也有帶老闆的現象。
但是這種便利,與扮演者們無關。
總的來說,扮演者們想要去往更高的樓層,是一件非常困難的事情。
徐北盡在窄樓的底層待了這麼久,也就聽說那麼一兩個成功的扮演者。而且,還是聽說。
就像是任務者群體中傳得沸沸揚揚的,所謂的可以在噩夢中強退的詭計卡……
真的存在嗎?誰也不知道。
不存在嗎?可謠傳也總應該有個源頭吧。
這可能就是薛定諤的空穴來風——意思是當你看見“空穴來風”這個成語的時候,你並不知道對方到底是在說這個消息有根據,還是沒根據,除非你追根究底地問個清楚。
窄樓里這些真真假假的流言,也同樣如此。
徐北盡或許是沒什麼去往更高層的野心,但是他對於真相總是有着難以割捨的好奇心。現在,在觀眾們的提醒下,他也靜極思動,蠢蠢欲動地想要自己去調查一下。
呃,實在不行……也可以直接去找吳伸,讓他來個劇透。
反正他們扮演者之間沒什麼不能劇透的規矩。
徐北盡心中下定了決心,就和直播間裏的觀眾們說:“那等一會兒我們看看情況,可以的話我就離開書店出去看看。”
觀眾們紛紛歡呼。
不管怎麼說,徐北盡才是他們的主播。雖然那幾個玩家也很認真在玩,但是他們有徐北盡帥嗎?能和他們直接溝通嗎?
顯然不能啊!
徐北盡才是他們的自己人。
雖然直播間裏只有四名觀眾,但是這個時候大家紛紛歡呼之下,徐北盡居然也感覺到一絲久違的熱鬧。
他在窄樓里始終孤身一人,早已經習慣了這樣孤獨的生活。
直播系統的到來,似乎真的改變了一些事情。
在直播間觀眾的歡呼中,徐北盡多少有些不好意思地垂頭笑了笑。
“哇,我發現第一眼對主播的印象真的偏差好大,現在覺得主播簡直就是純良的好人啊。”
“主播居然還會不好意思。你長這麼帥就是讓你不好意思的嗎?頭抬起來!”
徐北盡心想,倒也不必。
他在窄樓中少與人打交道,不擅交際,總是靠臉唬人,所以現在的,面對直播間觀眾的調戲和取笑,他也不知道如何反駁,只能當沒看見,轉而去看直播間的畫面,假裝自己在做正事。
這又讓觀眾們一陣哈哈哈,場面一度十分和諧。
直播間的畫面中,得出玩偶店老闆吳伸不太正常的結論之後,三名任務者就開始商量接下來怎麼辦了。
最先提出這個觀點的馬尾妹子就陷入了沉思:“為什麼在這個噩夢中,噩夢的主人表現得就這麼正常?”
眼鏡男說:“他和其他的噩夢主人有什麼區別嗎?”
三人面面相覷,同時陷入思考,回憶着這個噩夢中吳伸從出場到每一次的活動……
突然,三人異口同聲地說:“他在睡覺!”
是的,在他們經歷過的所有的噩夢中,吳伸是唯一一個,在噩夢中睡覺的噩夢的主人。
現在再回憶一下他們與吳伸的兩次碰面,都不是他們主動去招惹吳伸,而是吳伸自己醒了過來。
如果他們主動去查看吳伸睡着時的情況……這會不會,帶來什麼不一樣的地方?
“就算想查看他睡覺時候的情況,也得等到下一次重啟了。”眼鏡男有些不甘心地說,“但是,這一次好不容易能避開玩偶們的追殺,就這麼結束嗎?不再多嘗試一下了嗎?”
杠精卻哼了一聲,說:“很早之前我就說要去叫醒吳伸,你們還不同意。現在好了吧,還是得聽我的。”
馬尾妹子和眼鏡男默默地看了他一眼,同時在心裏想,傻人有傻福。
他們都沒理會杠精,自顧自沉思着現在的局面應該怎麼辦。
是的,他們現在遭遇了千載難逢的良機,玩偶們被困在了一樓鎖住的大門後面,沒法來追殺他們,趁現在這個機會,他們其實可以去進行更多的探索,比如……爬上二樓?
他們不約而同地看向了玩偶店二樓的窗戶。
就在這個時候,無聊中的林檎溜溜達達地走過來,大概是在散步。
三名任務者又茫然地看向他,只覺得這位始終淡定如初的大佬身上,真的有一股謎一樣的氣質。
對於林檎來說,這些噩夢副本,究竟意味着什麼呢?
閑來無事的一次小放鬆?小運動?
而對於那些始終處於緊張狀態中的任務者來說,林檎這樣悠閑自在的樣子還真是有些礙眼。可是他們卻又得將林檎作為一個終極手段,好好供着這位大佬。
畢竟,實在不行的話,還能主動去招惹林檎,讓他不耐煩地動手,最後達成一個特殊結局。總比達成壞結局之後,永久困在噩夢中來得好。
能和林檎一起進入某一個噩夢,說實話,也算是運氣好。
而且,林檎心情還算好的時候,甚至可以順手幫上他們一把。
比如……現在。
林檎突然皺眉看向他們,喝道:“避開!”
什麼?
本能驅使着三名任務者立刻抱頭蹲下往旁邊挪,但是已經來不及了。
他們同時聽見玻璃不堪重負的刺啦聲,如同蛛網一般的裂紋出現在玻璃門上。玩偶們擠擠挨挨,彼此推擠,最後所有的力量都湧向了最為脆弱的玻璃上。
下一秒,巨大的衝擊力使得玩偶店一樓的玻璃門直接炸開,飛濺的玻璃碎片與如同炮彈一樣衝出來的玩偶們,打在這三個□□凡胎、努力躲避的任務者的身上。
慘叫聲瞬間傳來,不過片刻,所有人眼前一黑。
他們,開啟了第七次的噩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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