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52 章

暮鼓敲響，窗邊泛着些許微光，早起的鳥兒在院外的樹梢上喳喳叫。

佟幼薇猛的從床上彈起來，凝神細細聽了一會子，暮鼓一層層傳遞，府城雖然不及京城地域廣大，坊多人多，暮鼓層層傳遞，坊門已開。

她是立志要做自家鋪子最佳賬房，決不能叫阿梁這個臭小子搶了她的差事，更不能叫他比自己做的更好，免得‘教會了徒弟，餓死了師傅’！

佟幼薇三兩下爬起來抓起半臂長裙穿好，雙手攏着長發一把紮起，及拉着拖鞋出去，頓了一下，忙躬身一邊往廚房走一邊穿鞋子，到了鋪子的後門拉開一點門縫，掀開帘子往裏瞧了瞧，鋪子裏頭已經有人坐着了，她忙捂着臉退開，先去了廚房洗漱。

因得了阿程這個僕從，話少能幹，眼裏有活兒，只是初時拘謹，沒有吩咐不敢擅動，這些日子已經算是比較熟悉了，早上佟大強夫婦才起來，阿程聽見些許聲響和正房的光亮，忙跟着起身。

給林大娘挑柴燒火打水，佟大強擇菜洗菜，林大娘將揉好面略發一會子，重新拌了一小碗油酥，把吊在井裏的肉醬提上來，阿程忙把各式用料搬到鋪子裏。

有薑末蔥花紫菜末，炒好的配菜有雞絲炒黃瓜絲，蕹菜等，加上鹽和醬汁，爐子點火起鍋，先燒一鍋水，水裏投入調料，待水開，再閉上風口，爐子火漸小。

揉面案板早已安置好，擀麵杖也已經就位待命，林大娘和佟大強站在鋪子裏，深深呼吸了幾下，道：“開門吧。”

佟大強親自去開了門，掛上招牌，上書“人冬食鋪”，人冬即為佟，這是一家子起名廢飯後圍坐一塊兒苦思冥想的結果。

對此佟幼薇只能苦笑，不是一家人不進一家門吶。

暮食鋪子開張，沒有點爆竹的說法，除非想要得罪半個坊的人，這一大早的開門做生意，第一天扯紅綢子也沒熟人看熱鬧，更別說爆竹了。

人冬食鋪就這樣安安靜靜的在某個夏日的凌晨開業了。

時人多半夜裏睡的早，早上也起的早，暮鼓敲響之前，就有要出坊上工或是採買的人聚集在十字大街上，這個時候就是各大暮食鋪子熱鬧的時候了。

因林大娘先前也在大街上賣過煎餅子，很有些食客喜歡的很，待得知家裏有事兒來不得了，還十分遺憾，大約是再吃不得的心情，那種遺憾，反倒總是在心裏惦念着，希望有朝一日還能再吃一回，或是哪家也能琢磨出裏頭的道道，也能再享一回口福。

誰知沒等到，居然等回來了原主，一食客懷揣着激動的心情走近，微微顫抖着問：“可是曾大街上做過煎餅子，啊，就是能卷菜的那個，叫，叫雞子灌餅的店家嗎？”

佟大強朗聲笑道：“正是某，客官在大街上吃過某家的煎餅子？”

“是極是極，店家不來，我等惦記許久，還當再也吃不着了，不曾想竟然開店了！恭喜店家，祝店家生意興隆！”

佟大強忙叉手謝道：“多謝客官，承客官的吉言，今日可要來一份兒煎餅子？”

食客惦記這一口許久，自然是要吃的，忙點頭，佟大強請客人進鋪子稍後，鼓聲尚未響起，坊門開還得等些時候，進去坐坐也無妨，左右清晨還是比較涼爽的。

林大娘已經在擀麵餅子了，下鍋煎起來，滋滋作響，食客聽了覺得心情極美，心裏暗暗想着要找幾個同好的好友來，每日都要趕着去上工，累的很，得一口愛吃的暮食，心情也能好起來許多。

這時阿程忽然端了碗湯水過來，碗是那種家常用的小碗，不深，口寬，褐色的碗洗的很乾凈，裏頭十幾枚小指長短粗細的肉丸漂浮在湯麵上，湯里點綴着些許嫩綠的蔥花，一些輕薄的紫菜。

食客是土生土長的府城人，自然不是沒有吃過紫菜，不過拿東西軟滑，吃起來沒甚趣味，吃了一會也就丟下了。

佟大強與食客道：“今日小店開張，前十位客人贈一碗肉丸，這肉丸香嫩有嚼勁兒，客官不妨試試，若有什麼建議請客官一定要提出來，好叫某加緊改正，另有食茱萸在灶前，客官若需要喚一聲便給你加上。”

食客忙起身謝過，再坐下不再端詳，執湯匙舀一勺湯要喝，湯才出鍋燙嘴的很，又放下，不過一盛一放中間，淡淡的鮮味開始瀰漫出來，食客感覺到口水開始充盈，忙舀起一枚肉丸吹了吹熱氣，一口咬下一半。

肉醬攪上勁兒，丸子燙熟便勁道，偏又嫩，配着香蔥紫菜，鮮香十足。

大夏天的，食客為吃這一碗肉丸子，吃的滿頭大汗，吃完了才在心裏道一聲：“爽！”

這時候林大娘也已經煎好了餅子，吆喝一聲，佟大強敞開一張油紙利落一裹，邊與食客道：“客官，你的雞子煎餅好了，請拿好，注意燙手。”

食客起身接了，問了價錢，還是原價不變，再問那碗肉丸子，佟大強指着牆邊一張小小的櫃枱，後頭的牆上掛着兩個木牌子，上面黑墨書寫‘鮮香肉丸湯’，底下又寫‘大中小’三個字，食客又問價格。

佟大強道：“客人方才那五錢一碗便是小份，中份十文，大份十五文。”

食客聽了覺得略有些貴，但也還能接受，如今夏日還好，冬日裏這樣熱乎的吃一碗，也不比羊湯差，比較地處南方，並不是有那麼多人喜愛吃羊肉的。

食客付了錢，拿着餅子走了，林大娘這邊也有了些新客，餅子做的忙乎，佟大強在門邊熱情詢問客人可有時間來吃一碗贈送的肉丸湯，及至第十個，便不再問。

後頭的食客自然不滿，問起緣由，佟大強說起開業特惠來，外頭的食客見裏頭吃的歡，也有些饞了，多數不着急的便點一碗小份嘗嘗。

府城人的口味和佟家人也沒有差太多，丸子湯還是頗得好評的。

雖然也有人埋怨價貴，然而佟大強卻堅持不改，這一盆肉醬可是他們兩個成年郎君費了半個多時辰才打好攪上勁兒的，如今這手還酸疼着呢。

“客官有所不知做這肉丸子極費勁兒，某這胳膊還酸疼着呢。”

便有好事的起鬨鬧着要他說過程，佟大強微微一笑道：“諸郎君可見城裏有這樣的丸子湯？這是咱們家獨一份兒的，至少此時還是，郎君們還是放過某吧，小本生意只有這二樣而已。”

哪有叫人說自家的秘方的，不對勁兒，佟大強反應還是很快的，說不得是同街或同坊的同行來打探消息的。

好在之前有周二郎這個地頭蛇幫忙，帶着他去見過了梧桐坊的武侯鋪，送了些禮，這一日開業，值夜的兩個武侯打着哈欠過來，懶洋洋道：“佟二，來點吃的，快着些，餓的很了。”

佟大強忙親自取了肉醬撥下鍋，不一會兒兩大碗熱騰騰的丸子湯便上來了。

“兩位郎君這是本店招牌鮮香丸子湯，剛出鍋的小心燙，若不是不夠，不如再來一份煎餅子？”

武侯習武之人，胃口不小，聞言自然各自要了一份，一邊吹着湯一邊與忙活的佟大強閑聊兩句，也賀他開業大吉，佟大強又謝過，待兩人吃過，問過價錢，佟大強沒有報虛的，直言，兩位武侯也不佔人這便宜，給了錢，贊了句：“累這一夜，一碗湯一塊餅子吃着滿足的很，往後值夜后還來你這兒吃暮食！”

佟大強送了兩步，被兩位趕回來幹活。

兩位武侯來了又走，其他食客們即便有什麼想法的也收了心。

這時候佟幼薇才洗漱好了，給自己紮好了丸子頭，纏一條碎花布條扎了個蝴蝶結，晃了晃腦袋，今兒這丸子扎的還不錯，牢靠！

踩着素麵的布鞋，佟幼薇打開後門，掀開帘子鑽進去，目標直指櫃枱，阿程眼尖，早瞧見了，回去端湯的時候與佟大強道：“小娘子起來了。”

佟大強扭頭看，沒瞧見人，橫跨兩步探頭去看櫃枱，果然見一個小鬏鬏纏着花布條，原來她管她阿娘要了布條是做這個用的。

佟幼薇兀自低頭忙活，先從櫃枱底下掏出一張縫縫補補花麻布，細細固定在椅子上，然後蹬了兩下爬上椅子，這才從櫃枱露出頭臉來。

正巧對上她阿耶，下意識露出甜笑，佟大強會心一擊，忙柔聲問她：“餓不餓？怎麼就起來了，多睡會，有耶娘和阿程呢，忙得過來的。”

佟幼薇把筆墨紙硯掏出來，擺好，雙手端端正正放在櫃枱上，認真嚴肅道：“阿耶，我是要做賬房的，決不能叫阿梁搶了去，往後阿耶一定要記得叫我起來。”

佟大強見她這副嚴肅的模樣，配着白軟的包子臉，不由得慈愛的笑起來，道：“好，聽阿薇的，阿耶給你煮碗丸子湯好不好？”

佟幼薇略想了一下，鋪子裏坐滿了一大半，基本都已經在吃着了，便道：“小碗就好，要加一點食茱萸。”後面一句小小聲，還偷眼看了一下她阿娘，她阿娘忙的很，外頭等着買煎餅的也有幾人呢。

佟大強無奈嘆氣，只能稍稍給她加了一點子，略有些辛辣味便罷了，也不敢叫林大娘知道，用手背擋着。

送過來一看，是中碗的份兒，唔，也不是吃不完。

就在櫃枱上，也呼哧呼哧的吃起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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看了一會子明偵，嘻嘻(#^.^#)

有明偵的日子，真好

又降溫咯，大家注意保重身體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