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44 章
佟幼薇猜想或許又是哪一號颱風風馳電摯的來了，越過並不高大寬廣的山脈，一股腦的下起瓢潑大雨，等到偶爾停歇的時候，會發現外面的世界變得更加清晰。
前院是淡淡的泥土的氣味，後院就......emmm，還是不要去形容了。
三郎把牛棚下的溝渠挖的更深一些，並且去取來一些鵝軟石鋪在底下，“幸好當時多費些功夫，鋪了磚，留了溝渠，要不然到了夏天雨季可就麻煩大了。”
為此，當初連養雞鴨的棚子都挖好了溝渠，給鴨子的多了個水窪，費了些心思，用三合土混合碎石給鴨子砌了水窪，連接着溝渠，方便給鴨子放水。
泥沙挖出的溝渠到底是不夠持久的，過些日子就得清理通暢，特別是這樣的雨季，常常容易因為泥沙堵塞，原理和某條因積年泥沙河床越來越高的原理一樣，但是小小溝渠，不是三郎的對手。
他苦着臉帶着斗笠，披着蓑衣，蹲在後院挖了一天。
佟幼薇估算着時間，準備去學堂接送讀書娃。
佟大強通常不會讓她獨自出去，生怕她腳滑摔了，這樣的下雨天，南方的泥土含水量大，下過雨後就會變得更加泥濘濕滑，嗯，草鞋倒是在這個時候起到了很不錯的防滑的效果呢。
佟幼薇抖了抖腳丫，她穿着改良版的草鞋，加寬了腳背的系帶，用竹片削磨成橢圓狀的扣子，既減少了摩擦，減少了對皮膚的摩擦傷害，也增加了美觀，羅二娘還為她編織了朵小花固定在腳背上。
讓佟幼薇再次成為村裡最靚的小娘子。
自然很快，改良的女式草鞋便在村裡流行起來，佟幼薇甚至慫恿佟大強做了一批寬帶的草鞋，和林大娘坐的改良女式草鞋，去集市賣菜的時候順便帶了去，也都賣完了，賺了一小筆錢。
從學堂回來的路上遇到了一位大娘，她佈滿風霜的臉上洋溢着喜悅，看到佟大強欣喜的叫了他一聲，小步跑過來道：“正要去你家一趟，過幾日天晴了，我家辦喜事兒，讓雨娘到時候來幫忙，二郎領着孩子都來吃席。”
佟大強顯然愣住了，半晌才問：“誰的喜事兒？”
大娘臉上的笑容僵了一下，不自在的摸了摸鬢髮，訕訕道：“還不就是我那不爭氣的兒子，這麼多年都沒能有后，膝下空空。”她下意識看了一下佟幼薇，尷尬地大笑了兩聲：“到時候來吃席吧，訂的縣裏一個姑娘，這姑娘有子孫福的，請了道長看了八字，說是合適的很，多子多福的面相，家裏兄弟姐妹也多。”
說完擺擺手就走了，父女二人看着她遠去的身影，彷彿脊背都有些佝僂了，佟幼薇扯了扯佟大強的袖子，“阿耶，我認得這位大娘子的。她不是有一個兒媳婦嗎？她這回是要給兒子納妾了嗎？”
佟大強皺眉，低頭看這個大腿高的小不點：“你怎麼知道納妾？”
佟幼薇一臉無奈道：“阿耶你看村裡那些大娘子阿叔老伯的，在小童面前說話注意這些了嗎？”
佟大強嘆了口氣，沒法子，鄉下里巴人哪有多少講究。
但是他還是囑咐佟幼薇：“那些人說話沒講究，乖巧聽話的小娘子是不聽的。”
佟幼薇歪着頭神情狡黠：“阿耶是說‘非禮勿聽’嗎？”
佟大強憑空點了點她，“調皮！”
二人接了阿梁和齊小郎出來，踩着泥濘的山路回家，到家先去門邊兒牆根下的大水缸里舀水沖腳。大水缸是破了的，容量有限，正好放在門邊牆根，雨後的山路總難免腳上沾泥。
佟大強照顧幾個小童，先給他們舀水沖腳，沖完叫他們先回房換了乾的鞋子再出來，濕的草鞋就擺在屋檐下乾燥的地方晾乾。
佟大強進廚房與林大娘說喜宴的事，林大娘驚的勺子差點掉地上，佟大強眼疾手快撈了起來，給她放好了道：“這事兒也沒法子，喜宴已經定了日子，定是前頭的禮都走完了，如今再說什麼也遲了。”
林大娘怔楞了一會子，才嘆息道：“我知道她苦，可，這也......細細想想也沒法子，若是再沒有個孫兒，恐怕族人要戳她的脊梁骨了。”
林大娘想起年輕時，幾個陸續成親嫁進溪里村的新婦們，漸漸走在一起，有人塊兒說小話，一塊兒約着去幹活挖野菜，覺得甚是有趣，算是成親后除了與阿郎的甜蜜之外最值得留戀的。
而今，都變了，她也不敢說依然如舊。
“阿青這些年也不容易，她說沒說阿阮怎麼樣了？接回家去了？”
佟大強搖搖頭：“並不知曉，年初還在村裡看到過，人瘦的一陣風都能給吹走。”
林大娘不想說昔日好友的壞話，但也沒法說別的什麼，幫忙也是得去幫的，誰家辦喜事都是這樣操辦的，除去自家的親眷定是要來幫忙的之外，還請村裡相熟或手藝好的大娘子到時候去幫忙，還得從鄰人家裏借來足數的桌椅，碗筷之類的。
吃了飯，林大娘終究是坐不住，與佟大強道：“我還是得去看看，究竟是怎麼回事兒，就算是要散也不好太難看，我這實在是放心不下，那會子見阿阮就很不好。”
林大娘一去，暮食前才回來，晚飯已經做好了，她回來吃了飯，交代佟幼薇看着兩個小郎讀書學習，就拉着佟大強回房說話。
佟幼薇像模像樣的給阿梁佈置了作業，看了看齊小郎，學的很好，用自己的語言複述也完全沒有問題，佟幼薇便給他出了個應用題，包括且不限於簡答和計算，然後賊兮兮的笑着跑開了。
“半個時辰后，回來看哦。”
阿梁有氣無力的回答：“哦......”
齊小郎目光灼灼，盯着佟幼薇留下的作業，內心的勝負欲激得他臉頰微微泛紅，他，溪里村學堂排位第一的學子，決不能被一個六歲的小娘子難倒！
佟幼薇先去了廚房，喝了碗涼白開，然後狀似無意走到了佟大強夫婦房門外，小小一個蹲在窗檯下，揪着一朵牆角揪下來的小花，面無表情，耳朵支棱着聽着裏面說話的聲音。
“......在後頭的房子裏，竟還沒有回去，哭着鬧着不肯，你說這怎麼辦？阿青也是鐵了心了，定是要叫伯林另娶，這不僵着了，便狠狠心立時就要辦了宴席，生米煮成熟飯！”
“......勸......”
“怎麼沒勸，勸了多久了，口都說幹了，也沒用，死心眼呢。”
林大娘嘆了口氣：“要說女郎不易，不就是這樣，阿青說給伯林娶的是城郊的蘇家娘子，說是好生養，家裏有五六個兄弟姐妹，上頭還有五六個叔伯姑姑，一家子大的很，算不得富裕，為能娶到，竟然拿了很不少錢出來置辦，也不知以後能不能好起來，若不能，豈不是......”
佟大強拍了拍她的肩安慰道：“罷了，旁人家的事兒，能勸勸了便罷，勸不了也無法，要我說，有子無子都是命數，若是沒有，去慈幼堂抱養個不知事的也不賴。”
“伯林族人逼迫太過，等着吃絕戶呢，我看阿青也是被逼的繃著一根弦了，若是還不成，只怕她也熬不下去了。”
“唉，這世道啊！”
佟幼薇聽到這裏就不再聽了，捏着剩下的一小撮花泥，躡手躡腳的走了。
半個時辰還沒有到，佟幼薇在廚房找了些果子，有皮厚脆甜的大梨子，還有嫣紅的李子，掛在樹上熟的晚的柰子，佟幼薇挑挑揀揀，洗了一小藍，挨個敲門給送了一波。
夏日炎熱，下過雨又潮濕，多半睡的比較晚一些，羅二娘如今行動很不方便，特別是晚上睡覺，肚子太大壓迫膀胱，夜裏常常要起來，又炎熱，人總難免有些燥。
寒涼的東西不能吃，只能打了井水放在房裏，希望能涼爽些，三郎自己滿頭大汗還靠在床頭給羅二娘打扇子，這樣打了大半夜，待她誰的深了才能停，小夫妻才得以真正的休息。所以近日開始佟大強已經不叫三郎去做太費力多少有些危險的活兒了，就怕他精神不濟容易出事。
佟幼薇的果子來的很是時候，三郎啃了李子，被皮子酸的整張臉皺成菊花，還笑嘻嘻地用氣聲道：“及時雨啊，阿薇，阿兄沒白疼你，哈哈。”
佟幼薇朝他擠擠眼，一溜煙小跑溜了，三郎想叫佟幼薇來幫忙接個班，讓他能鬆快一小會兒的話梗在喉嚨里，只能搖搖頭。羅二娘睡的很淺，一丁點風吹草動都容易驚醒她，她微微睜開眼睛，看到三郎像是做賊似的一口一口小聲的磨着嘴裏的李子，不由得笑道：“快些吃了吧，這樣也不嫌累。”說著就要起身。
三郎忙丟下扇子扶他起來，“要如廁？”
羅二娘點點頭，三郎忙扶着她去，回來繼續打扇，羅二娘閉着眼睛過了一會子，忽然問：“三郎，是我拖累你了。”
三郎難得的肅容，正色道：“說的什麼傻話？”
羅二娘聲音低低的：“沒有哪家媳婦是像我這樣過的好日子的，還累的你也睡不好，誤了活怎麼辦？”
三郎又不正經起來，笑嘻嘻道：“急什麼，家裏還有耶娘當家呢，咱們跟着走就是。”
大概是孕期容易多思又敏感，羅二娘睡着時眼角帶着淚，三郎罕見的怔楞，半晌微微嘆氣，“是了，又要做阿耶了，總得做些......才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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太困了，南方的朋友們明日也要注意防寒保暖，或許今年可以看到下雪了呢，可憐巴巴.jpg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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