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43 章

一塊又一塊，最後佟大強來接的時候，就是一個努力隱藏圓鼓鼓的小肚子的小郎。

齊老太太看着小郎腆着肚子的模樣，露出了慈祥且滿意的笑容，佟大強也不能倖免，嘴裏啃着一塊兒，手裏還被塞了兩塊。

老太太站在門裏，望着一大一小離開的身影，摸了摸眼睛，啞聲道：“關門吧。”

“你阿耶來信了嗎？”

“來了，說在府城住下了，正在打聽那位老太醫的消息，阿娘的身子也沒有惡化，許是因為換了地方，倒是有些好轉。”

佟大強點點頭：“許是在村裡待悶了，又養病總在房裏待着，反倒不容易好，我也曾聽一位郎中說起過，有些人出門散散，心情好了身子也就好起來了。”摸了摸齊小郎的頭，“別擔心，在阿伯家裏安心住着，過幾日穀子打完了，還和阿梁一塊兒上學去，有什麼缺的儘管說，你阿耶留了錢的。”

齊小郎點點頭，摸了摸懷裏，有些鼓囊囊的，他偷偷看了佟大強一下，動了動嘴終究還是沒有說話。

齊小郎去田裏和阿梁匯合，二人一邊合力運送收割下來稻穀，順便回憶之前學過的內容，這方面的進度齊小郎比阿梁快多了，如今回顧起來，也比阿梁順利的多。

回家吃午飯的時候，阿梁心有戚戚：“幸而昨夜小姑姑來考教，險些忘了收割完稻穀，也就到了去學堂的時候了。”

齊小郎臉上沒有愁容，風輕雲淡，阿梁心裏不禁升起一絲羨慕，他想，這就是人與人之間的區別了，他自認在小姑姑的督促下，論勤奮比阿康也差不了多少，可這些日子同吃同住，卻讓他看出了不同。

若是說他需要花費八分力去記憶理解運用，那麼阿康大概只需要二分吧。

那是一種普通人對於極具天賦的人的艷羨，阿梁心思純正，正確認識了自己的能力，並不遠因此產生嫉妒，這也是夫子對他仍然十分看好的原因。

考科舉，除了天賦學識，心性也很重要。

家中的氣氛恢復了往日的輕鬆歡樂，即將收割完畢的豐收的喜悅，讓大家忍不住臉上眼裏都帶着笑意。有佟幼薇負責的肉食採購，一般而言都很不差，故而這些日子並沒有把勞作的家人累瘦太多，連齊小郎也只是健壯了些，論體重，不減反增。

所以齊老太太見了齊小郎，發現他雖然晒黑了些，卻並不擔心，反而在回復兒子的信里大力讚揚佟大強的家風，認為他把孫兒養的很好，‘似乎開朗了些’‘身子骨也壯實的多了’。

飯後，做了些雜活兒，洗碗刷鍋的，搓麻繩稻繩編織草鞋的，忙了一會子，才各自回屋歇晌。

齊小郎和阿梁一塊兒回去，他從懷裏掏了帕子出來，打開帕子是幾塊印花的水晶糕，看着晶瑩剔透，往裏看還能看到一小朵一小朵可愛的桂花。

阿梁忍不住發出驚嘆：“哇，這是什麼？”他抽了抽鼻子：“是吃的嗎？”

齊小郎點點頭，把帕子往他面前懟了懟，阿梁看了他一下，有些不好意思道：“這個一定不便宜，阿康還是留着自己吃吧。”

“就是給你帶的，嘗嘗吧。”

淡淡的桂花香伴隨着一點點甜絲絲的香味鑽進鼻子裏，阿梁再看一下齊小郎，齊小郎露出鼓舞的笑容，他終於伸手捏了一塊兒，想了想，忽然把小小的一塊兒水晶糕撕開成兩半，笑嘻嘻道：“我吃一半兒，剩下的給小姑姑吃。”

又似在說服自己，又似在解釋：“小姑姑對我老好了，有好吃的總不忘給我留着，我也要給她留着。”

左右看看，似乎沒有分的很平均，掙扎了一會子，還是把略小的那塊塞進嘴裏，水晶糕看着晶瑩可愛，吃起來卻頗有些嚼勁，大概是時下人愛甜，糕點也是一樣，越是名貴的糕點越是容易甜，或是特甜，阿梁接受良好，一小塊兒吃了好久，眯着眼睛笑起來：“真好吃！”

手裏還捏着半塊兒，阿梁道：“阿康剩下的收好起來，天氣熱恐怕放不了多久，快些吃了吧，我去找小姑姑一會兒就回來。”

說完撒腿就跑，找他小姑姑獻寶去了。

齊小郎看着手裏剩下的三塊兒糕點呆住了，緊接着也跟着去，到了佟幼薇的房間，聽到阿梁正在與他小姑姑說：“可好吃了，彈彈的，我從來沒有吃過這麼好吃的，小姑姑快嘗嘗。”把‘吃完了或許能想出來這麼做，若是原料不貴，或許還能吃到。’他對小姑姑的能耐也是迷之信任，不過畏懼她的‘威嚴’並不敢直言。

佟幼薇也許久沒有吃到這樣精緻的糕點了，果真吃了半塊，不與阿梁客氣，吃完點評道：“嗯，好吃，Q彈軟糯，桂花兒很香，可惜不是八月，要不然用新鮮的桂花做出來的更好。”

阿梁連連點頭，期待的望着佟幼薇，佟幼薇瞬間明白他所想，白了他一眼：“不會，不做，沒興趣。”

阿梁喪氣，也不痴纏，轉身要離開。

齊小郎敲了門，阿梁探出頭去看，與佟幼薇道：“是阿康啦，阿康你怎麼來了？”

他托着帕子進來，道：“你們吃。”

佟幼薇搖搖頭，她知道這是齊小郎今日回家，定是齊老太太給的，這玩意兒與他們這樣的田舍漢來說並不便宜。

“是阿婆的心意，阿康還是自己吃吧。”

齊小郎低下頭，又抬起來，自己捏了一塊兒，剩下的兩塊往前遞：“我與阿婆說了，帶來與你們一塊兒吃的，拿去吃，快！”

大有他們不接，他便一直舉着的意思。

佟幼薇沒想到這個寡言且努力的小郎君原來內里是這樣固執的一個人，雖然很久沒有吃這樣精緻的東西，也並不覺得珍貴，略一思索，便叫阿梁與她一塊兒把剩下的分了。

嘴裏道：“過幾個月，山楂熟了，我帶你們去摘了回來做糖葫蘆吃！”

這時候還沒有糖葫蘆，這種耳熟能詳，小兒最喜的零食傳說起源於南宋，今時今日山楂多是作為一味中藥材食用的。

阿梁想起野山楂酸到掉牙的感覺，不禁覺得牙齒一陣酸軟，不過想起小姑姑的能耐，內心還是有一絲期待的。

便就做出了十月之約，三人吃了糕各自回房歇息。

又忙活了兩天，總算是割完了水稻，整理了稻草，把完好沒有粘泥的清理出來，陸續運送回家，這些稻草用處極多，不能浪費。

田裏剩下的稻草按照佟幼薇先前說的法子，作為燒火糞的材料，最終化為肥料回歸農田。

大場坪里還剩下最後一車稻子沒有晒乾，也已經半幹了，林大娘沒事兒就在大場坪坐在旁邊的石凳上做草鞋，佟幼薇頂着草帽趕鳥雀。

田裏的火糞已經燒好了，佟大強和三郎去鋪展開，準備堵了出水口，防水進來泡田，過幾日土都泡的軟了散了，小牛又到了辛苦的時候。

上午還是艷陽高照，佟幼薇曬的臉蛋紅紅，趴在林大娘的膝蓋上嘟囔：“阿娘，我怎麼覺得今天特別熱？”

林大娘也擦了擦汗，手心也出汗了，抹在圍裙上，仰頭看看天：“是有些悶，可別下雨才好，就差這一批了。”

他們家算是晚的了，別家多半都已經收割晒乾入倉了，都是因為勞動力太少的緣故，林大娘心裏有個想法，只是如今還不好說。

到了下午，更加悶熱了，一窩蜻蜓不知道從哪個河岸飛出來，飛的極其低矮，一些‘食肉’的鳥雀趁機飽餐一頓，在空戰上演‘追擊戰’。

林大娘皺着眉看了一會子，“壞了，這是要下雨了，雖然也乾的差不多了，可能多曬一天會更好些。”

然而天不從人願，很快厚厚的雲層就遮蓋了天空，天邊群山頂上有電閃雷鳴，佟大強和三郎飛快的趕着騾車過來，一家子開始悶頭收穀子。

才將穀子收起放進騾車，豆大的雨點就噼里啪啦的掉下來，林大娘把佟幼薇往車上一塞，叫三郎趕車回去，便與佟大強去幫其他的村人收穀子。

村裡不成文的默契便是這樣，能搭把手的時候不能吝嗇，否則下回可就沒有人幫忙了，這是互相友好往來的要點，在村裡多年的佟大強夫婦一直做得很好。

待他們回家，已經是淋的一身濕漉漉，三郎送去的蓑衣也沒有穿，實在是搶收便是爭奪時間，只帶了個斗笠完事兒。

好在家裏已經燒好了熱水，二人洗了澡，換了衣服，出來被佟幼薇逼着各自喝了一大碗薑湯，這大熱天的，悶的一淋雨說不定會生病。

雨似天上倒下的水，屋檐淌下的水流幾乎連成線，幸而佟大強勤勞，後院的牲畜棚時常檢修，並沒有出現漏雨的情況。

“可惜了這一車稻子，再曬一天入倉才好，如今恐怕放不了多久。”

“也無妨，先吃這些便是，這雨也算是及時了，正好將田整好，灌了水，很快就可以犁了，稻苗已經有長蠻高了，再過些時日正好插秧。”

這樣的夏日在田裏插秧，可真是‘面朝黃土，背朝天’。光是想想就累的不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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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時候家裏種了茉莉花，最怕夏天到來，前半段採茶，後半段摘茉莉，最可怕的是，摘茉莉花只能在午飯後最熱的時候去，因為上午將開未開的茉莉花還沒有轉色成潔白的花苞，容易誤摘，品質不好，而收購的人只在傍晚收走，過時不候

那時候真的是抹把臉一甩，都能聽到好似下雨的聲音啊

今日份兒，晚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