魔王總是在意外時刻降臨

魔王總是在意外時刻降臨

識海湧出深不見底的烏黑漩渦,遍地輕柔的花瓣被捲入其中,水漫過地面,黑色的人形緩緩降落。

(我應該告訴過你,不要被你的學生認出來,松陽。)

蛇信般陰惻的氣息拂過略微戰慄的頸側肌膚,一身黑衣的男人貼在松陽身後,狹長紅瞳眼角微揚,笑意不似人類該有的感覺。

(很遺憾,你沒能遵守。)

——偏偏是這個時候!!

身體處於主人格精神的壓制下動彈不得,眼望着監獄就在前方,松陽邊咬緊牙關抗衡虛的入侵,邊耐着性子懇求對方。

(只差救出銀時就好,救完人我就立刻把身體給你。)

分明一直不在場,虛是怎麼知曉自己跟晉助相處時的情形的?松陽想不通這一點。虛顯然也不欲多作解釋,自顧自操縱水流滑進長發男人的衣衫內,纏上他奮力掙扎的手腳,隨後悠然走到對方面前,端詳他心急如焚的表情。

(松陽,我給你的時間不夠多嗎?)

素白的手指撫上松陽染着水汽的淺色髮絲,虛慢條斯理替他將濕透的鬢髮捋至耳後,與他一模一樣的臉挨近,到額頭抵着額頭的親密距離。混沌不清的空間裏,一淺一深兩個人影交織,相似到分不出彼此。

(怎麼不把握好這段時間,去做你該做的事呢?)

語氣看似惋惜,松陽在虛眼底沒看見一絲情感。對方以指腹摩挲着他的臉,微笑着發問。

(我只答應讓你去救坂田銀時,不是嗎?)

松陽一蹙眉。(你知道晉助也——)

(那又如何?)唇角勾出玩味的弧度,虛樂於見到松陽眉眼含怒卻無能為力。

無論是松陽哪一個學生,於他而言都只是抹除松陽存在的一大阻礙。這份抵死不放的因果鏈也該迎來被斬斷的時刻。

(你的學生是死是活,和我有關嗎,松陽?)

個性溫和的私塾教師聞言氣得嘴唇都不自覺哆嗦。虛從一開始就故意隱瞞他晉助也被抓的事,恐怕就是為了等待這一刻。想起對方砍下他頭顱時的毫不猶豫,松陽不再指望虛能對自己的學生留手。

哪怕往日由心底希望對方能感受到人類的善意,不再固執地傷人傷己,此刻他清清楚楚地意識到,虛和他之間由始至終隔着跨越山河的溝壑,曾經祈求相互理解和達成共識,從來是他單方面的一廂情願。

(我說過了,虛。)

眼見虛不疾不徐地退入意識世界邊緣要離去,私塾師長素來柔和的嗓音一沉,冷厲漫了上來。

縱使數年來作為與世無爭的鄉野教師拿起書本,昔日的奈落十二代目仍有着驚濤駭浪的肅殺之勢。

(再有下一次,我會殺了你!)

森白的刀光自他手中閃現,眨眼間破除水牢的束縛,手腕一轉便朝身前黑衣男人的要害襲去。

未能及時躲避,虛略帶點詫異地挑眉。從留在那個村子起,他等到松陽自願赴死都再未見過對方展露絲毫稜角,今日卻能決絕地對自己張開殺人鬼的利爪。

垂眸看一眼捅穿脖頸的刀刃,又望向握着刀柄緊蹙眉心的松陽,虛唇角絲絲縷縷滲出血,映着他眸光幽深的紅瞳,更顯他整張臉散發出妖異感。

(你......)

他只說一個詞就不停歇地咳嗽,看來這一刀分毫不差地割斷了他的喉管。松陽知曉這並不足以封住與自己戰力相當的半身的行動能力,斂着紅眸狠下心抽出刀身。

男人肩頭一顫,素來高昂的頭顱無力地垂下,猛地跪倒在地。他咽喉處的窟窿正止不住地往外翻湧血花,順着漆黑衣袂流落水中,猶如流淌的泥潭與黑暗融為一體。

精神傷害不同於□□傷害,靜置恢復完好的時間更長,但身為主人格的虛畢竟是不同於常理的存在,松陽不敢確定他是否真的如表象般受到重創,收起刀謹慎地繞開對方往外走。

身體重獲自由,虛並無動靜,松陽也不可能就此安心,分出一半注意力關注狀似平靜的識海,提防虛隨時暴起。

在即將抵達監獄前,虛嘶啞的嗓音響起。

(這一次,選擇救坂田銀時?)

喉嚨受損,這句話他問得極其艱澀,發音也含糊不清,松陽愣了幾秒才分辨出來,本能性感到不對勁,停下腳步詢問對方。

(什麼叫這一次?)虛問這話到底是什麼意思?(你想說什麼?)

整個人癱軟在冰冷的海水裏,虛扯着發疼的聲帶斷斷續續地笑,笑聲夾雜不間斷的咳血聲,既刺耳又令人脊背發寒,灰白的臉色陰鬱如鬼魅。

他似乎很享受松陽被他挑起內心的不安,待松陽一遍又遍追問,到語調按捺不住拔高,才慢悠悠地沙着嗓子開腔。

(你這個學生,倒是很厲害,憑一己之力把手伸進其他人不敢碰的領域,只可惜,一個落單的攘夷小頭目,能撐過蒼天降下的責罰嗎?)

聽懂虛的暗示,松陽瞬間如墜冰窖。晉助他——!

再三責備自己的草率,松陽咬了咬牙,立即轉身朝神社所在的方向趕。晉助身上的傷恐怕也是被埋伏監獄內的烏鴉們所傷,那時他一心記掛銀時,竟然完全沒察覺出其他區域有奈落的暗殺者出沒。

太了解一手自己創建的組織的實力,松陽知道,一旦出動,八咫鴉絕無可能無功而返,就算全盛時的晉助遇上他們也只有死路一條,何況眼下晉助還身負重傷昏迷不醒,更是連反抗的力量都沒有。

必須得快一些,再快一些——

呼嘯的山風間,松陽看見了多年前的自己。

曾竭盡全力地奔跑,聽不見外界一切的聲響,眼睛死死盯着遠處巨石逐漸墜落的畫面,滿心所念唯有去救那個為自己付出一切的孩子,跑到喉間湧上腥甜,雙腿邁動到幾乎抬不起來,痛恨自己為何被稱作怪物卻外表似人,無法如自由的飛鳥揮動羽翼前往對方身邊。

那是第一個願意接納怪物,對他表露善意的人類,那是他第一次用這雙手去拯救的人類。

如果連那個孩子都保護不了——

幻象如煙彌散,過去與現在重疊,足下踏着別無二致的冰冷山石,他依然要拼盡所能去拯救自己的學生。

如果連自己的學生都保護不了的話——

(那麼,要放棄被處死的坂田銀時,去救高杉晉助了?)虛漫不經心道。

(......什麼?)

身體還處於無意識的行進狀態,松陽臉上是一片茫然。直覺告訴他,虛接下來要說的話恐怕會對自己造成毀滅性的打擊。

(你......什麼意思?)

咽喉的窟窿正在生長出新的血肉,倍受不適折磨,虛回憶自己通過不死之血窺視的消息還有些費力,但一想到很快能見到這張臉佈滿絕望,一時不慎敗給對方的煩躁都被驅散了些。

(要知道,發生攘夷頭目被人劫走的事情,天道眾的各位也坐不住了,下令提前原本的行刑時間到今日,趁這會兒趕過去救人,說不定還來得及。)

刻意拉長尾音,虛的輕笑聲柔柔的,口吻帶了點同情似的,說出的話卻萬分殘忍。

(那麼,你要救哪一邊呢,松陽?)

聽清問題的那一刻,剎那之間松陽只覺腦子裏嗡嗡作響。

......救哪一邊......?

駐足於神社與監獄的道路中央,他徹徹底底陷入一片空白。

虛還不放過他,繼續問。

(兩個學生,救一個,讓另一個去死,很簡單的選擇,對吧?)

胸口的血跡化作光點消逝,是傷口接近復原的表現。虛好整以暇地抬眸,望向他的半身佇立不前的背影。他知道松陽給不出答案,或者說,對方已經沒辦法思考任何事情了。

意料之內,松陽永遠會為人類的生死落入死局,儘管設局人是自己,虛卻難以理解對方對人類的執着與嚮往。

起身步至松陽跟前,虛看清對方被選擇撕扯得六神無主的模樣,嘆息道。

(有什麼好難受的?)

做不到把珍視的學生放在天平兩側衡量,松陽痛苦得連話都說不出來,整個人控制不住地劇烈顫抖,佔據上風的精神世界也混亂到支離破碎。

虛不着急奪取主導權,伸手將松陽擁進懷裏,摟着他發顫的腰身,似是憐惜地以指尖撫弄他同意抖個不停的蒼白唇瓣。

一舉一動好似在安慰松陽,虛溫如水的嗓音有蝕骨的醇甜,卻每一句都殘忍地吐露出足以令松陽痛不欲生的錐心之言。

(畢竟,讓他們落到這般境地,也是你的選擇造就的,不是嗎?)

身處奈落地牢時,他也以類似的問題詢問過松陽,彼時對方剛聽聞學生們戰死的消息,坐在黑漆漆的角落裏一個人流淚,虛在他身邊看着他的眼淚,滿心費解。

“這不是你自己的選擇嗎?”

丟下胸懷一腔志氣的孩子們,隻身進入大弟子設下的陷阱,認為能將身心都被奈落染黑的大弟子帶走,不肯突破形同虛設的監牢。失去老師的學生們踏上戰場,不可避免地送命。

“既然如此,他們的死也是必然,千年以來,人類的死你還沒看夠嗎?”

對朝生暮死的人類付出千結百轉的柔情,遲早有一日要親眼看着他們蒼老腐朽,埋入黃土,身銷泥窟只余累累白骨,再過數年連白骨都不剩,天地間空無一物的塵埃必然消散無形。

——再痴纏的執念,再耀眼的靈魂,到頭來始終要被永生不死的怪物拋在身後。

(無論去救誰,也改變不了他們終將死去的結果,選擇誰早一些死去晚一些死去,區別在哪裏呢?)

毫不意外懷裏的人同那日一樣僅僅是一言不發地落淚,虛動作輕柔地替松陽抹去眼角的濕潤,將唇附於他耳邊很輕地來回摩挲那片淡白的耳廓。

(實在做不出選擇的話——)

紅眸洇開不加掩飾的惡意,虛的笑容不帶任何溫度。在接管身體前,他低聲耳語道。

(便讓他們都去死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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咳......

求評論(正色

這個難熬的十年快過去了......飄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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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銀魂]松陽老師今天女裝了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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