主人格扳回一局

主人格扳回一局

松陽稍微有點頭疼。

雖然很想嫌棄虛的品味,但攏盡衣襟就能把一個孩子嚴嚴實實罩進去的大斗篷至少發揮出該有的價值。

和骸相認幾乎是一帆風順,據她說虛很少出現在奈落總部,常年在宇宙間奔波,無人知曉他在做什麼,只曉得他現在是天道眾的一員,也擁有驅使八咫鴉的絕對權利。

“其餘的,我也不甚了解。”

一貫面癱的藍發女童臉上帶了幾分恍然如夢,仍舊未從巨大的驚喜感中回過神。

是抱過這種幻想的。

被砍掉頭顱的人,緣何能如涅槃的鳳凰那般裹着火焰復生呢?是不是可以期待那個人也安然無恙?

大概是年紀小,直覺的敏銳度反而大於感性,瞥見那雙空無一物的血紅眼眸的第一眼,於成片烏鴉中半俯首的藍發女童便明白一切無可挽回了。

就如松陽打開櫃門同她對視的那一瞬間,她就堅信面前這個人真真切切變回了她熟知的模樣,亦能信賴地對他解釋自己躲藏的緣由。

“我……我想去外面救一個人,他是下一個暗殺目標,我要幫助他逃跑。”

淺色長發的男人聽完,把烏鴉面具摘下來,唇角弧度是柔軟的,輕撫她順滑的藍發時的神情也是笑眼彎彎的。

“骸有了自己想做的事,真是太好了呀。”

幸好,曾對這個孩子伸出手。

幸好,往昔看似無意義的掙扎能讓漫無方向的幼童脫離不歸的黃泉路。

尚且不清楚自己為何能逐出虛的意識,松陽更不清楚自己能自由使用這具身體多久,總之一分一秒都不願浪費。

“救完人之後,骸就不要再回奈落了,我來護送骸出去。”

天道眾的身份,和醜陋的烏鴉毛斗篷,撞上適合的境況倒是意外的便利,輕輕鬆鬆就能將骸藏匿起來,想必出入奈落總部都不會有誰膽敢阻攔,除了——

“朧……?”

“虛大人,屬下前來複命。”

趴在他背上的骸一聽見奈落現任首領進門來的聲音便僵硬了,差點沒拽住他的肩膀掉下來。

松陽瞳孔顫了顫,緩慢地轉身,給骸調整呼吸抓緊他的空隙,佯裝冷漠地掃視半跪於他跟前的灰發男人。

雪白的僧袍未沾染半分血跡,周身也沒嗅出血腥氣,看來逃脫得很順利,並未受傷,要趁現在坦白,把朧一起帶走嗎?

——約定好了啊。

眼前是大弟子把頭埋到比肩膀還低的畫面,是在名為“虛”的另一個自己面前卑微得仿若自認螻蟻的姿態。

“虛大人,請吩咐。”

“朧……”

雜亂的情緒揪成一團,松陽甚至連多一個字都無法擠出乾澀的喉管。

唯獨對待朧,唯獨對待這個有生以來頭一次對怪物展露善意的人類,既不能心急,也不能不管不顧地衝動行事。

身體的住着一個不知何時會爆發的□□,他不想再一次看見朧由希冀到絕望的眼神。

“……我出去一趟,你在這裏等我。”

鴉雀無聲的無光長廊上,漆黑的身影幾乎是頃刻之間就籠進暗處變得難以捕捉。

松陽能感覺到大弟子的視線牢牢地鎖住他的位置,直到他拖着略顯沉重的步伐走遠,還紋絲不動地看着他。

但對方一句話也沒說,沉默得像是早已成為身後延伸到迴廊盡頭的陰影的一部分。

或許是早就不曾期待光明也會垂憐於自身。

——

天照院奈落的總部自建成起就藏匿於隱密的山林間,外表上看是一棟不起眼的小樓,內部卻暗藏着直達皇城暗室的通道,當然也會有通往市集的出入口。

總部的迴廊彎彎繞繞像迷宮,大抵是出過首領叛逃的先例,構造整個翻新了一遍,跟松陽印象中的大相逕庭,多虧骸扯着他的肩頭給他引路,不至於兩眼摸黑。

一路上還算通行無阻,和他擦身而過的烏鴉們一個個都飛快地行過禮就遁走了,看上去對虛又是恐懼又是忌憚,松陽也搞不清楚虛待在奈落里究竟是個什麼地位,斬去頭顱的那一刀似乎只是昨日的事,但閉眼睜眼之間,切切實實已經度過了兩年。

他的學生們,此刻又在哪裏呢?銀時……銀時有好好地活下去嗎?晉助的話,會回到松本村去過寧靜的日子嗎?小太郎是否還在進行他的攘夷生涯?

目送着藍發的女童縱身躍向遠處的街市,為萍水相逢的幼童重獲自由感到欣慰之時,松陽心事重重地往回走,仍覺心底隱隱刺痛。

想見他們。這顆屬於人類的心臟低聲呢喃着。十分、十分地想見到他珍視的學生們。

可是那並非輕易能做到的事。且不說身份尚不明確的狀況,現在他又該以何種立場去面對自己的學生們?

——難道要將自己最不堪的模樣展現於他們面前?

(我很意外,松陽。)

如鬼魅般的聲音冷不防地在耳畔響起,識海里,淅淅瀝瀝的雨水往下落,緩緩形成黑衣的人形。

松陽紅瞳一縮。

虛——!

溫熱的吐息滑過耳垂淌進後頸溢開,與他一模一樣的男人從身後靠了上來,唇中溢出的輕笑像醇甜的酒,手臂繞過他腰側貼在他後背的姿勢如同情人耳語般親昵,手指卻抵上他脖頸間的致命弱點處,微曲指節扣住他喉管。

(你天真的程度永遠不會令我失望。)

根本不知道虛何時出現,松陽頭皮都是發麻的。精神被對方碾碎一次后,虛一現身,就壓倒性地覆過他的意識,身體的控制權也直接被奪走。

被迫駐足於透不進光的狹窄長廊,松陽繃緊神經應對這個陰晴不定的半身。

(虛,我們能不能好好談談,既然你並不能殺掉我——)

(並不能殺掉你?)

禁錮他的力道突然散開了,松陽還沒反應過來,挑着眉尖的黑衣男人手腕一轉,將他推進了沒過胸口的濃黑海水裏。

(好好看着吧,松陽,要抹除你的辦法多得是。)

(你什麼意思——)

墨色的水流彷彿有自我意志似的,飛快纏緊了他的手臂和腰身,松陽要竭力抵抗,才能不被拖進未知的地方去。

於高處俯瞰掙扎到一身濕漉漉的素色身影,虛眉眼彎彎的笑容依舊與他有着如出一轍的溫然。

唯有那雙緋紅瞳眸中一絲人類的情感也沒有。

(你會明白的,松陽。)

——

微弱而昏暗的燈火里,守在門外的奈落首領靜默不語地低垂頭顱,躬身跪地,伴隨着越行越近的綿長足音打破了靜謐,灰瞳神經性地戰慄。

一室繾卷流淌的氣息,和昏黃光線下拉長的影子,都能填補進他空蕩蕩的胸腔里去。

將扣進掌心的手指迂緩地施力到發疼的程度來提醒自己保持清醒,朧沉聲道。

“虛大人。”

踏着滿地綽綽搖晃的暗影走近,虛瞧見對方將染血的指尖縮進寬大袖沿,很玩味地勾了下唇,綁定虛視角的松陽自然也看見了,跟纏得他動彈不得的黑水鬥爭時還在冷聲發問。

(虛!你到底要做什麼!不要再讓朧去——)

“朧,在這裏做什麼?”

“……屬下在等虛大人回來。”

聲線乾澀到沉甸甸地發苦。

“哦,這樣。”

絲毫不擔心松陽能夠擺脫他的壓制,披着黑羽的男人不緊不慢地蹲下,放柔了語調,抬手撫上顫着唇的灰發男人不自覺哆嗦的下頜,指腹摩挲皮膚是如春風微拂的觸感。

“為何不抬頭看我?”

“屬下沒資格同虛大人對視。”

對方全然是臣服與卑順的姿態,想必叫他去死他也會毫不猶豫地去做。畢竟,他仍奢求着松陽能傾聽他的祈禱。

像是擔心自己傷害對方似的,虛聽見松陽竭力維持心平氣和的語氣請求。

(虛,這是你我之間的恩怨,請不要把朧牽扯進來,和朧一點沒關係都沒有。)

並不理會松陽,黑衣男人把聲線再放得柔軟些,聽上去便有幾分溫柔如水的意味了。

“我會難過的,朧,好不容易能和你見上一面,真的不願意看我一眼嗎?”

奈落首領猝不及防地渾身都僵硬住。

他抬頭的動作很慢,對上那雙緋紅瞳眸,將長發男人柔和的笑顏收於眼底的剎那,呼吸都停滯了,猶如害怕碰碎什麼虛幻的美夢,害怕脆弱的夢境會讓唇舌間渾濁的氣流吹得煙消雲散。

糾葛不清的情絲是綿密的細線,勒進喉管,擠得血肉模糊,血腥翻湧出喉頭,只是嘗試輕輕啟唇,連心臟都扯得撕裂般的劇痛。

老師。老師。

翻來覆去默念着,五臟六腑痛到極致,卻是幸福的。

面前的人是他的——

看清對方蒼白的臉色和劇烈顫抖的灰眸,虛漠然地挪開手,柔軟的唇角下絲絲縷縷滲出惡意。

“又把我看成了誰?”

那顆心又被利刃毫不留情地劈開。

仿若陡然墜入冰窖,灰發男人面上僅剩的一抹血色都褪得乾乾淨淨。

覺得有趣一般,虛彎着笑眼,不放過他。

“還以為我是松陽?怎麼,還抱着不切實際的幻想,認為那個軟弱的傢伙活在這具身體中?”

名字傳入耳畔的那一刻,朧只覺喉管勒緊一根弦,艱難地擠出聲音回應。

“……虛大人……屬下並未……”

——實在太痛了。

胸膛被硬生生掏空,五指成爪在血肉間攪動,傷口會自動癒合,疼痛卻永遠不會停止。

“是這樣么?”

虛的口吻裏帶着幾分玩味。意識里,他當然聽得見松陽無力的阻止聲。

(夠了,不要再說下去了……)

欣賞了半晌對方強忍痛不欲生的模樣,虛惡意地問。

“朧啊……你憑什麼認為,你有資格獲得原諒?”

(不要對朧說這些!虛!若不是因為你——!)

(真可惜,現在他聽不見你的聲音呢。)

灰發男人劇烈地顫抖起來。虛好整以暇地望着他,指望他做出點不一樣的反應。半晌,跪在地上的男人又恢復了一動不動的姿態,只是頭壓得更低。

“屬下已效忠虛大人。”

要到什麼程度,才能讓他的半身甘願消失呢?虛意味深長地挑眉。

“行了,去做你該做的事。”

“屬下告退。”

聞言遁入黑暗中的背影看上去既狼狽又可憐,有種落荒而逃的意思。

(虛!你——)

蝕骨的寒意隨漫過胸口的潮水流竄進脊椎,意識又模模糊糊地四散碎裂,松陽強撐着最後的神志試圖跟對方爭論,虛俯視着他的樣子宛如高天原之上的神靈,聲音帶了一絲憐憫。

(松陽,就算你還存在於這具身體中,又能改變什麼呢?)

宛如宣判一般殘忍地下了定論。

(我早就對你說過了,你誰也拯救不了。)

※※※※※※※※※※※※※※※※※※※※

啊啊啊啊啊啊抓狂......不留白的後果就是巨難寫......到銀跟高的戲份會好些嗎......。

上一章書籍頁下一章

[銀魂]松陽老師今天女裝了嗎

···
加入書架
上一章
首頁 言情穿越 [銀魂]松陽老師今天女裝了嗎
上一章下一章

主人格扳回一局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