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 3窮三代
“小妹妹，聽我說。”小護士柔聲說道，“就算沒有愚者之石也不要自暴自棄，放棄希望。愚者之石的認主誰也不知道什麼時候，我有個小叔，他知道三十歲的時候，才獲得了愚者之石，你敢相信？是元素系的愚者之石！”
黎弦帶着不失禮貌的微笑，聽着小護士對她說了十多分鐘的說教，直到護士長叫她離開。
看對方的樣子，似乎小護士已經不是第一次這樣做了。
黎弦在享受了一頓不錯的午餐之後，就沉沉地睡了過去。
記憶的讀取，可是需要相當的體力。
直到一些不速之客將她吵醒。
來者是穿正裝的一男一女……
正裝的改變並不大，只是在材質上更加的優質，方便活動，以及……更加貼身了。
開口的是女性，她說話溫柔，生怕嚇到黎弦一般。
先是安撫，說了一堆溫柔的廢話，然後才報出自己的家門。
事故調查人員。
黎弦印象中是知道的，雖然國家已經盡全力控制不讓虛空異獸出現在人口密集的地方，傷害到民眾，可是還保不齊會出現一些漏網之魚，或者……像他們這種偏僻地方出現意外的情況。
而出現這種情況，國家會下發一定的補助。
如果有普通人在事故中傷亡，就會拿到五萬的賠償，有空愚者之石是八萬，有異能的愚者之石是十萬。
所謂空愚者之石，是指只能夠單純運用零力，沒有異能。而這樣的人，佔據了六成以上的人口。
順便一說，非適配者佔據一成，而有異能的愚者之石，只有三成。
黎弦記得曾經還有專門賠償十四歲以下兒童的條款，因為十四歲以下兒童還沒有去測驗，他們身上蘊含著無限的可能性，因此他們賠償金也是十萬。
直到出現為了騙錢而將自己的孩子弄死，然後偽裝虛空異獸襲擊現場的C毒夫婦。
這件事情在社會上引起了軒然大波。
這樣的賠償旋即被取消，以後十四歲以下兒童的賠償，視為普通成人。
黎弦覺得這樣很好。
因為這些賠償金只有活人才能夠享受得到，而真正重視逝者的人再多錢也於事無補，而對於不在意生命的人來說，他們但凡只要有一點良心，就不會將主意放在孩子身上。
女性調查員面露不忍，開口道，“我知道這對你來說很困難，但是這是不得不詢問的事情，我會儘快的詢問，然後結束我們的事情好嗎？”
“可以改天談嗎？”黎弦問道。
她的記憶並沒有恢復那麼多，對於車禍之前的一段記憶，只要她試圖回憶，就會感受到窒息。
就算對方問，她也什麼有用的都不能夠告訴對方。
女性調查員顯然沒有預料到黎弦會這麼說，明顯一愣，然後下意識看向男性調查員。
“小姑娘，我們今天之內必須還要見十幾個跟你一樣的受害人，跟他們去談論這件事情。他們和你一樣都失去的家人，但像你一樣能夠完全恢復過來的卻不多。你必須理解這件事情……”
對方顯然擔任着唱紅臉的角色。
黎弦苦笑了一聲，“既然你們早就替我做了決定，那就問吧。”
女性調查員面上有些尷尬，但很快就恢復了善解人意的公式化笑容。
顯然，黎弦對於那些胡攪蠻纏的受害者家屬，還算比較好的。
“對於事故發生時候的事情，你還記得多少？”
黎弦想了想說道，“具體發生的事情……抱歉，我的記憶有些混亂。我當時……坐在後座小憩。然後被他們的大喊聲驚醒了，說……有怪物。然後我父親拚命地打舵想要離開……然後車就翻下了懸崖。”
她只能即興發揮了。
“那你還記得是什麼樣的虛空異獸嗎？”
“呃……當時視野並不好，我沒有看清楚。”黎弦說道。
“你……真的確定是虛空異獸的襲擊嗎？”
“我確定。”黎弦說道。
雖然她自己不確定，但是黎白是這樣告訴他的。
女性調查員沉默了幾秒，然後開口說道，“我很抱歉告訴你這件事情，但是之後我們調查現場的人員，沒有發現任何虛空異獸出現的痕迹，探測儀也沒有任何的指數。鑒於您的父親當時是行駛在黑暗的山路上，而且在這之前，您父親有至少八個小時的駕駛時長，已經是疲勞駕駛了。所以……我們根據事故現場推斷，您父親是因為駕駛意外，而導致車禍的，跟虛空異獸沒有任何關係。”
黎弦驚訝，搖頭否認。
“不可能，一定是虛空異獸。我父母在翻車之前，這樣喊了……”
“可是您當時在休息，只是聽到了不是嗎？更有可能的是您的母親在翻閱有關虛空異獸的新聞，甚至是……恐怖電影，然後想要跟您的父親一起分享，結果卻導致出了交通事故。”女性調查員說道，“在您報警之後，我們的救援人員第一時間趕到了現場。而探測儀能夠檢測出至少十二個小時以內虛空異獸停留過的痕迹，但是探測儀的指數為零。”
女性調查員將調查報告遞給了黎弦。
“我很抱歉。”
黎弦瀏覽過調查報告，上面有很多的專業術語，黎弦看不懂，記憶里也沒有任何有關的解釋。
但如果僅看能夠看懂的部分，那就是……
車的自動報警在三點三十五分。
人體生命體征消失的自動報警分別在三點三十六分，和三點四十分。
黎弦的報警電話在凌晨三點五十分。
救援隊伍在凌晨四點十分趕到現場。
而檢測儀，沒有任何虛空異獸出現的跡象。
在附近的車道，也沒有發現任何可能野獸留下的痕迹。
一切看上去，就像是他們自己發生了車禍……就像是女性調查員說的那樣。
兩人沒有再打擾黎弦，而是靜靜地離開了。
他們來這裏根本就不是調查，而是通知。
而對於這張紙上的內容……
只能說，黎弦不得不相信。
她知道黎弦的家中並不富裕，希望能夠付得起自己的醫療費用。
但是……
“奇怪。”黎弦說了一句。
或許，從她附身在這個女孩兒身上的那一刻，所有的一切對她來說，就都是奇怪的。
-
黎弦抬頭，望過那一張張寂靜的病床。
她的病房不是單人病房，而是人數較多的八人病房。
但是從剛才開始，整個病房就靜的嚇人。
所有人都閉着眼睛，安詳地躺在床上。
就算是當黎白對她大吼的時候，這些人都沒有任何反應。
唯一讓這幾個人稍微有些生命跡象的，就是他們如同呼吸般閃爍的亮點。
這些亮點大多位於四肢和前胸，還有一個閃爍在難以啟齒的位置上。
黎弦知道這是愚者之石，當找到適配者之後，不是跟所有魔幻劇情那樣，就直接融入身體之中，而是需要通過適當的手術，將其鑲嵌在身體上。
至於鑲嵌在哪裏，就是自己的選擇了。
但是為什麼會閃？
黎弦有關這些的記憶，不甚清楚。
“無數寂靜的尾巴從眼前游過~帶着勇往直前的無畏~衝下白色海濤~波浪翻湧着死去~”
忽然有鈴聲響起。
一段記憶出現在黎弦的腦海。
是當下最火的虛擬歌手羽歌的歌曲《寂靜的尾巴》。
也是她的手機鈴聲。
黎弦找了一下，從床頭櫃的抽屜里拿出了自己的手機。
裏面還有一套染血的衣服，和一些其他的瑣碎東西。
之前聽黎白跟醫生的談話，就算她今天不掙扎着醒過來，自己也會被移出營養艙。而所有的東西，已經被事先放到了這裏。
黎弦看了一眼這個滿是裂紋，還在閃着屏幕的手機。
上面閃着張老師來電，根據回憶，這似乎是她的班主任。
不過……
這東西到底怎麼打開？
手機是六面屏，無論哪裏都是屏幕。
鈴聲越響越大，黎弦心虛地看了一眼其他病床的人，發現他們依舊酣睡如豬，這才放心地跟手機較勁。
最後是“靈光一現”般的回憶救了她。
拇指側屏幕劃到正屏幕的接聽鍵，才接起電話。
“是黎弦嗎？”
“嗯，對……張老師，是我。”
“我聽你弟弟說你醒了，你現在怎麼樣？”
“很好，能夠下地了。”
“我問你感覺怎麼樣？如果有什麼要求儘快說，學校這邊會儘力幫助你的。”
黎弦記得張老師是他們的班主任，但是卻說學校會儘力幫助的，顯然對方已經開始將黎弦的事情往外推了。
“不用，我很好，我能挺過來的。”黎弦說道，“就是我想我可能在多請幾天的假。不能立刻回到學校。”
她需要一段時間養傷，當然，更重要的是熟悉這個世界。
黎弦下意識的認為對方的回答應該是沒問題，因為麻煩能夠自己解決麻煩，需要的僅僅是多幾天時間，這對於這位張老師來說應該是幸事。
但是對方的回答卻讓黎弦有些意外。
張老師沉默了幾秒鐘，說道。
“事情是這樣的，你應該還沒有忘記過幾天咱們學校會組織京華市的參觀吧？也會附帶一次愚者之石的測驗。”
“我……記得。”
黎弦印象中好像有這樣的事情。
“咱們啟程去京華市的時間定在三天後，如果你不能來就會錯過這個機會。還有……如果你這次再沒有適配的愚者之石，考慮你的缺勤和成績，可能會留級。而如果你留級的話，成績還是依舊……很有可能被開除。”
黎弦印象中，這個學校是父母替自己好不容易找的學校，雖然是公立的，但也是公立前幾的學校。
能夠收下沒有愚者之石且成績不理想的黎弦，很不容易。
“沒有其他辦法了嗎？”
“抱歉。我理解你父母的事情，但越是這種事情，你越應該為你的未來考慮。”
黎弦沉默幾秒，然後說道，“三天後……我會盡量趕去學校的。不會錯過去京華市的機會。”
“那樣就最好了。”
“謝謝老師。”
黎弦掛斷了電話，心情複雜。
所以，她在車禍十天後，喪失了父母的情況下，卻要去上學？
如果不去，就只有留級？
還真是一所好學校。
黎弦冷笑一聲，心情複雜。
“三天……我只有三天的時間來了解這個世界。”
黎弦喃喃自語，然後再度拿起了手機。
忽然間，她愣在了當場。
那碎裂的屏幕上映出了一張熟悉的面孔。
那是她？
黎弦的手開始不由自主地顫抖。
這張臉？
她多久沒有看見了？
黎弦看了看周圍，借用旁邊病床人的拐杖，然後一瘸一拐地走向衛生間。
她沒有多餘的空去關心這高科技化的方便衛生間，而是將所有的注意力都放在了鏡子上。
淚水從她的眼角劃過，久久不肯做聲。
這張臉，是她真正的臉。
跟真正的程紋心是一模一樣的臉。
在北風城事件之後，她就與這張面孔絕緣了。
甚至黎弦都不敢確定，在北風城事件之後，呼吸的那個，是不是自己都不一定了。
而鏡子中的這張臉，跟她印象中唯一不同的就是，這道傷疤。
傷疤從右眉頭到左眼下。
以一個女孩子來說，這道傷疤可是致命的，足以將大部分男孩兒都阻擋在外。（雖然這可能是好事，不至於是爛桃花。）
但對原主來說，卻是一段刻骨的記憶。
黎弦擰着眉頭，一些有關傷疤的記憶浮現了出來。
【白白！小心！】
那是一個夕陽燃燒呈火紅的傍晚。
一個女孩兒將另一個小男孩兒撲到了另一邊，而她自己卻撞向了歹徒的刀尖。
黎弦救了自己的弟弟黎白，留下了這道可怖的傷痕，甚至於……
她大着膽子，戳了戳自己的右眼球。
沒錯，連眼球都是假的。
黎弦的部分記憶被牽動，浮現在腦海中。
從此之後，黎弦就因為自己的假眼球和臉上的疤痕，被同學欺負和嘲笑。甚至還有了一個外號，叫做【疤女】……
因為這個，黎弦開始變得自卑孤僻。
這個情況，在多次適配失敗后，變得更加糟糕。
校園內發生的排斥和嘲笑，升級成了校園霸凌。
而她跟父母求救過，但是卻被說成是子虛烏有。
之後，她跟父母和弟弟的關係也急劇惡化。
以至於變成了，見面就會吵架的地步。
黎弦討厭自己的父母，因為他們多次說過要帶黎弦去做祛疤手術，但是卻從來沒有做到，
她同樣討厭自己的弟弟，因為他過於優秀，搶走了父母對她所有的關注，更關鍵的是，臉上的疤痕是由他而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