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章 這小子簡直就是個獸
郝為先在安排好震生的飲食起居后,第二天一早就坐火車去了外地。震生目送乾爸離去,心中非常地不舍,站在街口一直等郝為先的身影消失后,才返回了郝為先在縣城的家,確切的說,這兒其實已經成為了郝為先送給乾兒子的禮物了。但是震生年紀畢竟還小,心目並沒有太強的財富概念,所以並未想過這個房子會值多少錢,再說那個年代房子大多都是由公家分配的,所以震生也沒想得那麼深。
回到樓里后,震生直接去了地下室,認真地練起了他學到的那套陳氏太極拳老架一路。其實在一路拳里是有幾個發力動作的,如金剛搗錐、掩手肱錘、左右擦腳、擺蓮、左右蹬一根、二起腳、雙震腳、指襠錘、當頭炮等等,但郝為先在教給震生時卻都變成了極為緩慢的動作,對於這些,震生並不知道。其實這樣練習既增加了演練的難度,也更容易讓練習者體會到全身松透的感覺。震生練了幾遍拳之後,因繼父離去而變得失落的心情,終於完全靜了下來。在心靜的一刻,震生的感覺中突然體會到了一線熱流,沿中指過掌心,纏繞過小臂大臂,在肩上一個迴環后,流入了小腹下部,而在做下一個動作時,又按着幾乎相反的路線流了回去。隨着熱線的流動,周身都感到無比的舒爽暢美。震生心中一喜,這是不是乾爸口中所說的氣感呢?當下趕緊保持無驚無喜,古井不波的心境,來之不迎,去之不送,漸漸的進入了一種混沌狀態,似乎想了些什麼,又似乎又什麼都沒想,一切都是那麼的自然隨性。
這遍拳練完之後,震生感覺自己全身就如剛剛從洗澡的熱水池子中走出來一樣,全身毛孔好像都被打開了,無比的透爽,但四肢卻有有一種沉重感,彷彿做任何一個動作都不願使力。震生心中暗想,自己是不是練錯了?但隨即想起了乾爸臨走時的叮囑:就按他教的方法大膽練習,絕不會有什麼偏差的,如果練拳過程遇到有不懂的地方,先不要管,只管大膽練下去,等他回來后再給震生講解。震生終於還是放下了心來,心想,只要不會出問題,就是練錯了也沒關係,等乾爸回來再改也不遲,也就不再多想,只是抓緊時間練拳。
就這樣,一直到正月十五開了學,震生一直埋頭練拳,除了兩次回村看望老奶外,就一直沒有出過門。而郝為先臨走時為震生準備了充足的食物,大冬天的也不用擔心食物會變質。震生多年來與老奶在農村生活,家常便飯還是會做的,所以也不覺得有什麼困難。
正月十五放學后,震生回夏莊子過元宵節。第二天臨走時老奶告訴震生晚上回來吃過年的尾菜,以免日後天氣漸熱放壞了。震生高興地答應了,其實他心裏對老奶是十分挂念的,十四年來老奶一直像親孫子一樣照顧着他,震生十分感激,雖然輩分上他管老奶叫太太,但其實在他心裏老奶與親奶奶真是沒有什麼差別。當天放學后,震生騎着自己破舊的自行車往村裡走,不想,剛出城,就被“灤河三條龍”給截住了,看來這三個人年節中吃得不錯,每個人都胖了一圈。或許是寒假呆得悶了,或許是過年好菜好飯地吃撐着了,總之,今天這三個小子又盯上了震生,要拿他活動活動手腳。
看着這三個人在前面攔住路,震生心中暗哼,自己學了太極拳后,早就想找他們三個算帳了,沒想到他們今天就送上門來了,真是想什麼來什麼。想到這裏,震生將自己的自行車推進了路邊的莊稼地,放好后回到了路中間,與他們三個人對峙了起來。
對面三個人還是運動服、白球鞋的裝扮,但明顯都是新的,應該是過年時穿得新衣。老大劉希媲在震生的左手,張仁仕在中間,關豐早在右,成弧形向震生包圍了過來。
張仁仕一面走過來還一面得意洋洋地挑釁:“小子,三十來天沒吃咱們哥三的飛腳,想得慌了吧。”
關豐早看到震生握拳怒視的樣子,趕緊提醒道:“老三,這小子今天狀態不對,看來是想反抗,你要小心點,不能大意。”
張仁仕看了一眼面前的震生,不屑地說道:“怕什麼,以前踢這小子時,他連個大氣都不敢放,你兄弟我還覺得沒意思呢,今天正好拿他來練練手。”
劉希媲見包圍圈已經形成,於是向他兩位兄弟點了點頭,說道:“按原定計劃,老三從正面牽制他,我和老二踢他的後面。”
震生冷眼看着他們三個慢慢接近,心中快速的思索着對策,他們如果出拳,我就一個接手,抓住手臂一個進身撞飛他,如果出腳踢我,我就一個庇身錘摔倒他。想定對策后,震生就靜靜地等着,只等受到攻擊時,就依法施為,對他們說得話倒一字也沒有聽進去。
張仁仕見距震生還有兩步多的距離,立即給左右遞了個眼色,突然地左腿前邁,再一個墊步,右手一個直拳打向了震生的鼻子,震生見拳頭打了過來,左腿微跨一步,身體略向後仰(用錯了),兩手從身體左側兜起,右手背接其腕,左手心掛其肘,剛想發力,卻突覺一股大力沖偏了他的兩手,張仁仕的拳頭結實地打在了他的右肩上,震生一個趔趄差點沒跌倒,還沒等站穩,關豐早又一腳踹在了他的右胯上,震生頓時一下坐摔在了地上,緊接着後背一陣疼痛,原來劉希媲見他跌倒后,照着他的後背踢了一腳。震生疼得幾乎掉下淚來。但他知道今天既然開了打,哭是沒用的,打就要打他個沒完沒了,打不過纏也要纏死他們。當下強行忍住了眼淚,也不吱聲,從地上爬起來,一低頭就撞進了張仁仕的懷裏,兩臂抱住了他的腰,想要把他摔倒,但張仁仕究竟是有些力量,震生一時拿他沒辦法,而張仁仕的拳頭和胳膊肘卻一下又一下的落在了震生的後背上,劉希媲和關豐早也趁火打劫,在後面對着震生就是一頓猛踹。震生只覺渾身疼痛,也不知道哪裏挨了打,情急之下,熱血上涌,當下什麼也不再管,大口一張,狠狠地咬向了張仁仕的腰側,隔着棉衣一下就掐住他腰裏一大塊肉,用盡了全身的力氣,咬了下去。這一下,疼得張仁仕眼淚涮地一下子就流了下來,哇哇大哭,嘴裏“媽呀,媽呀”亂叫,腿上也失了氣力,一下躺倒在地,兩手胡亂地去撐震生咬在他腰間的頭。
張仁仕的突然大哭把他的兩位“哥哥”搞得一楞,一時沒能明白過來原由,待張仁仕亂推震生的頭才知道發生了什麼,趕緊跑過來想要掰開震生的兩臂,把張仁仕解救出來。但震生死不撒手,四個人頓時滾做了一團。劉希媲和關豐早急的大罵,“任震生,你他麻的不算英雄好漢,有能耐你別咬人啊,你他麻快點鬆口啊”。
但震生渾然不理,一直到用光全身力氣才鬆口。劉希媲和關豐早趕緊把張仁仕搶了出去,此時的張仁仕都有點被震生給咬傻了,只知道大哭,一邊哭一連罵:“任震生,你他麻簡直就是個獸。”而還有些力氣的劉希媲和關豐早則默不作聲,走過去對着躺在地的震生“咣咣”就是幾腳,連踹帶跺。震生用盡最後的力氣盡量側捲起身子默默忍受,一聲不吭。解了氣的劉、關二人將仍在哭罵的張仁仕帶走了,一路上只留下這“灤河第三龍”“你是個獸”哀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