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南婚後有了個智障女兒

可南婚後有了個智障女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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結婚的第二年,也就是2008的11月,張玉懷孕了。可南於是買了大量的關於孕婦保養的書籍和光盤,拿回家仔細閱讀和觀看,也上網查相關的資料,一一照着學來的知識去做。希望張玉能生一個健康聰明的孩子。2009年8月15日的晚上兩點鐘,張玉在家裏覺得要生產了,可南倆就趕緊去縣人民醫院。到了那裏過了半個小時,孩子生下來了。是個女孩,五斤九兩。

孩子生下來以後,母子倆回到病房。值班大夫來看了看孩子,說這個孩子有毛病,明天去小兒科讓專家看看吧。於是可南們等到第二天醫院上班時間,抱着孩子去了小兒科。那裏的專家看了看,說是先天愚型,也就是唐氏綜合症,並且說孩子養不大了。可南心裏就咯噔一下,張玉就哭了。於是可南們就向外走,邊走張玉邊哭着問可南:“怎麼辦?!怎麼辦?!”可南抬頭看看天,天瓦藍瓦藍的,可南低頭看看大地,大地上是熙熙攘攘走動的人。怎麼辦?!可南的心不知道為什麼硬硬的。

可南於是去了幾家網吧,查唐氏綜合症。原來這是一百多年前美國的一個醫生髮現的一個病種,於是以他的名字命名為唐氏綜合症。嬰兒期哭聲象貓叫,聲音小。這種產兒百分之六十養不大就死掉,剩下的百分之四十常有多種先天性疾病,常見的是先天性心臟病。活下來的孩子壽命只有五十多歲,而且在四十左右就患老年痴獃。他們有特殊的面容,兩隻眼睛眼距寬,斷鼻樑。智力方面是智障,小時候顯現得不明顯,大了最多達到小學二年級的文化水平。

可南的心就涼了。

縣醫院的大夫讓可南們去濟南省立醫院確診。可是可南過了幾天精神病又犯了。張玉把可南又送進了濟寧市的精神病醫院。可南又受着煎熬。天天盼張玉能抱着孩子來看可南。當張玉懷抱女兒出人意料地出現在精神病人活動室門口的時候,可南哽噎地叫了一聲女兒的名字,淚流滿面。

在病人接待室里,張玉說她去濟寧市第一人民醫院給女兒查了,是標準型的唐氏綜合症。她還說,結果出來她就哭了,坐在大夫面前忘了走,只是哭。

可南把女兒抱得緊緊的,親了親可憐的孩子。

可南的命就這樣。也許是可南墮落和罵人造的孽。

孩子在六個月時,可南們又去了縣人民醫院,給孩子做了B超。大夫說孩子有先天性心臟病,室間隔和房間隔都缺損。於是可南們天還冷的時候坐火車去了濟南省立醫院。醫院裏人滿為患。可南們等到下午才看上了專家。專家讓可南們給孩子做B超。可南們又去排隊。等到做完B超,專家說孩子心臟沒事了,房間隔和室間隔都自動閉合了,沒有缺損了。可南和張玉就鬆了一口氣,對專家連聲說謝謝。專家是個老人,很慈祥和藹。他也連聲說恭喜恭喜。

可南們回到家,把孩子放進可南早給她買好的童床里。她很乖,睡着的時候往往有微微的笑靨,那笑靨美極了,就象張開翅膀的紅色蝴蝶。

可南給可南女兒取名叫素雅。

素雅三歲之前,無論春天還是冬天,一年四季,可南幾乎天天抱着她出門逛逛。在家屬院裏的樹林裏,在家屬院周圍的大小街道上,在張滿花草樹木的附近的那個山下,在小河邊,在唐王湖旁。到處都留下可南的足跡。那時母親還在,卧病在老家。可南就自己帶着素雅,經常回家看母親。可南對母親說“俺一樣疼!”母親就落了淚。

素雅九個月就會喊爸爸,但是她二十二個月才會走路,會說的詞語不多。

素雅坐着學步車滿屋裏跑,從這個房間到另一個房間,動作熟練,像個運動員。看不出有病,完全象個正常的孩子。

大女兒淑文已經五歲多了。她自己在家屬院裏有六七個同歲的夥伴,都是女孩。她每次都自己去找那些夥伴去玩耍,不用大人照管。有時那些夥伴就來可南家裏。

可南家越來越有家庭氣氛了。

只是可南有時不想與張玉說話。

尤其碰到要談愛這個字,可南就立刻閉口。可南知道可南墮落過,不是個人。但是就是在談話時不能與張玉親密。

在可南心裏藏了多少關於愛的痛苦和憂傷啊。那都不能碰觸!

可南夢見自己在青島的大街上徘徊,找不到了去喬虹家的路,就在夢中哭醒。

後來,在與張玉結婚四五年後,可南終於能開口給她談喬虹。談可南的四次青島之行。有次在看電視時,可南指着一個節目主持人說:“這個就像喬虹!”

張玉就說:“你還不後悔得一個死!”

可南常常仔細地回想,常常回到過去的戀情。

分析來分析去,思前想後,覺得無論是劉寧、葉子、樹椏、鄒晨還是喬虹,在可南一接觸她們時,她們就激動不已了。是可南沒有跟上她們的節奏,寒了她們的心。她們便做出反常的舉動來報復可南。

而可南當時象個孩子,不是個懂女人心的大男人。不能掌控全局。沒有把握住機會。

劉寧在可南給她寫信情詩后,就在第二天,在閱覽室,坐到可南身邊緊挨着的座位上;可南去山大威海分校后,見到葉子,坐在她的床上,她立刻俯過身子來,而可南沒想到這麼快;鄒晨在可南夾她的楔買飯後,就從後面跟上了,並肩一起出了餐廳,並肩一起走回可南們共同的宿舍樓,而可南太害怕太激動,一個星期沒有行動,沒有去找她。這都傷了她們的心。

還有喬虹!喬虹!

每次都覺得是唯一。每次都心裏純潔真誠得不行。

如果有一次成功了,可南會珍惜守護一輩子。

那就沒有後來的墮落。

也不會四十二歲結婚。

也不會瘋掉,患上十年的精神分裂症。

也許不會有這樣湊合的家庭。

不會有素雅這樣先天愚型的孩子。

想想有多少的遺憾!

多少的不甘心!

後來可南就寫了,寫了這個回憶錄。沒有虛構,沒有想像。它不是小說。它是真實的故事。

只是可南能力有限,不能完整全面地再現。

尤其是可南那時的心理活動可南沒有反映出來,都是翻江倒海的啊!

在可南後來,一次次原路返回。回憶那揪可南心的愛,那深深的渴望、希冀、希望、高興、笑和淚水,那痛苦、傷感、和絕望。回憶過去,成了可南的生活的主要內容。

後來可南就寫了,可南想弄明白那些過去究竟是怎麼一回事。想弄個心裏明白。可南深陷於過去,想弄個明白,就象可南一次次深陷於精神病醫院想出去一樣。

可南是個不幸的人。

可南知道可南很可憐。

越生活得不好越回憶過去。一路走來,未來竟是這樣。

其實,在1991年分配到農村之後,可南就開始給人說了,不是給一個人說,是說給許多人聽。可南身心疲憊,可南痛苦至極。可南不停地訴說。就象魯迅筆下的那個婦女不停地給人說,說她的孩子被狼叼走了一樣。

可南結婚後不停地給張玉說,還好,她相信。

結婚後可南又住了三次精神病醫院,張玉不離不棄。每次都陪可南去,還經常去看可南,買上好吃的東西。她知道精神病醫院的飯菜象豬食。住在裏面的人個個都想好吃的東西,個個都變得嘴饞,可南一住進去就象熱鍋上的螞蟻,不停地走。不能坐下來看書,也看不進去電視。

有好多精神病人,在患病後妻子都提出離婚,離他們而去。

因此可南很感激張玉。她沒有拋棄可南。

2014年,可南的病好了。可南明白了過來,知道了鬧可南的那些聲音都是幻聽。

現在可南每天吃藥,早上四片,晚上三片,天天如此,年年如此。所以可南已經九年多沒有再住精神病醫院。醫生說,可南需要長年服藥,一直到老,到死。那也沒什麼,可南習慣了。為了不再住進去,為了這個家。可南必須吃。

也經常地有些聲音低的幻聽,但可南知道那是幻聽了,不再大聲地罵,不再喊叫。

醫生說,有點幻聽是正常的,是到了與幻聽和平相處的時期了。只要堅持服藥,一般不會再複發了。

張玉說:“你的病再不好轉,我恐怕也堅持不住了,日子沒法過了。’’

可是可南的病治癒了,這是可南一生不幸中的幸運。

可南從沒有把張玉帶來的文文當作外人看待,覺得她也是自己的孩子,是自己的大女,這源於可南善良的天性。而文文也乖巧可愛。

她來時才三歲,整天爸爸爸爸地叫可南。

有一次,她媽媽帶她去逛街,她媽媽給她買了兩根雪糕,她吃了一根,手裏拿着另一根。她媽媽問文文:“你怎麼不吃了?”

文文說:“拿回家給爸爸吃。”那天天氣熱,文文拿着拿着留給可南的雪糕慢慢融化了,最後就一塊一塊地掉了地上。文文就嗚嗚地哭了。

她媽媽回來給可南說了這事,可南聽了心裏很感動。

前面說過,結婚後張玉給可南生了一個患先天愚型的女兒,這種人的壽命最多活到五十多歲。而且四十多歲就會患老年痴呆症。生女兒時可南已經四十四歲,她媽媽三十九歲。等到可南這個女兒四十多歲時,可南已經八十多歲了,她媽媽也八十上下。

可南們不可能活到那個歲數。

即使活到那個歲數,也不能照顧可南們的已經四十多歲患老年痴呆症的小女兒了。

可南和張玉到那時會無能為力。

那麼就從小就治療和教育小女兒素雅嗎?

醫生說素雅的病是先天的,醫學上不能治療,教育也非常有限地改善她的智力。

沒辦法。

可南和張玉就只有寄希望於素雅的姐姐文文了。

因為姐姐文文只比妹妹素雅大五歲。

可南們希望文文能受到好的教育,將來能考上個比較好的大學,有個穩定的收入不錯的工作,好有個比較好的條件照顧她妹妹。

如果文文考不上大學,靠四處打工過日子,那怎麼照顧可南們的小女兒呢?

面對現實,可南們只有搞好文文的教育。

這是可南們的家庭長遠計劃。可南和張玉私下裏一說再說。也把這個道理,這個計劃說給大女兒聽。

當然,如果小女兒不是先天愚型,不是智力殘疾,不是智障,可南也應該好好教育大女兒的。

還沒有生小女兒的時候,大女兒就已經上私人辦的幼兒園了。

大女兒的戶口遷到這個家庭后,可南們把她送到了附近的公立幼兒園。

她媽媽天天接送她上學,偶爾可南也接送。

可南們疼愛她,努力給她一個寬鬆、民主、溫馨的家庭氛圍。

三年後,大女兒淑文入了小學。小女兒素雅也被可南們送進了離家更近的私立幼兒園。

有一天,在接素雅回家的路上,一個也帶着孩子的年輕女子截住可南。

她攔住可南后說:“你女兒是先天愚型吧?”

可南說:“你怎麼知道的?”

她說走在路上一看面容就知道了。她還說她娘家的哥哥有一個先天愚型的兒子,與素雅差不多的年齡。

她說你們該把孩子送到縣婦幼保健醫院殘疾兒童康復訓練中心去的。

於是可南便跑醫院,跑殘聯。給素雅辦了個二級智力殘疾證,把她送到縣婦幼保健醫院殘疾兒童康復訓練中心去坐康復訓練。

這個康復訓練中心有一座四層的小樓,二十多個工作人員。每天有一百多個患自閉症的,或者腦癱的,或者患先天愚型的兒童來這裏。因為殘疾兒童多,場所和工作人員少,康復中心的領導就把這一百多殘疾兒童分為兩個部分。一部分上午上,一部分下午上。

素雅被分到了下午。

上午的時間,可南們還是把她送到私立幼兒園。

可南們希望素雅每天哪怕有一丁點的進步。不管颳風下雨,可南們都送她接她。她是可南心口的痛。可南懷着怎樣的心情,看着她一天天長大!

到2017年,她已經8歲,能說不少的短句子和短語。但是與同齡的孩子相比,智力障礙是明顯的,差距巨大。

到現在她一出門,可南都要跟着她,怕她走丟了。她還象小兒童那樣偶爾吃腳丫子,啃指甲,拉大便不能擦乾淨屁股。

趁可南不注意,她還把一根大蔥用菜刀切成幾段,放進炒菜的鍋里,然後倒上一斤多花生油,倒乾淨瓶子裏的醬油和醋。幸好她還不知道打開煤氣灶的閥門,可是可南擔心以後有一天她會。那樣就有致命的危險了。她這樣,長大了是不能嫁人的。長大后也需要可南時刻的看護。

可南想這是不是可南墮落和生病時大罵人的報應?!可南那樣墮落,後來患上精神分裂症也是活該!可南否定可南的人生。可南一步步墮落,成了可南大學時候所不齒的人。可南怎麼也想不到可南會過上今天這樣的日子。可南也有今天!

有時可南想:可南為什麼不去死?!象每天死於天災人禍的人,象每天死於自殺他殺和疾病的人?!可是可南死了之後,她們娘三就沒有了生活來源。真是求死不能,活着痛苦,生不如死。

就活着,就這樣活着吧!

可南婚後第三次住進了精神病醫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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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南的悲劇人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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