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章 詐屍
第三章詐屍
王家的事,金雞屯轉眼就全知道了,但因為王金髮給人看墳,陰氣重,這事兒又太邪乎,所以沒人敢言語半句,鄉親們聚在村口大槐樹下瞎叨咕!
老葛一連幾天都沒走,王金髮屍身的金粉一共刷了七層,每天刷一層,直到那具黑炭變成了佛光萬丈。
我撲通跪在面前。
“爹呀爹,兒子不孝,沒辦法給你超度嘍,煉獄十八層,你別苦了自個,下十七層就得嘞,保准它找不着喂!嗚嗚嗚。”
老葛反覆在旁邊誦經,雖說佛道不分家,可嗚哩哇啦的俺一句聽不懂。
入了夜,金雞屯這座山坳驟冷了許多,老葛說,俺爹今夜回家,讓我這大孝子三跪九叩,等它附在金身後就得連夜出殯。
我當時還不同意,說俺爹是體面人,家裏連口棺材都沒有,回頭還得去鄉里定。
老葛說我糊塗,金粉共七層,還要什麼棺材?王金髮已經是金鋼不壞之身,我要連夜背着屍身上將軍嶺,趁那厲鬼還沒來把人埋下。
我道行尚淺,也分不出老葛這話靠不靠譜,只是多嘴了句。
“埋哪兒?”
老葛點透了我,“你平了哪座墳,就把人埋在哪兒。”
我當時就激惱了,“這不是送貨上門?個老禿驢你安的什麼心。”
看我惱了,老葛還相當耐心,“瓜娃子,腦子裏都是漿糊,那座新墳就是土地爺地宮所在,厲鬼是從這兒來到人間的,它做夢都想不到,你把你爹藏在了那座墳里,但要記住,這次把墳徹底平了。”
夜裏我反覆念着清心咒,等待王金髮回家,可今夜頭七,厲鬼必然也會上門討債,和老王一照面兒還不得打起來?
老葛說他有辦法拖住厲鬼一時三刻,我動作要快,趁機會背着金身出發,久了連他這個老禿驢也不頂用。
吱鈕!
門開了條縫,穿堂風進來了,我脊梁骨一縮就感覺不對,這不是普通風,老葛敲着木魚投入極了,對眼前發生的一切充耳不聞。
我嚇得心裏默念,“王金髮啊王金髮,你養俺十八年,老子感恩不盡,不管俺是不是鬼胎,只要還有陽壽一天,就不會忘了你是俺爹,一會兒送你上將軍嶺,你可不能加害俺。”
這股陰風倒不像前幾天厲鬼般狂放,只在角落溜了一圈又揚起了白幡,接着便輕輕附在了金身上。
俺大氣也不敢喘,眼直勾勾的盯着老葛,心裏特別著急,老禿驢,你倒是發句話呀。
可老葛眼皮也不抬,邊敲着木魚邊說,“娃子,時候到了,快走,厲鬼已經在路上。”
我哪敢耽擱,衝上去用布條把王金髮綁在後背就跑,當時老葛又急了。
“你這娃子怎麼不着調呢,話還沒說完呢。”
只見他手裏多了個小茶盞,又從身後的葫蘆里倒出些油脂,接着剪了燈芯點起來。
“路上燈不許滅,怎麼去的怎麼回來,現在出發點燈,回到家燈滅剛剛好。”
我狐疑的接過來,再問了句,“萬一中途滅了呢?”
“燈滅,那厲鬼立馬就會尋去,別說你爹躲不了債,白死了,你這鬼娃也會被它領走。”
老葛表情凝重,我聽這話倒抽了口涼氣,我滴個乖乖,這麼嚴重!
那盞燈在我手心抖了幾抖,上路后俺根本不敢走快咯,上老禿峰本來就不容易,這條路要不是有死人出殯根本沒人走,隔幾個月荒草長出來,找路都要找半天。
在過西涼河的時候,王金髮腳面上的金粉沾了水,給我嚇個半死,依老葛的說法,三經出發,五經必須歸來,否則雞打鳴時人還沒埋下,太陽出來就得魂飛魄散。
好容易找到那座新墳,燈還在,我把金身放在旁邊三跪九叩。
“爹呀爹,你要在天有靈,保佑我順順噹噹的,你好我好大家好。”
搗鼓完就開始挖坑,前天兩米高的墳包已經完全褪去,老葛吩咐屍首必須深埋,畢竟土地爺的地宮就在路中央,萬一埋淺了,今後哪個不長眼的拿鋤頭三刨兩刨,屍首就露出來了,那可是大不敬。
我吭哧半天,估摸着應該差不多了,總算出了口氣,我嘴上說,“爹啊,這就是你的新家了,你放心,從今往後我每個月都來看你,好酒好菜好伺候。”
說完一回頭,我可徹底傻了,王金髮的金身不見了,不見了!
這些日子我見過遊魂跟人相見,還沒見過死人長腿逃之夭夭的。
當時我脫口就喊,“爹啊!”
長明燈還在,屍體卻不見了,王金髮的魂回到了金身,照理說會被禁錮,可它用什麼辦法重新驅動了身體?
我趴在地上心焦如焚,眼看着林中霧氣騰起,一會兒雞打鳴,太陽當空,這是要魂飛魄散的節奏啊。
新土留下了金色腳印,一路到山下,可以肯定,王金髮一聲不吭自己回家了。
這還得了?我二話不說就追,這金身跑的倒快,一路上老子幾次嘴啃泥都沒能看到個背影。
回到村口時,雞已經打鳴了,接着東方魚肚白,一輪紅日從將軍嶺山背後升了起來,我心說,完了完了,這回把王金髮是徹底沒了奔頭了,註定難逃灰飛煙滅的結局。
我踉蹌的跑着,嘴裏罵的厲害,“你個老癟犢子,有什麼話不能對我說,有什麼事不能讓兒子去辦,死都死了,還瞎跑個球啊。”
回到王家,一推門我腿都站不住了,眼前景象實在駭人,只見老葛被三尺白緞子吊在房樑上已經氣絕身亡,王金髮金光燦燦,盤腿坐在底下似乎在等什麼人,周圍金粉掉了不少。
我看得明白,老葛脖子上也沾了金手印,王金髮勒死了老葛?
這是咋回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