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四十一章 逃竄而去
張老四走出王家窩棚屯子口兒的時候，他的眼睛可就有點兒不夠用了！說來也是怪事兒，是凡人到了這麼個時候，並不就象平時那樣看啥都是清楚楚兒的了，眼前的物象好象罩上了一層金光，亮閃閃的。實際上，這是由於興奮，血壓升高，心跳加快等原因所致。兩眼冒金星說的大約就是這麼一種情況。
出了屯子，張老四一邊兒走一邊兒四下里撒目，找張芸哪！實際上，張老四乾的這些事兒都是無用功。兩下兒不說好了么！在離他們幹活兒不遠處的小壩一側的葦甸子邊兒上見面么！到了那小壩上，張老四再一次四下里撒目了一圈兒，沒看着張芸。
實際上，張芸這時才從唐友德家裏出來，正奔這兒來哪！
張老四一看周遭沒人，知道是張芸還沒到，放了心了，那就等着吧！
心放下來了，眼前的任啥東西也清楚了許多。
天兒真好！皎潔的明月清亮亮兒地掛在東邊兒的天上。悠悠渠水，閃閃波光。大地寂靜，田野清香！
張老四在小壩兒上蹲了下來，這樣能看得更清楚一些。挺了一會兒，他忽然聽到屯子那邊傳來了嚓的一聲響！有點兒象人走道兒腳蹍地發出的聲音。來了！他蹲着向下哈腰，想看得更清楚一些。目光所及，啥也沒有，再側耳傾聽，不再聽到任啥聲響。一陣輕風吹過，他身後小壩下面的蘆葦叢搖晃了下。張老四站了起來，再一次周遭撒目了一圈兒，再朝屯子口那邊的道兒上看過去，仍然是啥也沒有。也難怪，張老四隻能看到前面幾十米遠的道兒。再遠處就是出了屯子的拐脖處，道兒邊兒上的草窠子和葦叢早擋住了視線。又過了一會兒，張老四聽到了有人向這邊走過來的腳步聲。
張芸來了！
心跳有些加快，咚咚響！亮光再一次罩在萬物之上。張老四看到張芸在亮光中走近前來。
四哥！到了一會兒啦？張芸蹬上了小壩。
啊！也才到！想在屯子邊兒等你，又怕別人看見，就直接過來了！這天兒黑得也太快了！沒害怕吧？
沒有！
坐一會兒吧！
晚上你們吃的是啥？
倆人兒並排坐在小壩上。
大米飯！白菜燉土豆兒！那你家吃的是啥？大米飯，土豆燉白菜！兩個人笑起來。你不說你媽要包餃子嗎？騙人！媽說了，你不去就不包了！又騙人！真的！媽真是這麼說的！俺要是騙你俺這個！張芸瞅了一眼張老四，不再說話。挺了一會兒，張芸說道，四哥，這個事兒你可別怪我啊！我真是不能去！這屯子裏的人也不都咋的了！我就覺得看我的眼神有點兒不太對似的！這一個個的！那有啥呀！你長得那麼漂亮，啥人看見你不都得眼睛發直嘛！又胡說！再胡說，我揍你了啊！兩個人再一次笑了起來。笑過，張老四說道，張芸！你說吧哈！你沒來那會兒，俺就覺得，一天天過得那才慢哪！就覺得一天天的累得不行不行的！可你一來，也不咋，就覺得這一天天的過得那才快哪！人這個東西真是不得了，這要是碰到了對心的人，那真真兒就覺得一天天的勁兒可足了！人這一輩子要是能和一個對心的人在一塊兒，那可就是造化了！
兩個人半天沒言語。過了一會兒，張芸說道，四哥！以前，我總想，你說人到底是咋回事兒？按說，一家人，一個爹媽生的，應該是最親的，可偏偏到了一定時候就得分開，倒是和一個不是一個爹媽生的人整在一塊兒，你說怪不？是呢！啊！要說怪也不怪，人不也得一輩一輩地朝前走嘛！人這一輩子要是趕上順溜了，那可真是挺好，要是趕上不順溜，那可真就是挺難！聽到張老四說出這話，張芸在黑暗中轉過頭去用亮亮的眼睛看了張老四好一會兒。
她知道張老四說的是啥。
月亮向天空中移動了許多。月光下，夜色中，兩個人就那麼靜靜地坐着。她和他在享受這難得的月光，難得的夜色，難得的寂靜。
又一陣輕風吹過。身後的葦甸子發出了輕微的唰唰啦啦的聲響。張芸回過頭向葦甸子看過去，突然啊地驚叫了一聲，一隻手一下子抓住了張老四的胳膊。張老四迅速回過頭去，他看到了。就在他們坐着的小壩下面不遠處的葦叢中有兩隻狼一樣的眼睛在閃光，那應該是一個人的兩隻眼睛！
一個人蹲在了葦甸子的邊兒上，距他們倆兒也就十幾步之遙！
張老四騰地一下子從坐着的小壩上站起身來，接着就迅速地在腳下尋覓，他要找到石塊兒還是啥向那葦叢中的人施以攻擊！光溜溜兒的小壩上啥也沒有。一瞬之間，張老四已經不顧一切地向小壩下面躥過去！可是已經晚了！葦叢中的那個人幾乎在張芸驚恐地啊了一聲的同時就已經起身，迅速地挨着葦甸子邊緣草叢，向王家窩棚方向逃竄！慌不擇路，一下子跌倒，又迅速地爬起，接着逃竄！張老四追了幾步停下來，沒有再追下去，嘴裏恨恨地罵道，王八犢子！俺知道你是誰！
張芸嚇得在壩上蹲下來！張老四回到壩上，在月光照耀下的亮亮的壩上蹲下來，就在張芸的對面，眼盯盯地看着她！一忽兒，他向她伸出手去，抱住了她的肩頭。她哭了，一下子撲到了他的懷裏。張老四向後跌坐於地，他緊緊地把張芸摟在了懷裏。四哥——他感覺得到張芸渾身在顫抖，淚水浸濕了他穿着的白汗衫！他聞到了從未聞到過的一種淡淡的清香，一種讓人意亂神迷的清香！
向王家窩棚方向逃竄的人是個啥人，張老四和張芸始終也沒能知道。因為兩個人從那一回以後，再不到野外來，而是改為在張老四的家裏約會。約會的性質出由此改變，變成了幽會。但是，王家窩棚有一個人是知道那天晚上逃竄而去的是個啥人的。
那個人沒命一樣逃竄的時候，他已經沒有精力和能力顧及其他啦！他就知道一個勁兒地向前！不是向前沖，而是向前逃，逃！不巧，他正從一處草叢中蹲着的一個人的身邊躥過去！那個人實際上已經到了一會兒了，他比他到得晚一些。看到他從他的眼前沒命地躥過去，他的臉上出現了一種怪笑。嘴上自言自語地說道，你說這扯不扯！
他看得清楚楚兒的，剛剛逃竄而去的是個啥人。其實，他不用看也知道那個人是個啥人，是誰！
誰？張自文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