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43章 讓人心悅的匆匆過客
張紅秀得知女兒要回家住了,開心得不知道怎麼辦好。
“正好正好,明天開始媽就不出來給人擦鞋了,前幾天在小區里啊,和一個遛狗的小夥子聊了兩句,見那狗穿着小衣服,挺漂亮的,跟小孩兒似的,我就問這衣服誰做的,他說是網上買的,我一聽還五六十塊錢,就想這我也會做的啊,賣得出去的話,這不比擦鞋賺錢啊,所以最近我就尋摸着要不要試試呢,正好閨女回家了,我得留家裏給你做飯吃,你忙你的事情,別操心家裏的事兒。”
祝彩兮乖巧地點了點頭。
張紅秀做事喜歡有頭有尾的,她讓女兒先回家,她要像平時一樣,晚上七點天黑了再回去。
祝彩兮想到好久沒有去書店逛過了,一直在網上買書,都不清楚現在的書店裏都擺些什麼書了,為了了解最近古格出書的情況,她打算去關州城圖書大廈瞧瞧。
沒想到關州新建的圖書大廈這麼大、這麼炫目。
記得原來的關州書店只有三層樓,裝修很樸素,書架與書架間離的很近,人多的時候經常錯不開身。
也就兩年多的時間,現在已經增建到六個樓層了,足足是之前的一倍,想來是把原來周邊眼鏡店和文具店的牆打通,把每一層也都擴建了,然後再全面的裝修了一番,不知道是誰的想法,應該大大地表彰一下。
每一層之間都安了扶梯,在祝彩兮乘扶梯上二樓的時候,前面有對年輕小情侶正在鬧不愉快,大概因為婚禮的一些小事而爭吵。
這樣的小吵小鬧也未嘗不是一種幸福,望着他們的背景,祝彩兮多多少少感到了一絲孤單。
新聞出版類的書籍在二樓,自然就多耽擱了一段時間,仔細的一本本看過去,發現了兩本之前沒聽說過的書,打開一看,還不是新書,是三年前出版的,隨即上網搜了一下,發現網上便宜不了多少,就決定買下來。
法律書籍也在二樓,祝彩兮自知法律常識欠缺,打算找幾本書看看掃掃盲。
突然,一陣怡人的香味悠悠漂來,不是女人身上常有的那種香水味,而是淡淡的沁人心脾的幽香,讓人心安。
祝彩兮向左右望去,未見人影,便向旁邊的書架慢慢踱去,果然見一個穿着灰色低領毛衣的男人正在低頭認真地看書,祝彩兮假裝不經意地向那個男人的方向走去,但沒有停留,徑直從他身邊走過,祝彩兮確定了這個香味的來源,就是那個男人,可是這樣又如何呢。
不過是一個讓人心悅的匆匆過客罷了。
帶着悸動和失落逛了上面的幾層,眼睛掃過每一本書,卻沒有看清任何一個書名,鼻尖還是那陣忘不掉的味道。
抱着兩本書到一樓付款,收銀員問道:“您好,有會員卡嗎?”
祝彩兮搖搖頭說:“沒有。”
收銀員好心道:“您要不要借一張會員卡,可以打九折。”
祝彩兮猶豫了一下,正準備搖頭拒絕,收銀員又建議道:“您需不需要辦一張會員卡,買的書越多以後的折扣就越好,日後有您需要的書,我們還會第一時間通知您,每逢重大節日我們還會贈送明信片和紀念本……”
正在收銀員滔滔不絕地慫恿客人購買會員卡時,祝彩兮猛然間又聞到了熟悉的香味,一陣莫名的緊張,然後脫口而出道:“不用了,就這樣結賬吧,麻煩你了。”
祝彩兮的話音剛落,只聽後面一個溫暖的聲音道:“用我的卡吧。”
收銀員微笑着接過金色的會員卡,刷了卡,刷了兩本書後的條形碼,然後對白祝彩兮說:“三十三元。”
祝彩兮一愣,邊從錢包里拿錢,邊心想,一本三十二,一本三十四,一共六十六,三十三的話,就是打了五折。
營業員收好錢,把兩本書裝進牛皮紙袋裏時,祝彩兮對男人道了謝,然後鬼使神差地對營業員說:“給我也辦張會員卡吧。”
營業員微笑着指了指旁邊的同事說:“請到這邊辦理會員卡。”
祝彩兮向左邊移了兩步,拿過一張資料單開始填了起來,注意力卻都在男人這一邊,他買了五本書,都是英文書,祝彩兮沒有機會仔細看書名,五本書一共花了他兩百二十七元。
這時,站在男人身後的一對情侶正在吵架,祝彩兮一聽,是之前乘扶梯時前面的那一對。
女生:“我都說了棕色的不好看,你非不聽,你看看房間多暗,本來房子就朝北,光線不好,你腦子不好,就不能聽聽別人的意見啊!”
男生:“哪兒不好了,朝北的房子也是你挑的,我單位後面那個房子不是朝南的嘛,當時是你不要那個房子的,你能怪我啊?”
女生:“那兒離我單位太遠了,上下班你又不能接送我,我來回要兩個小時,你覺得合理么?再說現在說的是地板顏色,幹嘛扯房子的問題啊?”
男生:“地板弄淺色,其他傢具都要跟着弄淺色的,你幹家務嗎?房間髒了誰收拾?”
女生:“當然是你收拾!你不打算幹家務嗎?你這頭懶豬!”
男生:“什麼都不懂,還在那瞎鬧,真是頭蠢豬!”
這時穿着灰色低領毛衣的男人回過頭,說:“都是一家人,吵什麼呀,好好過日子。”
弄得那對小情侶一愣,收銀員、理貨員們都在偷笑。
祝彩兮填好資料單,辦好了會員卡,離開圖書大廈時,看到那個男人正在存物櫃裏取衣服。
再也見不到了吧,應該是第一次心動吧……
回到家時,張紅秀已經回了家,白大海還在睡覺。
“小兮,洗洗手,準備吃晚飯了,把你爸叫起來吧,他該起來了。”
張紅秀圍着圍裙,炒着最後一盤菜,女兒決定在家住讓她高興壞了。
“我已經醒了,你在廚房吵了這麼半天,我還能不醒啊!”白大海揉着眼睛,起身說道。
祝彩兮洗完手走到白大海的卧室,說:“爸,你還是別幹了,晚上開車太累了,你身體吃不消。”
白大海擺擺手,道:“吃飯吧。”
祝彩兮輕輕地嘆了口氣,她知道她說服不了爸爸。
吃完飯,祝彩兮要洗碗,張紅秀死活不幹,“你快回去干你的事兒吧,或者看看電視,玩玩遊戲啥的,家裏的事兒你都別管了,我不幹點活渾身上下都不痛快,你就別跟我搶了。”
回到卧室,坐在電腦前,深呼吸,想起下午的那個男人,樣子很模糊,但幽香的氣味很清晰,低啞的嗓音很清晰。沒有看清他的臉,如果下次他換了香水,如果下次他沒有說話,不知道還認不認的出他來。
原本打算看記錄本整理筆記,但實在心緒不寧,只好翻看新買的那兩本書,漸漸地,注意力慢慢轉到了書的內容上,書中提到了其他幾本編輯相關的書,大部分都出了五年以上,書店裏很難找到,祝彩兮上網搜了一下,網上都有,就決定先拍下來,付款時卻發現餘額不足。
看了下時間,已經凌晨兩點了,好在小區後面一條街上就有一個關州銀行的二十四小時自助機,祝彩兮帶着關州卡和建行卡就出了門。
建行卡是關州大學給辦的交學費的卡,後來收稿費也用的這張卡,所以祝彩兮的積蓄都在這張卡上。
租這套新房的時候,因為房主用的關州卡,為了便於以後交租,祝彩兮也就辦了一張關州卡,順便開通了網銀。
現在關州卡里錢不夠了,需要從建行卡里取錢存到關州卡里,原本網上是可以卡卡轉賬的,但不知道是不是家裏網絡的問題,怎麼都轉不成,祝彩兮這才決定出趟門的,所以祝彩兮帶着兩張卡出了門。
夜風有點涼,祝彩兮裹緊了上衣,心想,應該戴條圍巾的。
大概快要下雨了吧,雲這麼低,月亮也不知道躲到哪裏去了,星星更是一個都不見,小區里空無一人,樹葉劇烈地抖動着,地上的雜物打着旋兒的轉着。
祝彩兮時不時地看看身後,生怕有人突然出現,看到路旁的石墩子都像一個個不明生物,她從不怕黑的,可現在卻感到格外的害怕,也許是還不熟悉這個小區的原因吧,真是不該這麼心急,不該這個時間出門的,如今已經走到了半路,也只能加快腳步了。
走了十分鐘左右,總算走到了二十四小時自助機,路旁的燈光很亮,祝彩兮稍稍鬆了口氣,可走到離門一米左右的地方時,她看到有一個流浪漢在自助機不遠處睡覺,猶豫了一下,還是走了進去,流浪漢身上的腐臭已經把ATM小房裏的空間填滿了,祝彩兮忍着不適,盡量放緩呼吸,加快速度的放卡、輸入密碼、取錢。
這個過程中,她一直用餘光盯着流浪漢的一舉一動,就在她把建行卡取出來,剛把關州卡放好時,流浪漢突然抬起了頭盯着祝彩兮,祝彩兮的心砰砰亂跳着,她緊緊握着左手中的那一千塊錢,最外面的那一張一百元已經被握皺了,慌亂中不知如何是好,心想如果流浪漢起身要錢,她就把錢全都給他,即使把卡里所有錢都給他也好,只要能放她走。
祝彩兮不打算把取出的錢存到關州卡里了,她直接按了“退出”鍵,就在這時,最不希望發生的事情發生了,流浪漢站了起來,走到祝彩兮身後,用不知道哪裏的方言說,把錢全都取出來!
祝彩兮僵在原地,流浪漢嘴巴里的惡臭讓祝彩兮一陣陣眩暈。
“快點!”流浪漢用力地推了祝彩兮一下,祝彩兮一個機靈,機械地把關州卡重新插了進去,用顫抖的手輸入了密碼,腦子一片空白,屏幕上顯示餘額為76。5元。這個……取不出來……祝彩兮話音未落,就感到腰間被什麼硬物頂住了,餘光一撇,是一把鋒利的匕首。
“那張卡,快點!”流浪漢推了推匕首,催促道。
祝彩兮重新放卡、輸入密碼,她記得只要密碼輸入錯誤三次,就會自動吞卡,這個流浪漢不過是要搶錢,不至於殺人吧,這樣想着就故意輸了錯誤的密碼,就在她按下錯誤的密碼之後打算按確認鍵的時候,流浪漢推開了她的手。
“你別以為你能糊弄我,重新按,第二個是九不是六,最後一個是七不是三。”流浪漢手中的匕首移到了祝彩兮的頸間,祝彩兮感到脊背一陣陣涼意,他竟然靠聽就能聽出密碼來,職業素質還真是高。
這時也只能聽天由命了,關州卡一次能取兩千,每出來兩千,流浪漢都要用他那髒兮兮的手數一遍,生怕少了一張,每數好一撥,就把一撥塞到衣服裏面的大口袋裏。
就在機器正在出第五個兩千的時候,祝彩兮竟然不可理喻地聞到了熟悉的香味,果然是沒出息,這點遭遇就讓人感官錯亂了。
凌晨兩點多,街上鬼都沒幾個,還能有什麼人!
“放開!”一個低沉而嚴厲的聲音。
流浪漢顯然被這一聲嚇了一跳,來不及把手上的錢塞進衣服口袋,攥着錢用手肘把祝彩兮拉到自己胸前,右手上的匕首抵住祝彩兮的脖頸。
這一側身,祝彩兮看到了從天而降來救她的人,是他,在圖書大廈借她會員卡的男人,那個身上帶着幽香的男人。
這第二次見面,她認出了他,他的味道沒變,他的聲音沒變,他的灰色低領毛衣沒變,而且在這千鈞一髮之際,她記住了他的樣貌。
不等流浪漢多說,他一步向前,只兩三個動作就制伏了搶劫者。
“把我手機拿出來,在我左邊口袋裏。”男人雙手控制着流浪漢,對祝彩兮說道。
祝彩兮把手伸進口袋,拿出手機。
“在通訊錄里找一個叫李景的,把電話打過去,然後開免提。”男人微皺着眉頭。
祝彩兮很快找到了“李景”,男人給他的備註是:李景妹夫。
電話響了一下就接通了,“大哥,大半夜的有啥吩咐?”一個懶洋洋的聲音。
男人言簡意賅地說,“來抓人,在我家前面那個ATM機里。”
對方立刻掛斷了電話,三分鐘后,一輛警車就呼嘯而來。
李景穿着警服走過來,後面跟着兩個同事,李景讓他們把人帶上車等他。
“哎呀,這味兒!江哥,這廝不會這麼不長眼搶到你身上了吧?”李景個子不高,長得白白嫩嫩,看着完全不像一個警察。
“他搶這個女生的錢,正好被我撞上了。你趕緊回去吧,周末來家裏吃個飯。”男人拍了拍妹夫的肩,最後又補充了一句,“你讓人好好看着這一片。”
“成!”李景應了姐夫的話之後,又轉頭對祝彩兮說:“這位同學,沒嚇到吧?以後這麼晚就別一個人出門了,今天你是運氣好碰到江哥,這種乞丐很多精神都不太好,以後碰到盡量離遠點。”
祝彩兮驚魂未定,只知道點頭說“好”。
警車揚長而去之後,祝彩兮把手機遞過去,說:“謝謝你了……”
男人接過手機時碰到祝彩兮濕冷的手,“不用謝,應該的,你手這麼涼,我車上開了空調,進去暖暖,我送你回家。”、
“不用了不用了,我自己——自己能回去——”祝彩兮說完都有點不太相信自己還有勇氣獨自走回去。
男人笑了笑,走出去,開了副駕的車門,“上車吧,我又不是壞人。”
祝彩兮機械地走過去,坐進了車裏,車上果然很暖和,而且還很香,和他身上的是一樣的香。
她看着他從車前方走過,灰色低領毛衣外面穿着黑色長款大衣。
“你家在哪兒?”男人上車之後問道。
祝彩兮感到心跳得好快,手腳冰冷但臉很熱,“東景花園小區。”
還好,說話的時候,聲音沒有抖。
“那離這很近啊,回去喝杯熱牛奶,別多想,早點睡。”男人說著啟動了車,凌晨路上暢通無阻,轉眼就到了小區門口。
祝彩兮又想逃離又捨不得,剛才是她的手太冰冷的緣故嗎,才覺得他的手那麼溫暖。
臨別前,祝彩兮問他:“你叫什麼?留個電話吧,改天請你吃飯道謝。”
男人伸出手,祝彩兮把自己的手機放到他的手裏。
回到房間之後,祝彩兮才拿出手機,看到了他的名字——江望。
他的嘴唇很飽滿,他的睫毛很綿長,他有着性感的鎖骨,他有着健康的麥色皮膚。
他是做什麼的呢?第一次是在法律書籍區見到的他,他是律師嗎?他已經結婚了嗎?他的妹妹已經和李警察結婚了嗎?如果妹妹已經結婚的話,那他是不是也已經結婚了呢?
想起江望讓她睡前喝杯熱牛奶,祝彩兮從冰箱裏拿出一盒牛奶倒到杯中,放進了微波爐里,微波爐工作時的紅光照亮了她的臉,她的眼,她的眼裏滿滿的都是江望,兩分鐘后,“叮——”,牛奶熱好了。
她這樣想着他,不知道他在做什麼,是不是也在想着她。
江望到家時,大廳里的燈亮着,江甜穿着棉睡裙盤腿坐在茶几旁,捲髮亂七八糟的用一個髮帶繫着,“哥,回來啦?”
“你幹嘛呢?”江望脫了鞋,坐到妹妹對面。
看到茶几上擺着一堆財會書。
“哥,我跟爸說好了,不當醫生了,我要當會計。”
“你跟媽說了嗎?”
“先不跟媽說,千萬別跟媽說。”
“甜兒,你算過你學了幾年醫么?學了十三年的東西你就這麼不幹了?”
“我幹不了嘛,天天看那些治不好、治不了的病人心裏好難過嘛!”
江望想到了會有這麼一天,二妹江甜本來就對財務方面更感興趣,只是她覺悟的有點晚了而已。
大學報考專業時,媽媽嚴肅地問過她,你是不是真心喜歡醫學,她很堅決地說是,媽媽就說,你想好了,一旦決定了,以後就不要給我改來改去,你已經長大了,要知道做決定的重要性。
那時候的江甜確實是喜歡醫學的,父親江紅旗開了一家私人燒傷醫院,她打小就看到父親救死扶傷,覺得那是一件非常有意義的事情。
那時候,她也見過燒的不成人形的病人,但當她真的去治療病人的時候,才感到一種深深的無助,原來有那麼多的人她幫不了,原來病人要經受那麼大的痛苦,原來還有那麼多的人情冷暖她不曾了解過。
“你想好了就好,哥挺你,你應該更適合學財會,學成了在咱們醫院管財務也挺好的,江家的醫院江家人自己管財務更妥當。”
“我開始也這麼想的,後來爸爸也說好。”江甜的性格隨了父親,天性純真,天真爛漫,喜歡開玩笑,喜歡捉弄人,但做起事來,也格外的認真。
“我剛才見了李景了,我讓他周末來家裏吃飯,你這個做女朋友的是不是好幾天沒搭理人家了?”
“他也沒搭理我啊,我這不忙着學習么。我有時間的時候,他都在加班的,哥,你怎麼不向著親妹妹,卻向著外人啊!對了,你今天怎麼見到他的?他今晚應該值班的啊……”
江甜和李景已經交往了七八年,李景早已經被江家看做准女婿了,只是江甜不想過早結婚,她還不想自己操心一個家庭的油鹽醬醋,瑣碎生活,她還不想到另外一個家裏去做媳婦。
李景常常向江望訴苦,真是跟守活寡一樣啊。
江望縱使同情他,也沒得其他的辦法。
李景早就買好房子,買好車,握着存摺等着取准未婚妻過門,就是不知道還要等多久。
“我知道他今天當班,回家路上看到有人搶劫,就過去幫了個忙,後來讓李景把人拉派出所了。”
“哥你真是救人無數啊,關州市市長應該給你頒個大獎狀!說說,今天救了美女還是帥哥啊?”江甜起身,躺到江望的腿上,抻了個懶腰。
“應該是個女學生吧,沒認錯的話,昨天下午在圖書大廈應該還碰到過。”雖然兩次穿的衣服不一樣,但是髮型一樣,都是酒紅色披肩長直發,個頭也差不多,一米六多點的樣子。
江甜躺得好好的,突然坐起身,激動的說:“這麼有緣!哥,你該不是要——脫——單——了——吧——”江甜拖着長音。
“誰知道呢?”
“哥,爸媽都找我問過話,問我你是不是喜歡男人……”
江望大笑,“那你怎麼說的?”
“我說我哪兒知道啊,爸媽就一副若有所思的樣子,哥,如果你真是,沒關係,我覺得咱爸媽還挺開通的,看他們那樣,應該是能接受。”江甜認真道。
“關於這個問題,其實我也沒想明白……”江望挑挑眉,一副這不是大問題的樣子。
“不會吧,哥,你還真有可能找男人呀?那你覺得你會是攻還是受啊?”江甜算是半個腐女吧,她有一個男閨蜜是gay,但她從沒期望過哥哥找男朋友。
“這還用問嗎?”江望在妹妹頭上彈了一個腦嘣兒。
“今天那個女生是幹嘛的呀?長的怎麼樣?漂亮不?其實我還是希望你能給我找個好嫂子的。”
“我連她叫什麼都不知道呢。”江望寵溺地揉了揉妹妹的亂髮,“你把你這頭髮好好弄弄,亂七八糟的,看着多鬧心。”
“哥,你真是跟媽一樣一樣的,這頭髮怎麼啦,不挺好的嘛,多歐美風啊。媽這幾天也一直念叨我的頭髮,你乾脆跟媽母子戀,玩亂倫得了?”
江望跟媽媽孫晚春真是一個模子裏刻出來的,都有着一樣飽滿厚實的嘴唇,有一樣性感的鎖骨,有一樣高挺的鼻樑,都是細腰長腿,連走路的樣子都毫無差別。
性格上,更是如出一轍,擅長計劃,意志力和忍耐力不是一般的強,極度的沉穩內斂。
只是江望比媽媽多了一點點的浪漫和活潑,更懂得體諒和通融。
江望知道妹妹在開玩笑,也不介意,只說道:“這話別當著大人的面說哈,找打的。明天中午來醫院找我,我帶你去重新做個頭髮。”
“不要……”江甜撒嬌道。
“中午十二點,準時到哦。”江望說著就上了二樓卧室。
洗完澡躺在床上,江望突然就想到了偶遇的那個直發女孩兒,碰到任何一個人被挾持,他都會那麼緊張一下吧,無論是誰,他都會想都不想的去幫忙吧,他本來就是個樂於助人的人,這也不是他第一次救人了。
可忙了一天,近二十四個小時沒休息了,怎麼還會失眠呢?
不知道她什麼時候會打電話過來,他發現自己竟有些期待和她的見面。
這樣的期待,還是第一次。
清晨七點,江家廚房的大餐桌上已經擺好了早餐,都是孫晚春一手準備的,今天有荷包蛋、水煮蛋、煎培根、牛奶、豆漿、青菜粥、骨頭湯和三明治,水果有香蕉、獼猴桃和蘋果。
江家有個規矩,無論是下夜班回來,還是去上早班,無特殊情況,比如出差,比如有急診手術,家裏每個人都必須回來吃早餐。
因為江家每個人都很忙,如果不立這樣一個規矩,全家人就很難有聚在一起吃飯的機會,孫晚春認為這不利於一家人的團結,所以她立下了這個規矩。
今天早上一家五口人全到齊了,孫晚春心情很好,她寫的《營養生活》銷量不錯,這是她的第三本書,這些天還陸陸續續的接到了一些電台的邀請。
“媽,祝賀你啊。”江望舉起牛奶杯,他是全家中最支持孫晚春出書做節目的一個。
“謝謝我寶貝兒子。”孫晚春笑着喝了口自己杯中的牛奶,慈愛地望着江望。
江紅旗和兩個女兒互換眼神,三人撇撇嘴,又笑了笑,內心裏也是替孫晚春高興的。
“哥,昨天那個病人家屬沒鬧事吧?”大妹江璉路問道。
“怎麼?那個小夥子最後還是沒救回來?轉過來有一個月吧?”江紅旗前一秒的不正經瞬間消失,換上了嚴肅的表情。
江望放下手中的食物,回道:“恩,昨天早上七點多就不行了,搶救了三個多小時,他在縣城醫院耽誤了治療,來的時候帶着呼吸機、滴着升壓葯轉過來的,全身到處都是沒有皮膚保護的裸露感染創面,心臟衰竭,呼吸衰竭,腎功能衰竭,情況一直相當不好。”
江璉路在一旁補充說:“他的痰液里、血液里、創面上都培養出了兩種對臨床可獲得的全部抗生素均耐葯的超級細菌。送過來之後,一直處於昏迷狀態,沒醒來過。要是早送來幾天,也許情況就不一樣了。年齡還那麼小,真是可惜了。”
“多大的孩子?”孫晚春也收了收喜悅的情緒。
江望說:“十三歲,是獨生子。”
“父母該多難過呀……”孫晚春有三個孩子,這三個孩子哪一個出了事兒她都接受不了,這樣的不幸對獨子家庭來說,該是多大的打擊啊。
江紅旗對江望說:“好好安撫一下家屬。”
江望點點頭,重新拿起三明治吃了起來。
江璉路想起昨天方俊向和病人的衝突,就把事情告訴了爸爸,江紅旗連連搖頭說方俊向太容易衝動,沒有他爸爸方盛沉着穩重,他讓江望找方俊向談談。
方盛是江紅旗剛建院時招來的醫生,現在在管理中小面積燒傷病房,是個做事考慮周全的人,方俊向是他的兒子,來院快兩年了,在燒傷門診坐診,門診病人各式各樣,難免有些不講理的,喝醉酒的,沒事找事的,有些情況忍忍就過去了,可方俊向年輕氣盛,火氣比較大,偶爾會教訓人家兩句,一來二去的就起了衝突。
昨天這事是這樣的:一個二十歲左右的小夥子帶着女朋友來看門診,女孩兒在宿舍倒開水的時候不小心撒到了腳上,腳背燙紅了一小片,小夥子直愣愣的就問方俊向這個會不會留疤,方俊向仔細檢查了一下,說已經產生了水泡,而且部分水泡已經破了,先要進行一些處理,然後抹點藥膏,會不會留疤這個要看個人體質,有留疤的可能……
方俊向話還沒說完,那小夥子就急赤白臉地衝過來說,你這小破醫院都哪兒來的醫生啊,不是燒傷醫院嗎,怎麼還會讓病人留疤啊,你們這不是糊弄人嗎?
方俊向聽完心頭的火騰的就起來了,不過當時還沒發作,耐着性子繼續解釋,等瘡面……
話又是沒說完就被截了,面兒面兒的啥啊,你會不會治病啊,你什麼東西啊,不就開水燙了一下,怎麼還會留疤呢?
劉俊向這回冷着臉說,要不要治,不治出去,後面還有別的病人呢!
小夥子一聽,更來勁了,哎呦,現在醫生都這素質啊,什麼狗屁玩意兒,就知道錢錢錢的,收了錢還讓人留疤,留疤還用找你治啊,回家抹個牙膏不就好了。
最後還是路過的江璉路過來解的圍,這才算告一段落。
早飯後,江望給方俊向打了一個電話,約了中午十二點在“二十一號”吃飯,“二十一號”是個私廚菜館,是江望在醫院附近最喜歡的一家飯店,雖然離醫院不遠,但因為它處在偏僻的小巷裏,所以醫院同事幾乎都不知道。只是有一次卻在“二十一號”碰到了方俊向,這才知道兩人都愛到這裏小餐一頓。
方俊向自然知道江望這時候找他是為何事,他也知道自己的脾氣應該改一改了,可這又不是一件說改就能改得了的事情,他曾經考慮過換到皮膚組織庫或者燒傷實驗室工作,畢竟這兩個地方直接接觸病人的機會比在門診和臨床要小一些,但他的志趣卻又不在那裏,真是極其的矛盾。
方盛不止一次的告訴兒子方俊向不要跟病人和病人家屬硬着來,他了解自己的孩子,清楚他的性格弱點,知道他的軟肋,但卻找不到可行的辦法。
妻子蘇夢情從來都不管教孩子,從未關心過孩子的飲食起居,從未關心過孩子的學習工作,在方俊向眼裏,他的媽媽是全天下最不像媽媽的媽媽。
小的時候,他甚至懷疑過自己是垃圾堆里撿來的。
方盛是個不懂得如何親近孩子的父親,儘管內心充滿了對兒子的愛,可又表達不出來,方俊向就在這麼一個缺乏溫暖的家庭中長大。
大學時談過兩個女朋友,好巧不巧,都是刁蠻任性的女孩兒,最後不了了之。
漸漸的,方俊向對人與人之間的關係失去了信心和樂趣,他曾試圖尋找一份不用與人接觸交流的工作,後來發現這樣的工作不存在,最後就近選擇了和父親一樣的職業。
“啊——”
“媽?怎麼了?”祝彩兮聽到張紅秀的叫聲之後,趕忙跑到廚房,看到熱油撒了滿地,張紅秀抱着右手臂,一臉痛苦之色。
“你怎麼這麼不小心呢,我們趕緊去醫院!”祝彩兮隨後拿起自己的大衣套在身上,又從柜子裏拽下一個羽絨服披在媽媽身上。
白大海聽到響動起身問怎麼了,祝彩兮喊道:“沒什麼,您睡吧!”
然後就匆匆忙忙地出了門。
“師傅,去第一醫院。”祝彩急急說道。
司機邊啟動出租車邊問,“燙傷了?”
“恩……”祝彩兮急得淚水都快流出來了。
“沒啥事兒,哭什麼嘛。家裏的辣椒油吃完了,想着澆一碗備着,鍋放檯子上沒放穩,低頭揀個抹布,起身的時候就撞到了,小兮,哭啥子呦,抹點葯就好的啦。”張紅秀用沒受傷的左手為祝彩兮抹去了留下來的淚水。
這時司機師傅建議道:“這個時間去第一醫院的路好堵,回頭耽誤了,先去附近的燒傷醫院吧,小姑娘,你看行吧?”
祝彩兮應了一聲,師傅就急轉向左,把車開到了一條小路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