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
這天他剛在辦公桌前坐定,就看見馬寧興沖沖地進來,手裏拿着幾張紙。進屋就對張人健說。
“怎麼樣?這外貿的事就得交給咱辦,這不香港方面發過來的電傳,要訂十萬件羽絨服。大概是轉口歐洲的。你幫我翻譯一下。”他露出一種得意忘形的樣子。
張人健接過那份電傳一看,還真就是這麼回事。不過他十分清楚這件事的關鍵所在。
“這件事怕是不好做吧?好象凡是出口到歐美的服裝是有配額限制的,據說是非常難弄到。”張人健也顯得挺內行的說。
“沒事,哥們有路子,你就擎好吧。”
這時袁凱剛進屋來了。一進屋就對張人健說:“正好你也在這,咱們一塊分析一下這單生意。”他們三人就七嘴八舌地議論起來。最後還是達成了共識:先去服裝廠算清楚成本,然後再與香港方面聯繫。
下午,袁凱剛就帶着張人健坐車去了鞍山市服裝廠,那時他們單位是租用市政府交際處的車。不過事情還算是順利,一是袁凱剛也是剛從秘書的位置上提起來的,原來他跟的於副市長又是常務副市長,主抓過工業,這個背景,使底下廠礦對他還有點敬畏。二是服裝廠那時主要是靠這種出口定單維持生產,定單可以說就是它的血液。
在廠里領導和技師的熱情介紹下,他們基本上把情況搞清楚了。張人健也感覺收穫不小,至少基本上摸清了服裝生產的程序,以及一些主要生產原料和輔料的成本。原來這一切對他來說是陌生的。
回到公司后,袁凱剛馬上就向徐總做了彙報,徐總也十分重視這件事情,畢竟這是公司第一單外貿生意。經過他倆認真分析,決定再與香港方面通次電話加以確定。那時白天電話根本無法掛通,袁凱剛只好讓張人健與馬寧晚上加班,繼續等掛往香港方面的長途。
他倆只好在賓館小賣部買了方便麵,以及一些熟食製品回到辦公室,邊吃邊等。電話一直沒有來,他倆又向總機催要了幾次。閑來無事,他倆就瞎聊起來。張人健這才對馬寧有了一些了解。
原來他是出身於一個幹部家庭,他父親曾任鞍山市鐵西區區委副書記,在地方也算是有點實權的,不過現已退居二線。這也難怪張人健一見面就覺得他身上有股似曾相識的東西,因為他上大學期間在北京接觸了不少這樣的高幹子弟。自以為是,無所不能,外加點流氓習性,大概是這一類人的共性。
大約到晚上九點多鐘,才等來掛往香港的長途。馬寧接過電話,就向對方通報了自己的單位和姓名,這一套他還是挺熟練,應該是見過點市面。張人健在一旁也聽出對方也是十分着急,提出讓我們到深圳具體面談,馬寧倒是挺敢做主,立刻就答應下來,並告訴對方到深圳后就馬上與他聯繫。由於打完電話已經是近十點了,他倆誰也沒回家,就在辦公室湊付了一宿,好在賓館的床還沒來得及撤完,他倆還能有張床躺着,也算是沒遭什麼罪。
第二天一早,張人健還在做他的美夢,就感覺被人推了一下,他一機靈就坐了起來,揉揉眼睛一看,原來是袁凱剛。
“昨晚通上話沒有?”袁凱剛着急地問道。
“別提了,昨天一直等到晚上十點才通上話。”
“談得怎麼樣?”這是他最關心的事情。這時馬寧也醒了,他坐起來搶着答道:“一切都順利,對方要求咱們馬上派人去深圳面談,真要是有心做這單生意,還真就得抓緊呀。”
“不過那配額能辦了嗎?對方有沒有什麼辦法?”
“他們也全指咱們了,我認識汕頭的廣澳公司,那裏的老總跟我都是鐵子,那是汕頭兩家最大的公司之一,他們手裏每年都有配額,到時我與他們聯繫一下,估計問題不大。”馬寧顯得很有信心。
“行。你倆這一晚上辛苦了,我馬上向徐總彙報。”
一個小時之後,袁凱剛又把他倆叫到辦公室,十分認真地說道:“徐總已同意我們提出的方案,決定派你倆去深圳,這可是公司的第一單涉外業務,你倆一定要小心謹慎,千萬不可出任何差錯,外事無小事。配額的事情你更是要抓緊,這也是最關鍵的一環。”
接到這個任務,自然讓張人健十分高興,他原本就十分想往深圳這個中國發展最快的經濟特區,終於得以成行,再加上又是以他最心儀的方式,怎能讓他不興奮。
袁凱剛很快就為他倆辦好了一切手續,並把邊防證親自交到他倆手裏,又讓張人健到財務領了八千元差旅費,交代他可以花一些招待費,住宿標準也可以不按單位的規定。這是張人健工作三年來第一次見過給這麼多差旅費,以前在鞍鋼機關工作時,嚴格的規章制度,就是處長出門,也不能如此隨便。這讓他感覺到這單位的特殊,倒是值得自己繼續試下去。
袁凱剛親自把他倆送到鞍山騰螯機場,並再一次囑咐一定要把事情談好,千萬不能讓徐總失望。張人健也深感這次的深圳之行對這個新成立的單位非常重要,因為這是公司第一次涉外的業務。
面對如此重任,張人健也絲毫不敢有馬虎之心。而且他也想通過這次深圳之行,做出點名堂,顯示出自己不凡的實力。其實他內心裏早就有了這種投入商海的渴望。就象一個初入大海的孩童,望着海天相連,波濤起伏,驚濤拍岸的壯麗景觀,雖說明知前面有捲入海底的危險,但也總想掙脫大人的束縛,向大海深處游去。
而由於瀋陽機場機票特別緊張,他倆為趕時間,只能走北京中轉一下了。這也正應了張人健的心愿,藉此機會還可以去北京見見以前那些老朋友,或許在他們那也能有所啟發和收穫。
他們到了北京后,張人健覺得這幾年北京變化太大了,尤其在住宿方面,新增了不少涉外旅遊酒店,許多原來的單位招待所,大多也經過裝修,搖身一變,成了星級酒店。雖說如此,也還是跟不上形勢的發展,住宿依然很難。張人健是在出租車司機介紹下,被他帶到虎坊橋,在那找到了一家酒店住下。
這個酒店原是中央芭蕾舞團的招待所,現改名為“南華酒店”,是一家二星級涉外酒店。不過那時北京的房價也漲了不少,就這樣的酒店也要一百元一天。有了臨別時袁凱剛給的“上方寶劍”,張人健也就不在乎什麼單位出差的規定標準。吃飯也是在酒店,最後要一張發票實報實銷。
這兩天張人健也接觸了不少原先的朋友,什麼胡彤,魏鋒,李東都見了一面,他們也大都跟在時代的潮流里,四處奔波忙做生意。最讓他吃驚的是,就連魏蔚,他原來上大學時的女友,這個中國音樂學院的畢業生也下海了。一見面也是懸天海地的,不知自己是幹什麼的了,他這才真正感覺到不是自己不明白,而是這世界變化太快。更加體會到鞍鋼的閉塞,以至於自己在那白混了三年。
胡彤依然是老樣子,不過這時已經不在商店裏站櫃枱了。托張人健以前上中學時班主任高老師的大姐,朝陽醫院一位極具社交能力的大夫高春錦,幫他調到了燕京飯店。也比以前要神氣了許多。
魏鋒和李東自然總是站在中國每次經濟改革浪潮的最前列。只不過魏鋒現在要比李東站的高一些,他畢業后就通過他父親學生的關係,在他畢業的那所海淀區辦的走讀大學裏成立了一家公司。他父親是中央財金學院的教授,他的學生在中國各金融系統還是有着一定的影響力。
而李東則是幾乎一點沒變,還是一副北京街頭頑主的派頭,依然一個人獨往獨來,什麼生意都敢做,什麼生意也都做不成。只能是跟在別人後面揀點漏。不過唯一的變化是褲帶上多出一樣東西——傳呼機,口頭語也多了一句:有事就呼我。
那時的北京更是又一次陷進了全民皆商的浪潮,畢竟這是首都,任何一次政治經濟的變革,都會首先在這向全國蔓延開來。在上一次浪潮里,張人健還是一名在校的大學生,但思想激進又極具叛逆的心理,使他像一名在大海里初學游泳的孩童,差點葬身於那洶湧澎湃的市場經濟的初潮里。不過他還是為此付出了沉痛的代價,讓他的人生從此踏上了一條不歸之路。
北京城裏給他的感覺比三年前還要熱鬧,搗騰的東西也增添了新的內容,最讓他感到新奇的是,就連治療禿頂的藥水都成了最熱門的商品。他認識的這幾位北京朋友沒有一個不在搗騰這神奇的藥水,據說這東西在日本眼下是最時髦的商品,有一位北京人還以此發了大財,成就了他在中國福布斯富人榜的地位。而且就連他十二分尊敬的長輩高春錦在接到他電話,知道他在做生意時,都提起這具有魔力的藥水。這一切都讓他覺得這次商潮來勢之迅猛,是他在鞍山無論如何都感受不到的。
由於急着趕往深圳,張人健也沒在北京太耽擱,那時的機票也是真緊張,他費了許多周折,並請人吃了頓飯,才通過酒店的訂票員弄到了兩張飛廣州的機票。
張人健一從飛機上下來,就感覺到一股南國的熱浪迎面撲來。這時還是五月中旬,在家時至少得穿件外套,而這裏即使只穿襯衣,也會感覺身上往外冒熱汗。他倆沒在廣州停留,而是直接坐火車就去了深圳——中國當時最大的經濟特區。
不過那時的深圳並不像他想像的那樣,就連出租車也沒廣州和北京的規矩,拒載是習以為常之事。截住一輛車,最常聽到的一句話就是:“十蚊港紙”,根本不給你打表。那時深圳的酒店也十分緊張,再加上他倆不熟悉,馬寧又對張人健說。
“咱們一定得找一家差不多的酒店,要不會讓港商瞧不起咱們公司。這也是一個公司實力的象徵。”這點他倒挺在行的。
張人健也覺得他說得有點道理,他倆跑了幾家酒店,不是客滿就是他倆沒瞧上眼,最後只能在那時算是偏遠的竹圓賓館訂了一間套房,每天268元。後來張人健才知道,那天正趕上周末,香港許多人都回來度假,客房緊張是很正常的。
從第二天起,張人健就無處不感覺到這南國特色。許多習俗他是第一次才聽說。早餐不叫早餐,叫早茶;結帳不叫結帳,叫埋單;晚上還要來一頓夜宵。商店也關閉的很晚,不像北方,別人下班,商店也關門了。
他倆閑來無事,即使平時在家不願意逛商店,也到深圳的商店轉了轉,國貿和國商自不用說,就是老街的每一家店鋪,他倆也都挨個轉了個遍。這裏的一切都給他倆一個全新的感受,琳琅滿目的商品,幾乎都是舶來品。無論是服裝,還是家用電器,許多都是他以前從沒見過的。與其說是購物,倒不如說是開可眼界。有些東西的價格都讓他倆咋舌,以為自己的眼睛看花了,而實際就是這個價。不過他倆還是狠下心,給自己也置辦了一套行頭。但沒敢買太貴的,只是挑了中檔的,那時他心理上還不能接受這樣的價格,更主要還是囊中羞澀。另外兩人又各買了一個流行的“皇冠”牌密碼箱。
他倆自然也沒忘記辦正事,當天在酒店入住后,就趕緊與香港方面聯繫,這裏往香港掛電話就很方便,而且還有直撥的程控電話,這是他倆第一次體會到程控電話的優越。
那些香港商人接到馬寧從深圳掛的電話,也是十分高興,就從第二天起,他倆這一個星期幾乎天天都要接待香港來的客商,並與其洽談商務之事,雖說沒有什麼實質上的進展,每天倒也顯得挺繁忙的。
在這些港商中,給張人健留下印象最深的是一個叫區志斌的中年商人,其他一些不是年紀比較大,思想上差距太大不好溝通,就是一眼能看出來是典型跑到大陸混事的皮包商。
剛開始,這個區志斌也沒瞧得起張人健他倆,只是在去廣州辦事時,在深圳停留了兩個小時,約他們在火車站附近的一家酒店的咖啡廳見面。這也難怪,畢竟區志斌也是早就對大陸進行了投資,十分熟悉國內的情況,對一些政策的掌握。似乎比政府的要員都熟。如果不是鞍山市進出口公司這塊牌子,象這種直接帶市名號的公司,熟悉國內的商人都清楚,它代表着一級地方政府的勢力。他能不能來談一下,都無法讓人確定。
不巧的是那天張人健還約了一個幾乎是從小看着他長大的叔輩級客人,他姓何,是他家以前的一個鄰居,與他父親是大學同學,在1976年移居香港,現如今也在香港做大陸的生意。這就讓他無法脫身,只好由馬寧自己去與區志斌見面。
張人健在內心裏把這位何叔叔與自己的父親做了下比較,雖說他們都是五十年代畢業的大學生,但思想卻截然不同,走得也自然是兩條路。他父親也幾次有機會移居香港,卻由於至今張人健都無法弄清楚的原因,讓他父親拒絕了,也許是他父親的信仰?也許是他父親處於自尊?總之張人健無法明白。不過現在看來,儘管這位何叔叔在香港也可能算是一個極普通的平民百姓,那也比張人健父親的生活不知要強上多少倍。
張人健與這位何叔叔也談得挺投機。雖然他主要是向國內賣一些與他以前從事的專業接近的儀器設備,但他給張人健了一批小五金的定單,不過價格壓得很低,按正規渠道都無法做下來,好在張人健知道目前所在的這個單位有許多事情都是可以變通的,再加上他所處的城市有原材料的優勢,也許能把這件事情搞掂。張人健就答應回去研究一下,爭取把這個定單接下來。對方也十分高興,因為這個定單他也跑了很長時間了,國內一直沒有單位敢接。
中午何叔叔在酒店請張人健吃了頓便餐之後,就急忙趕回香港了。這時馬寧才從外面回來,看他那酒足飯飽的樣子,就知道跟區先生談得挺愉快。他進屋就到冰箱裏拿出一聽可樂,猛的喝了一大口,然後一屁股坐進沙發里。
“這鬼天氣可真要命,始終讓人處於忽冷忽熱中,在兩季之間轉換,不感冒才怪呢。”他邊喝邊說道。那時深圳的商店和酒店幾乎都有空調,但馬路上則是驕陽似火。這麼一進一出還真就象他說的那樣。
“談得怎麼樣?有點收穫沒?我這今天還可以,接了一個小五金的定單。”
“嘿!談了這麼些天,我今天才真正見到一個有實力的港商,前些天那些都是他媽跑單幫的,按咱們家鄉話來說就是臭對縫的,根本不值得一提。”
“真有你說得這麼有實力?”張人健有點懷疑他說的。
“你自己看看。”他遞給張人健一張名片。“人家可是開着好幾家公司,業務範圍遍及投資、汽車和貿易。在廣東開了好幾間工廠。”
“那你與他談得順利嗎?”
“那還用說,就憑咱這兩下子,還不把他砸暈呀。他答應從廣州回來之後,就到深圳與咱們詳談合作之事,你就瞧好吧。”
對他這些話,張人健始終是半信半疑,因為這些天見到的港商實在讓他失望的居多。幾乎都是些投機性極強的小商人,真正有實力的,他還沒有見到過一位。
也就是在第三天,這個區先生還真就來到了竹圓賓館。他大概也就一米六五的身材,不過還算是勻稱,頭髮留得挺長,但絕非嬉皮士那種髮型,給人的感覺還是挺莊重,五官也是帶有典型廣東人的特徵,比較突出。穿一件白底細條的短袖襯衣,下身是一條黑色褲子,上下都熨的很平整,手裏拎一比較薄的真皮號碼箱。整個外觀給人一種很乾練的印象。
坐下來一談,他還真就與一般常見的港商有所不同。雖不象馬寧介紹的那麼出奇,但也還是有點實力。而且對大陸的許多政策以及風土人情都十分清楚。因此跟他洽談時,你無需隱瞞什麼,一切都可以敞開。再加上年紀與我們相仿,只是比我們大幾歲,話也就比較投緣。
他也是有備而來,提出了一攬子商務計劃。包括共同組建一家合作公司。雖沒說談妥一項具體的貿易,但為今後的合作還是夯下了堅實的基礎。談完工作,他又在酒店請我倆吃了頓便餐,我們又說起了一些年輕人議論的話題。
“我雖跟內地做了幾年生意,但東北還從沒去過。那裏的姑娘漂不漂亮?”他的眼神里流露出一絲猥褻的目光。
在不自覺中,區先生暴露出自己的軟肋。老實說,張人健並不看好這樣的人,但對於有點功利思想的他,倒也沒覺得有什麼,只要人家有實力,你管人家生活上的小節幹什麼。假如真能合作,他這特點還可以作為自己一個公關的手段。
“那肯定比你們這裏的要強得多了。等你有機會到鞍山,我一定給你介紹幾個東北美女認識,包你不想回來。”
一說到這,馬寧兩眼頓時亮了起來,一看就知道他在這方面挺在行。後來我才知道,他在鞍山社會上還有一個綽號,是號稱鞍山“四大流氓”中的一分子。只要有女的跟他走在一起,那這個女的就會名譽掃地,哪怕她以前在人眼裏是一個淑女的形象。
“那我在那再安一個家,就可以兩頭跑了,我們也能有更多象今天這樣聚餐的機會。”
“希望我們的合作能儘快成功,讓我們不僅能成為生意夥伴,更能成為好朋友。”張人健也跟着迎合道。
“沒問題,即使生意上沒合作成,我們也是好朋友,這兩件事情沒有關係。”
在這樣的氣氛之下,這餐飯我們都吃得十分愉快。這大概也是我這次深圳之行最興奮的一天。
說到男女之事,這次來到深圳,也讓張人健第一次認識了什麼是妓女,也就是俗話說的“雞”。
有一天,張人健與馬寧一起下樓準備去吃午飯,剛走到樓梯口時,碰見兩個濃妝艷抹的姑娘,穿得也挺暴露。個子不高,瞅他們的長相,就知道是川妹。張人健就覺得這兩人的眼神似乎不對勁,好象跟他認識似的,他想不起來在那見過這兩個姑娘。他瞅了一眼馬寧,那意思是想問:你認識她倆嗎?馬寧只是對他笑了一下。等他倆下樓之後,張人健忍不住問他。
“那兩女孩你認識嗎?我怎麼看她倆直瞅咱倆笑呢?”
“你傻吧。這都不知道,哥們,你還是見識少呀!這不是倆雞嗎。”
“真的呀!還真有這事,不可能吧,是不是你搞錯了。”
“錯了包換。怎麼樣?想不想嘗嘗這辣子雞的味道?”
“得了吧。我可不信。要嘗你去嘗吧。”
“瞧你這膽,別說我沒告訴你,回去再後悔。”馬寧有點鄙夷地說。
“那后什麼悔,你別染上病了。聽說那玩意挺邪呼。”
他倆吃完飯回來,還真就又碰上了這兩女孩。這次可能為證實給張人健看,也是為了證實自己確實不一般,馬寧主動與她倆打招呼,還別說,她倆就跟着上樓了,並進了房間。看來馬寧還真就對此在行,而且輕車熟路。
一進屋后,那兩女孩就脫去裙子,穿着內衣褲進了衛生間。一切都十分自然,好象這是順理成章的事。這一舉動更是讓張人健嚇了一跳,世上還有這麼大膽的女孩。
馬寧倒是沒覺得有什麼出奇的,悠然地躺在床上。沖張人健一努嘴。
“怎麼樣?看好哪一個,你先挑。”
“拉倒吧。我可受用不起,還是你自己享受吧。”
“這你害什麼怕,沒事。”
“不是怕,我心理上還不能轉過這個彎。”雖說這種事張人健也跟其他女人有過,但絕不是這樣直接,無需任何感情的過渡。
那兩女孩披着浴巾從衛生間出來,對他倆說道。
“做不做呀?別在這耽誤時間了。”
這時的張人健都有點暈了,這是他第一次在幾個人的場合下,看見女人的裸體,他極力壓制住自己狂燥的心房。
“什麼價?”馬寧接着問了一句。
“三百。”
“你是不是當我頭一次來深圳吧?”馬寧有點生氣地說道。
“哪裏呀,大哥,我倆一直是這個價。”
“就一百,愛做不做。”
“大哥,你就給漲點吧。你大老闆也不差這兩錢呀,主要是玩得痛快嗎。”
“那就折中吧,二百。行就做,不行就走人。”
“那這位大哥做不做呀?”她可能是看張人健還正襟坐在那裏,就衝著他問了一句。
張人健連忙起身說道:“還是他自己來吧。”邊說邊退出了房間。但他還是沒忘了在門上掛上了“請勿打擾”的牌子,畢竟是一起出來的,出點什麼事對自己的顏面也不好看。
這是他第一次感受到嫖妓的全過程,讓他的心靈上受到了深深地震動。雖說他對男女之事並沒有象一般人看得那麼嚴肅,但他也絕沒想到這種以前只在小說、電影裏見到的東西,會活生生地出現在他面前。可那上面描寫的都是逼良為娼,眼前這一幕應該沒有人逼她們。他幾乎不相信自己的五官,這難道是真的嗎?可是事實就是如此,這讓他從小受到的正統教育幾乎徹底硼潰,他內心裏感到莫名其妙的悲哀。
不過張人健的觀念還是比較正統,一時還不能轉過彎來,再加上第一次來到這地方,心理上還是有些不適應,膽子也還是比較小,不敢做出太過格的事。來深圳一個來月,最大的消費就是去了兩次歌舞廳。不過這也讓他感受到了這裏夜生活的繁華。
鞍山還真就沒有一家像樣的歌舞廳,只是那種大眾化的舞廳,屬於那種大家樂的形式。幾塊錢一張門票,也就是現在被人們戲稱為“窮鬼樂園”的那類。進去的目的主要是為了跳舞,能多接觸一些異性。趕上有機會,也可以心情一把。
但深圳的感覺就完全不一樣了。且不說裝修華麗,就是所謂“捉雞”、“打洞”之類的事也司空見慣。這裏似乎有錢就擁有了一切,人們白天在拚命地賺錢,晚上無度地消費。“時間就是金錢”在這座城市得到了徹底地體現,就連所謂的“雞”都也處於一種忙碌的狀態。
他倆也是晚上在賓館實在是呆得無聊,正琢磨着去哪散散心,突然電話鈴響了,張人健拿起電話,就聽見話筒里傳來一位女性的聲音。
“請問陳先生在嗎?”
“什麼陳先生,這裏沒有這人。”張人健就想撂電話,馬寧一把搶過話筒。
“這裏沒有陳先生,朴先生倒是有兩位。”
“先生真會說笑,那我們就過來了。”
不大一會兒,就聽見敲門的聲音,馬寧打開門一看,原來還真是兩位姑娘。一交談,原來其中還有一位是瀋陽人。馬寧還想重複上一次的遊戲,但一個電話把他這個夢攪黃了。
酒店保安來了一個電話,詢問我們屋裏是否來了兩個女人,馬寧回答道,這兩個人是我們的客人,保安這才掛上了電話。雖然保安再沒來過電話,但馬寧心裏還是有點不踏實。遇到這種情況,那兩女人也沒什麼心情了,就向我倆建議道:“沒事的話,我們出去聽歌吧。”
她這建議倒是蠻合張人健的心意,他也想去體會一下特區的夜生活,只是一直沒有機會。就這樣,他們四人就出了酒店,打了一輛出租車,在那兩女人的指引下,來到位於羅湖區中心的香江酒樓。
這也是深圳一大特色,幾乎所有的大酒樓,都立着兩塊牌子,一個是酒樓,另一則是歌舞廳。大廳的前面都裝修了樂台,以及一個不大的舞池,也就是說白天做酒樓,晚上九點之後,把燈光一換,餐桌換上新檯布,再點上一個蠟燭杯燈,原來明亮的燈光的餐廳,就變成了幽暗的舞廳。
這裏並沒有門票這一說,他們來到門前。自有所謂的“咨客”,幾乎都是漂亮的小姐,把你領到一張台前,滿意,就可以就坐,如果你覺得不如意,就可以讓她另行調換一下。但一坐定,張人健一瞅桌子上放的精美菜單,就立刻毛骨悚然:每位最低消費港幣128元。
不過這裏的節目安排倒是讓張人健覺得還是物有所值。無論是樂隊的水平,還是歌手的嗓音,都是鞍山那無可比擬的。也就是說相當於在舒適、優雅的環境之中欣賞了一個歌舞晚會,間歇時還可以在那兩位女人的陪伴下,到舞池裏享受一下貼面舞的柔情,以及迪斯科的狂熱。其實後來不少在這裏串場的歌手都成了所謂歌星。馬寧倒是覺得有點虧了,埋怨道:又不是搞對象,花這麼多錢請她們聽歌,還真就不如來點真格的。
其實到現在為止,他們與香港方面的業務也進行的差不多了,該簽的協議也簽完了。但他倆心裏都明白,如果沒有出口配額,這些東西連衛生紙都不如。他倆就在深圳開始到處找門路,看能否找到關係弄到配額。
為此他倆還專程跑了一趟汕頭,雖說馬寧並沒有完全吹牛,他倆也見到了當時汕頭廣澳公司的董事長,並與其公司的一位項目開發部吳部長進行了詳細的洽談,但不巧的是他們公司今年的配額已經全部用完,也正準備再去外經貿部要一些。他倆的汕頭之行,幾乎可以說是無功而返。
就這樣,他倆帶的差旅費也花得所剩無幾了,只好又向公司要了八千元,袁凱剛還是很支持他們,幾天之後就電匯過來了。
他倆又在深圳混了十來天,張人健感覺老這麼呆下去也不是個事。出來也有一個多月了,就跟馬寧商量。
“我看咱倆在這瞎跑也沒什麼意義了,不如先回鞍山彙報一下,讓頭們去想辦法。”
“就這樣回去,不是有點太損咱哥們的形象了嗎。怎麼也得弄出點眉目再回去。”
“再待下去,錢又要不夠了,咱們也無法張嘴管單位要錢了。”張人健心裏十分明白,依他以前在大學跑生意時的教訓,目前再折騰也是白搭,只能是讓自己陷得更深。
“那你先回去,我再跑幾個地方,不行的話。我去北京想想辦法。”
“那也只好這樣了,我明天就去買機票。”
第二天,張人健就到民航售票處買好機票,晚上又到老街轉了一圈,給妻子買了兩套衣裙,而他自己這次深圳之行,除了剛來時給自己買了一套衣服之外,最大的消費是花了近五百港幣,給自己配了一副包金鏡架的眼鏡。
回到鞍山後,他還沒來得及向徐總彙報工作,只是簡單地與袁凱剛聊了一下這次深圳之行的概況。就馬上接到一個任務,讓他去北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