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醜陋的頭顱
第一章醜陋的頭顱
2006年7月13日凌晨,地點:白沙區王家灣。受害者姓名:華麗麗。性別:女。年齡:19歲。職業:超市員工。經法醫鑒證,死者屬於服毒自殺,臉形被改造成一張馬臉。
2006年7月21日早上,地點:白沙區青龍橋下。受害者姓名:王乃杏。性別:女。年齡:20歲。職業:學生。經法醫鑒證,死者屬於觸電自殺,臉形被改造成一張蛇臉。
2006年8月17日下午,地點:白沙區興隆大院。受害者姓名:彭建莉。性別:女。年齡:34歲。職業:服裝店員工。經法醫鑒證,死者屬於割腕自殺,臉形被改造成一張兔子臉。
我手裏捏着這一份三年前的犯罪現場報告,想起三年前站在這三具屍體面前,內心不由得唏噓了一把。報告相當詭異,可我又不能去懷疑當時的鑒證法醫。如果死者真是自殺,那她們的臉部為什麼會遭到如此既殘忍又變態的改動?死者總不能無緣無故就死了,這案子背後肯定有什麼陰謀。兇手為何要令死者自殺呢?為何要改造死者的臉呢?怎麼看這都是一起連環凶殺案。
當年我在現場的時候看到過這三個女人的臉,即使到現在,那種嘔吐感似乎還在。我判斷兇手應該是一個整容師,因為在後來和一些整容機構接觸之後,我才知道有些手藝高超的臉形師的的確確可以將人臉上的骨頭和皮肉進行錯位,整合成馬臉、蛇臉、兔臉這樣子的形象。
想到這裏,我不由得心寒了一把,記得當時面對白沙區派出所所里的領導,我可是拍着胸脯說要把這變態兇手捉拿歸案的。不想,犯罪過程中沒有留下任何蛛絲馬跡的變態兇手,殺了這三個女人後竟然再也沒有出現過。三年來,我對這起連環凶殺案一直沒有放棄追查。兇手已經銷聲匿跡,我不由得佩服自己這大海撈針的勇氣。
“篤篤篤”,同事舒男先敲了兩下門,隨後開門走了進來。他臉上帶着几絲驚喜,急躁地說:“胡隊,來了,那傢伙回來了。”
“什麼傢伙回來了?你一大早的鬼叫什麼?”我有些生氣,好好的思緒都給他打亂了。
舒男還是那股急躁的勁兒,說:“三年前的兇手,你念念不忘的那個傢伙,他回來了。”
他的話可把我嚇得從椅子上跳了起來,我知道,荔香市最大的城區白沙區又發生命案了,於是趕緊問:“這一次什麼情況?”
舒男搖搖頭說:“聽說這一次比三年前詭異多了,白法醫已經過去了,他們叫我來找你,問你要不要到現場看看。畢竟大夥都清楚,三年來這起案子一直拖着,都快成懸案了,這讓你很自責。在你的世界裏,好像還沒有抓不到兇手的案子,這個案子太例外了,你心裏肯定很想抓到兇手。”
舒男不愧跟了我五年,挺懂我的心思。想當年他剛剛從警察學院畢業出來跟我的時候,愣頭愣腦的,哪裏會像眼下考慮得這麼周全。知道那傢伙回來,我感到一絲興奮,三年都沒撈到他一絲影子,如果再給我一個機會,他休想在我眼皮底下逃跑。
我趕緊叫舒男把車子開過來,然後駕車往命案現場開去。
死者位於白沙區利民公寓的一間房子裏,從身體的起伏上看是個女人,年紀不詳,姓名不詳,相貌不詳。剛剛趕到現場的時候,我確實被這女屍嚇得說不出一句話來。舒男說得沒錯,這個案子裏死者的狀態比三年前詭異太多了。死者的頭顱被兇手從脖子上切下來,已然不知扔到哪兒去了。套在女屍頭部的是一顆被扒了皮的、血肉模糊的水牛牛頭,牛頭同樣是被刀子從脖子處切下來的。兇手利用針線在女屍脖子和牛頭頸部之間進行了一系列縫合,將血淋淋的牛頭完全移植成了女屍的腦袋。
現場更是血水橫流,四周充斥着一股腥臭的氣息。我瞄了一眼這間房子,從環境上看,這是一間單間,衛生間、廚房、卧室全部在一個房間裏,晾在窗外的衣服也只有女裝,死者應該是一個單身獨居女子。女子身高大概一米六五左右,很瘦,身上穿着一條鮮紅色連衣裙,腳上是一雙十厘米高的紅色高跟鞋,加上其皮膚白皙細嫩,估計年紀不大。桌子上面堆滿了考研書籍,看來死者是個大學生。可惜她死得太慘了,我吩咐大夥四處找找,看能不能把她的頭顱找回來。
法醫白安樂已經檢查得差不多,看到我之後問了一句:“你來了,看來你挺感興趣嘛!看上去三年前那個變態整形師再次回到這兒了,事情變得有趣了。”
“有什麼線索?”我看了白安樂一眼問道。
白安樂嘟嘟嘴,看上去很困惑,接著說道:“死者是在昏迷的時候被兇手切走了腦袋,沒有遭到性侵。至於把牛的腦袋縫在女屍的脖子上,你也看到了,手法很詭異,你說現在的犯罪分子怎麼都那麼別出心裁呢?我實在搞不懂,這傢伙到底想幹嗎?和三年前差不多,兇手是一個相當細心的人,現場根本沒有留下任何的蛛絲馬跡。你可以想像兇手殺人的時候是多麼淡定,心理素質沒得說,搞不好是有預謀的殺人。”他的話讓我有些失落,我還以為他可以找到一些兇手忘掉處理的地方。
白安樂是在四年前我被派到白沙區刑偵大隊任大隊長的時候,上級特意分配給我的一個“助理法醫”。這麼多年來,除了三年前那件變臉疑案他在現場找不到任何線索之外,今天是第二次。白安樂是一個比兇手細心幾百倍的法醫,想不到在這兒還是沒能找出任何關於兇手的東西。我低聲問道:“老白,你覺得有可能是那傢伙回來了嗎?”
白安樂說出了他心中的疑惑:“不知道,從目前來看,犯罪手法大同小異。以前的傢伙先逼得死者自殺,再在死者的臉上直接整形,改成動物的臉。如今這個人,他既沒有逼死者自殺,在令死者暈迷之後也沒有直接在死者臉上動手,而是直接用動物的腦袋替代。從手法上看確實有點像同一個兇手,可是感覺又不太對。”
勘察過犯罪現場之後,我同樣有這樣的疑惑。如果說是三年前的那個兇手回來了,死者根本不應該是這種死狀,難道兇手改胃口換了手法嗎?
我想了想,問道:“你說兇手會不會有些變化呢?三年了,他總不能一如既往地用同一種殺人手法,三年的時間可以改變很多東西。”
白安樂說:“很難講,這種傢伙如果不是在復仇,就是在藝術性犯罪,把殺人當作藝術來玩,這些都是他的作品。但是我感覺這不像是同一個人。三年前的那個案子不止你一個人惦記着,我也一直忘不了,那不但是你的人生污點,也是我的人生污點。他把死者的臉刻畫成那種樣子,你還記得嗎?那三張臉,馬臉、蛇臉、兔臉,栩栩如生,刀法精湛,看上去就好像人的身體上真的長着一張馬臉、蛇臉、兔臉,彷彿與生俱來,不存在雕琢改造,是很精緻、很完美的作品。兇手改造死者臉部的時候完全按照死者臉上的骨肉走向來動刀子,手法嫻熟。他似乎想告訴我們一些東西,可惜他還沒有說完就被我們發現了,跟着逃之夭夭,三年來從未出現過。直到今天,我還是感覺不到他的存在。”
“你分析得很對,三年前你也是這麼說。我總感覺他回來了,他似乎需要向我們講完他三年前沒有講完的故事。反正怎樣都好,血案已經發生了,最好是同一個兇手,當然,我們得做好有第二個作案人的心理準備。你繼續看看,我去問問情況。”白安樂的說法讓我心裏沒底,對於我的內心而言,我很渴望是三年前那個傢伙回來了。
來到樓下,舒男已經跟房東大媽聊了一陣子,看到我過來,房東大媽戰戰兢兢地看了我一眼。我沒有說什麼,揮手讓舒男一個人過來。
“什麼情況?房東有留意到什麼細節嗎?”舒男讓房東先回去才來到我身邊,我問他,他撇撇嘴說:“難啊!這個房東嚇得都快說不出話來了,她說她昨晚沒在家,根本不知道怎麼回事。對了,死者的名字我打探清楚了,叫馬慧穎。從房東拿來的身份證複印件上得知,這女孩今年二十二歲,不是荔香城的人,她來自雲城的一個鄉下。房東說她是個大學生,一直是獨來獨往,逢年過節也不回家,最近好像還要考研。”
“在哪所大學念書?”
“荔香城藝術學院,很有名氣的一所藝術院校。以前我考過,藝術沒過線,只能跑去考警察學院了。”舒男說。
無論如何也算是清楚死者的身份了,聽到這裏,我問道:“這個女孩真的是獨來獨往嗎?真的沒有人找過她,或者她帶其他人回來?”
“房東說沒有看到過,她還說馬慧穎過節也不回家,過年的時候都是在她家吃飯,她是很懂事很聽話的一個女孩子。她被殺害,房東顯得挺難過,看來她挺喜歡這個女孩。”
舒男的話讓我又愣了一次,在我的印象裏面,獨來獨往的女孩應該屬於安安靜靜、內向自閉這一類型吧!可是死者身上的鮮紅裙子還有腳下那一雙高跟鞋,怎麼也無法讓我相信馬慧穎是多麼安靜和自卑內向,這應該是個性格活潑、交際能力很強的人啊!怎麼會一直獨來獨往呢?當然這也不是絕對的,一個自卑自閉內向的孩子單獨一個人的時候還是有可能很瘋狂的,也許馬慧穎是個孤芳自賞型的女孩。
我看了天空一眼,今天陰陰沉沉的,也不知道是不是要下大雨了。我皺皺眉頭跟舒男說:“去附近的菜市場問問那些牛肉販子,問問他們誰曾經買走一顆牛頭,還有沒有印象?買走這麼完整的一顆牛頭,屠戶和肉販估計都會感到奇怪吧!還有,加派人手在附近一帶仔細找找,看看能不能把馬慧穎的頭找回來。當然,別忘記派人去荔香城藝術學院查一查馬慧穎這個人和老師、同學間的關係。”事到如今,也只能先這麼辦了。
下午三點整,跑了一趟荔香城藝術學院的舒男總算回來了。他喝了一口茶,興奮地說:“胡隊,這次咱們遇到一位極品了。”我不太理解他這話的意思,愣愣地看着他,問:“怎麼?都查到些什麼了?”
“你不知道,這個馬慧穎啊,她就是一朵奇葩。這女孩在學校裏面名氣挺大的,幾乎到了無人不知無人不曉的地步。我估計連看門的保安大叔都能跟我聊她聊一兩個小時。”舒男津津樂道,看來這一次去荔香城藝術學院調查死者馬慧穎,他是收穫不小。
不過,聽完他的話,我心裏又咯噔一下。馬慧穎應該是一位很斯文安靜的女孩,難道房東說了假話嗎?還是我判斷錯誤了?
舒男繼續說:“胡隊,馬慧穎這個人呢,在學校裏面高調出了名的,仗着自己有點姿色特別喜歡搞曖昧。校草、各系院的系草、院草,各年級稍微有點姿色有點錢的帥哥都是她的獵物。這女孩相當開放,和她的各大男友在操場、陽台、樓梯間、教室、宿舍裏面都有過曖昧,曾有不少人看到過,她完全不介意。你說這個女孩是不是很奇葩?反正我去學校裏面,壓根沒聽別人說過她一句好話。年紀大一點兒的覺得她有傷風化,女生們嫉妒她,男生們覺得她噁心。最奇葩的是,她那些所謂的男友們,互相居然都成了朋友。走完這一趟,真是三觀盡毀啊!”
“不是吧?你說的這些事是真的?”馬慧穎這個女孩確實把我嚇到了,現在的女孩子真了不得,已經自甘墮落到這種地步了嗎?不過,這麼說來,這麼愛出風頭的她被殺了也不算什麼怪事。
舒男緩了一口氣繼續說:“我可沒有理由瞎編來騙你,這些都是我打聽來的,這女孩真讓人受不了。我說出她出事的消息之後,她那些同學相當麻木,感覺這根本不算一回事,好像也是意料之中的,你說奇怪不奇怪?這些人好像已經知道馬慧穎被害了一樣。要是我的同學被人殺了,我肯定很吃驚,可是馬慧穎的同學真的震撼到我了,一個兩個都說馬慧穎被殺是遲早的事情。”
“看來馬慧穎在學校裏面確實不受待見。”我說,看來關於馬慧穎這個女孩,有待挖掘的東西還有很多。
舒男又喝了一口茶,說:“當時我感到很意外,經過一番打聽才從一個學生那裏知道,學校裏面早就有人放風說要殺馬慧穎,這事早就鬧得沸沸揚揚了。”
“這麼說來,馬慧穎的仇家早就預謀要殺害她了?知道是誰嗎?”
“那個同學沒敢說清楚,他對馬慧穎的事情好像很忌諱。我不想難為他,也就算了。可是當我離開的時候,他卻跑來跟我說,想知道馬慧穎的事情可以去他們學校的貼吧找線索。”
“貼吧嗎?”我愣了一下,趕緊把電腦移過來,打開網頁尋找荔香城藝術學院的貼吧。
舒男好像還沒有看過,滿臉好奇地走到我身後。打開貼吧之後,滿屏幕都是“馬慧穎被殺了,大快人心”、“馬慧穎死了,死有餘辜”、“馬慧穎被殺,我太高興了,今晚請客吃大餐”這類幸災樂禍的語言,貼吧里的人似乎很高興馬慧穎被害。馬慧穎到底是有多討人厭呢?我心裏琢磨着,一頁一頁地翻着貼吧。
我們在這些幸災樂禍的話語裏面找到了一條消息——“馬慧穎的死,我知道內幕,我也知道兇手是誰,想知道答案的請跟帖”。順着這一條信息往下看,跟帖的人都是一些充滿好奇心的傢伙,一個接着一個想知道答案、知道兇手,可惜發帖子的樓主可沒有那麼容易說出答案,到最後居然說三天之後公佈答案。
我叫舒男把發帖人的IP位址記住,接着去翻貼吧以前的老帖子。大概過了半個小時,一條懸賞殺死馬慧穎的帖子讓我吃了一驚,早在一個月前就已經有人在貼吧邀請各路惡人整死馬慧穎。把整個帖子看完,裏面幾個看上去跟馬慧穎都很曖昧的男同學似乎約好了誰先讓馬慧穎死,馬慧穎就只屬於他。
看到這個瘋狂的約定,我差點把鼠標給砸了。這個馬慧穎到底是有多大的誘惑力?完全就是一個再世的校園蘇妲己。
舒男冷笑道:“現在的學生真是無可救藥了,胡隊,你說兇手會不會是馬慧穎男寵群里的某個人呢?”
“把這些人都記下來,一個一個地把他們挖出來,一個一個地問清楚,不許有一個漏網之魚。”我繼續瀏覽了一下那個貼吧,裏面充斥的死亡信息越來越濃重。那些對馬慧穎嫉妒、羨慕、恨的人,還有她的各個男友,似乎都想她死。
但讓我有些想不通的是,按照房東的說法,馬慧穎住在利民公寓裏的時候顯得很懂事很安靜,在學校裏面怎麼會活得這麼誇張?
舒男開始去調查馬慧穎那些複雜的關係,新同事小熊則剛好從雲城回來。小熊今年剛剛畢業,屬於大隊的“菜鳥”,我給他的第一個任務就是去雲城找馬慧穎的父母和她的其他親人。本以為他會得到什麼有用的信息,誰知道他帶着一臉的失望回來告訴我,他到了馬慧穎家所在的那個村子裏,打聽完才知道馬慧穎根本沒有一個親人。她父母因為一場大火被活活燒死,親戚們漸漸疏遠她,村子裏的人好像對她也不是很好,也許是覺得她一個女孩子好欺負,一些色膽包天的光棍漢還想過佔有她。後來她上了大學,從此就再也沒有回過村子。
這麼說來,馬慧穎一直是自己照顧自己。聽小熊講述馬慧穎的事情,感覺這個女孩也挺不容易,可惜她堅強了那麼久還是墮落了,成了金錢的奴隸,沉淪在荔香市的聲色犬馬里。如果我沒有猜錯,她搞那麼多的關係,無非是因為那些校草家裏有點錢。
想到這裏,我不由得有些傷感,人活着的時候真的很難做出正確的選擇,對於馬慧穎而言,她所追求的也許根本沒有錯,她太渴望殷實富裕的生活了。
第二天,舒男把馬慧穎的關係譜帶到了我的面前。經過他的努力分析和查證,和馬慧穎發生過關係的男生一共有八人,分別是荔香城藝術學院的校草許欽、美術系的系草吳維音、音樂系的系草路聰、設計系的系草馬周、研究生學院的院草龍盛、07級雕塑班的莫里、大一新生陳豪如。這幾個人都是富家子弟,背景很深,家長都是總裁級別,可以說全是“高富帥”。據說還有其他人,因為潛藏得很深,舒男還沒有挖出來。這八個高富帥都混過學校的貼吧,那個“誰殺死馬慧穎,馬慧穎就屬於誰”的約定是龍盛提出來的,其餘七人都同意了。
當然,他們狡辯說,那個約定沒有說要親手殺死馬慧穎,反正只要馬慧穎死,什麼手段都可以用。至於他們為什麼要這麼做,都說因為自己太愛馬慧穎,只想她屬於自己一個人。可惜馬慧穎只有一個,男生那麼多,馬慧穎遲遲沒有做出選擇,他們只能出此下策,就算和馬慧穎共赴黃泉也不願意跟別人分享她。
我問他們馬慧穎哪裏好,為什麼這麼令他們着迷,他們卻說不出一句話來。感情的東西真是無法用言語來表達嗎?吳維音還說,愛一個人不需要理由。我挺佩服這夥人,共享一個女友的時候居然還能和和氣氣。最終的調查結果令我失望,八個人都有殺死馬慧穎的動機,卻都沒有做出實際行動,馬慧穎死的那天晚上,他們都有不在場證明。
兇手不是他們的話,應該就是嫉妒和憎恨馬慧穎的人。如果從這八個花花公子身邊的女生查起,估計會變得很複雜。但為了讓案子水落石出,多查幾個人也是沒有辦法的事情。舒男說,兇手估計還得從馬慧穎的男寵群里找,也許還有誰還沒冒頭,現在調查的八個人只是和馬慧穎平日裏表現得很高調的男友,他總感覺正是馬慧穎這麼複雜的關係導致了她的死。
另外,貼吧里那個聲稱知道兇手是誰的樓主,也就是荔香城藝術學院舞蹈系大二的學生鍾立媛一直沒有出現過,這個女生似乎是個關鍵人物。
我叫舒男繼續調查馬慧穎和她的八個高富帥男友,自己則去鍾立媛家裏走了一趟。鍾立媛的家位於白沙區的商業地帶,家境相當不錯,爸媽好像都是大學教授。我的到來沒有讓她的父母感到太大的驚訝,畢竟舒男已經來過一次。鍾立媛的爸媽說她還沒有回家,也不知道去了哪裏。我清楚這些謊話是為了保護鍾立媛,問了幾個關於她的問題,就匆匆下了鍾家所住的大樓。到了樓下小花園,我找了一個隱蔽的地方坐着,抽了一根煙。沒多久,一輛黑色寶馬車緩緩開進花園裏,果然不出我所料,鍾立媛從寶馬車裏走下來快步上樓去了。
看着寶馬車離開,我把煙頭熄滅,這個鐘立媛躲躲藏藏的,難不成真知道真相嗎?我快步跟在鍾立媛後面,到了鍾立媛家門口,鍾立媛正好拿着鑰匙開門。我乾咳一聲說:“鍾立媛同學,你這樣逃避沒有用的,有什麼話直接說出來就是了,我們有那麼不可信任嗎?”看到我的出現,鍾立媛立馬呆住了,問清我的身份后,她把我帶下樓來,估計是不想打攪她的爸媽。
“其實我也不清楚,你們不要來煩我了。”鍾立媛顯得很焦慮。
“那個帖子不是你發的嗎?說是知道馬慧穎的死因,還說三天後揭開兇手真面目。”我問道。鍾立媛猶豫了一下說:“哎呀!那個帖子是用來騙分升級的,這是釣魚,這叫噱頭,不然沒人氣啊!”
“是嗎?我看可沒有那麼簡單!無風不起浪,你肯定知道一些事情。”我哪裏肯那麼容易放過她,從她緊張的表情來看,馬慧穎的死她肯定知道不少東西。
鍾立媛低頭想了一會兒,說道:“好了,你去找朱老師吧!”她總算是捨得開口了,果然有驚喜,只是這個朱老師是哪個朱老師呢?我想多問幾句,她已經迫不及待地說:“他嫌疑最大,他很愛馬慧穎吧!他還是個感情潔癖,不可能讓馬慧穎跟那麼多的男生交往。對了,你們找到的那八個高富帥其實都是只會耍嘴皮子的傢伙,他們根本沒有膽子殺人。我能說的就這麼多了,別逼我了,我也不想知道這些事,只是一不小心遇到而已,別的都是亂猜的。你信也好不信也好,我得回家了。”說完轉身就跑進大樓里去。
我愣了愣,馬慧穎的關係真不是一般的複雜,鍾立媛為何知道她和朱老師的事情,我就先不管了,只是這個嫌疑犯朱老師是哪個朱老師呢?本來還想去找鍾立媛問個清楚,想想鍾立媛那副擔驚受怕的樣子,還是算了。
離開鍾家之後,我打車到了荔香城藝術學院,和保安處的大叔聊了幾句。提到朱老師的時候,我才知道整個荔香城藝術學院就只有一個朱老師,名字叫朱宸,是音樂系裏一個很有影響力的音樂老師,年紀輕輕已經成為了副教授,還是音樂系的副主任。
朱老師非常有氣質,被評為所有的男老師里最帥氣、最陽光的老師,三個月前還在藝術大廳辦了一場個人專場音樂會,深受廣大師生歡迎。
了解了這個朱老師之後,我覺得馬慧穎能跟他有一腿,確實也是他自己的本事。可當我問起這個朱宸住哪裏的時候,保安大叔卻跟我說,已經幾天沒有看到朱宸來上課了,也不知道怎麼回事,朱宸以前每天都會準時來學校,準時離開。看到我那麼熱衷朱宸的事,保安大叔還不忘八卦,問是不是跟馬慧穎的死有關。見我點點頭,大叔居然說:“馬慧穎這個死丫頭,根本配不上朱老師。”跟着又說了好多馬慧穎的壞話,我只能打了一個太極推手,趕緊到學校教務處詢問朱宸的住址。
朱宸這個人挺會享受的,他家住在白沙區金花灣廣場對面,這一帶的房價好像是整個白沙區最高的。金花灣廣場是一個音樂噴泉廣場,後面是荔香市音樂藝術中心,這一帶的音樂氛圍是挺不錯的。據說這個朱宸還是音樂噴泉廣場的音樂總監,一個月後準備在藝術中心舉辦個人演唱會。從他的檔案里得知,他才二十四歲,是個年輕有為的男人。想想我二十四歲的時候,還是一個菜鳥刑偵員。
我到了朱宸的家,摁了半天門鈴都沒有人開門,下樓跟物業管理員聊了幾句才知道,朱宸已經好幾天沒回來過了。怎麼回事呢?馬慧穎一死,朱宸就失蹤了,這是畏罪潛逃嗎?
我一邊往金花灣廣場走,一邊給舒男打了一個電話,問他查得如何,他說還是沒有頭緒。反倒是白安樂那邊突然給我一個電話,說他把馬慧穎的屍體解剖之後發現,馬慧穎已經懷孕一個月左右了。
這事令我更加頭疼,是因為懷孕遭到殺害,還是別的原因呢?想起三年前的三宗命案,那個殺人犯尋找目標的時候都是隨機的,而馬慧穎的死從目前來看根本是有預謀的。看來三年前那個變臉兇手沒有回來,荔香市又來了一個新的變臉兇手。
晚上八點多,金花灣廣場的音樂響起,噴泉湧起,西班牙鬥牛曲轟隆隆地炸着我的耳朵。我朝人群涌動的金花灣音樂噴泉廣場看了一眼,燈火輝煌,世人沉浸在一片歡樂里。瘋狂的音樂、起伏的噴泉已經讓他們忘掉了身邊死亡的危機。
第二天一早,我剛剛上班,舒男便敲門進來,說他們找到了馬慧穎的頭顱,問我要不要去看看。這個案子很棘手,再不找出兇手,所里的領導和局裏的領導都會找我麻煩。趕到停屍處,馬慧穎的頭顱已經被法醫室的人帶回來。看到白安樂忙忙碌碌地查看馬慧穎的腦袋,我沒敢打攪,站在門外遠遠地看着。
舒男笑道:“那腦袋很噁心,都長蛆了,你沒進去看真是英明得很,機智得很。”
“有多噁心?這輩子見過的噁心東西還少嗎?我告訴你,世界上再怎麼噁心的東西也比不上人心。聽你這話,你們確定找到的是馬慧穎的腦袋嗎?會不會是被哪個屠夫扔掉的豬頭?”我懷疑地問道。
舒男搖搖頭說:“我不知道,這事得問白安樂,他們不是正在做DNA鑒定嗎?是不是馬慧穎的腦袋我不清楚,總之的的確確是一顆人頭而不是豬頭。可惜臉部已經完全腐爛,五官也完全融化了,頭髮連着頭皮都脫掉了,噁心得很,也不知道是男是女。這腦袋是在利民公寓前面的地下水溝里找到的,應該就是死者馬慧穎丟失的腦袋。”舒男分析着,看來這一次沒有錯了,只可惜腦袋找回來有啥用呢?兇手還在潛逃。
我跟舒男提起朱宸,他立馬顯得有些驚訝,說他去荔香城藝術學院的時候,到處都看到朱宸的音樂會宣傳照,於是特意打聽了一下。聽說朱宸是學校里的明星老師,人氣很旺,他還去找了找朱宸,打算要個簽名照,誰知道沒有找到人。
我提起鍾立媛的話,說馬慧穎跟朱宸有可能秘密進行着師生戀。舒男顯得更吃驚,感覺這事不可能一樣,傻傻地看着我。我說:“馬慧穎能勾引八個高富帥,憑她的能力玩死朱宸也不是什麼怪事。”
舒男明白我的意思,說他會去好好調查朱宸。我跟他說朱宸失蹤了,他立馬問我朱宸會不會是兇手,我只能搖搖頭說不知道。
這時候,白安樂已經檢查完畢走出來,看到我和舒男站在門口,撇嘴笑了笑:“事情很嚴重啊!”
聽到他這句話,我和舒男都沒有明白過來。
他沉聲說:“這不是馬慧穎的腦袋,是另外一個女人的。”
這話讓我和舒男不由得打了一個寒戰,我說:“照這麼說,被害者不止馬慧穎一個人嗎?兇手並不止殺死馬慧穎一個嗎?天啊!老白,你確定?”
案子升級到連環凶殺案,這可不是個好玩的事兒,局裏肯定會給我加大壓力。面對一層無形的壓力,我感覺自己這身子骨都要散架了。
白安樂表情很堅決。舒男問:“那麼,另外一個被害人的屍體在哪兒?從腦袋的腐爛情況上看,死者估計比馬慧穎更早被害。”
“馬上加派人手到利民公寓,一方面尋找這個腦袋的主人,另一方面注意利民公寓出入的人群,看看有沒有可疑人物,最好調查一下馬慧穎在利民公寓跟其他人的關係。”我覺得事情鬧大了,一時汗流浹背,趕緊叫舒男去利民公寓再仔仔細細查一遍。
舒男走後,白安樂跟我說:“胡隊,不瞞你說,我有種預感,兇手好像還會繼續害人。你得加緊了,這一次咱們面對的是一個分外狡猾的傢伙,作案手法既囂張又細膩,很不容易對付。”
我明白他的意思,說:“知道死者身份嗎?”
白安樂搖搖頭說:“暫時不清楚,整顆頭顱都壞掉了,咱們還得需要一些時間還原這個女孩的真面目。”
“行,有什麼消息再和我說吧!”我心裏一片惆悵,慢步離開停屍處。
現在看來,案子不能單從馬慧穎這裏入手了。
回到辦公室,我剛剛坐下,小熊就匆匆忙忙地跑進來說:“剛剛接到報警,在白沙區梧桐林小區的一個地下室,有人發現一個赤身裸體、遍體鱗傷的不知名男子被關在那裏。你要不要過去瞧瞧?”
梧桐林小區正靠着利民公寓,鬧出這件事,我怎麼能放過呢?於是趕緊打電話叫正趕赴利民公寓的舒男先過去瞧瞧。
我和小熊也開車趕過去,到了梧桐林小區。這是一個普通公寓區,居住在這兒的人大多是中低產階級。在地下室發現被困者的人告訴我們,他家換了一批新傢具,舊傢具暫時不知道怎麼處理,打算放到地下室里。但當他來到地下室的時候,發現這個多年沒有用過的地下室竟然被人撬開了大門。進入地下室之後,把燈一開,一個赤裸裸的男人身軀出現在他的眼前。這個男人被五花大綁着,嘴巴也堵着,渾身都是傷痕,似乎已經昏過去了。他不敢亂動,只能報警了。
舒男正帶着同事們在地下室里實行救援,我正想衝進去,舒男突然跑出來,嘴裏一直罵著:“救護車呢?怎麼還沒有到?”
看到我和小熊,他驚喜地叫道:“胡隊,咱們這一次走狗屎運了。”
“放屁,你才走狗屎運,裏面什麼情況?”我罵了一句。
“知道被關在地下室里的男人是誰嗎?”舒男居然在我面前賣關子,真想給他一巴掌。
我身後的小熊問道:“是什麼人?”
“朱宸,荔香城藝術學院的明星教師朱宸。”舒男顯得很激動。
朱宸怎麼會在這裏?好幾天沒有看到人,原來是被人綁起來了嗎?他和馬慧穎到底怎麼回事?
救護車終於來了,舒男等人把朱宸抬出來送上救護車。期間我瞥了朱宸一眼,朱宸突然嚷了起來:“怪物,別過來!你這個怪物別殺我,我不想死,我不想死啊!我錯了,我知錯了!”瞧他的樣子,估計被綁着好幾天了,這幾天裏連飯都沒有吃一口,水也沒有喝一口吧!我本來以為朱宸就是兇手,現在看來,他沒有被害死已經算是幸運的了。那麼兇手會是誰?誰跟他和馬慧穎有仇呢?看來還得從馬慧穎那些亂七八糟的男友中找起。
看到我一臉的失望,舒男笑道:“胡隊,放心吧!等他沒什麼大礙了,我把他帶回所里讓你審審,這傢伙搞不好能帶來什麼線索。”
“行,你安排吧!對了,別忘記搜索另外一具女屍。”我叮囑着。
舒男點點頭,帶着人返回隔壁的利民公寓,我和小熊則鑽進了那個地下室里。地下室里被人清理得乾乾淨淨的,沒有找到任何線索。無奈之下,我們只能先回所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