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市局支隊會議室,座無虛席。
座下一名協助調查的警員整理資料後起身來到多媒體前,打開PPT開始講述:“向昌榮一家六口慘遭滅門,死亡時間是10月05日,六人皆身中數十刀,失血過多死亡,目前已經定性為非常嚴重且惡劣的刑事案件。”
“基本情況都寫在筆錄上,已經分發到各位手上,請各位自行查看。我們現在分析主要疑點,北田區分局調取監控查到10月05日當天下午有一輛□□行駛過通向死者家裏的道路,這是一輛黑色大眾汽車,車身有噴漆痕迹,應該是一輛舊車翻新。”
“這輛黑色大眾汽車在當天下午兩點鐘左右開進別墅村,大約下午六點離開,追蹤到它開向國道,消失在郊外。北田分局懷疑兇手將汽車丟棄郊外,派人過去沿途尋找,在國道的樹林間找到一輛已經被燒毀的汽車,沒有找到任何有價值的線索。”
“至此,這條線索中斷。”
“北田分局從死者的人際關繫着手調查,跟向昌榮夫婦矛盾最大的仇家,一是萬銀實業總經理庾紅櫻,一是吳永旺,吳永旺是向昌榮地產公司下一個工程計劃里的包工頭,那個工程竣工后曝出質量問題,吳永旺被推出來頂罪,抓捕過程中逃亡,至今沒有下落。”
警員在上面做彙報,此時有人進來向邢隊彙報,後者聽完點頭,表示已明白。
等警員彙報一段落,邢隊開口:“北田分局剛來一條新線索,向昌榮跟六年前青山紅館的工程有些瓜葛,而青山紅館擱置的宏圖計劃也將重啟,所有人都注意一下,也是條查案的思路。”
其他人筆走龍蛇,飛快記下。
警員繼續:“東城分局的案子,可以說是一項懸案。”
邢隊看了眼旁邊養神的程為平,對方自坐下來后就沒說過一句話,也沒什麼大表情,好像對案件沒什麼興趣,可無論東城還是北田的案子都是他親自下令攬來市局。
“死者女性,未成年,死亡時間大概六年前,被殘忍分屍,屍塊藏在凱蒂公仔內部,后被拋棄在青山鎮爛尾大樓的水井室內,現場沒有留下任何兇手的痕迹,唯一能確定死者身份的是一枚銅徽章,她應該是青山福利院收養的孤兒,也是紅館受害者一員。”
“關於紅館案件的資料也都分發下去,你們自行查看。當年查封紅館收集大量資料,包括青山福利院的孤兒名單,排名第70的孤兒的名字叫——”
“程凱蒂。”
同一時間的東城區分局,跑了一趟市局后回來的陳婕和季成嶺正對其他人說:“程凱蒂,原名原姓不詳,兩千年左右父母雙亡,一開始是在其他福利院,後來那家福利院倒閉,就被青山福利院領走——對了,當時的青山福利院院長就是程萬科。福利院最好看的一批孩子都隨程萬科姓程,程凱蒂被領走時,因為懷裏抱着凱蒂公仔不撒手,所以被取名程凱蒂。”
“有照片嗎?”
陳婕打開文件夾,從裏面拿出一張彩色打印紙:“只有一張照片,是程凱蒂十一歲時,被送去青山福利院前,跟她原來所在的福利院的朋友一起拍的照片。”
老曾接過彩色打印紙,其他人湊過去看,但見打印紙上面三個小孩,兩男一女,中間則是穿着小白紗裙的程凱蒂,另外兩個男孩相貌也很出眾,只是看上去年紀和身高都略小於程凱蒂。
老曾好奇:“照片里兩個小孩叫什麼?後來去了哪?”
陳婕:“不知道。沒有更詳細的資料了。”
季成嶺:“十一歲被送去青山福利院,算算年齡,差不多05年,剛好是程萬科回國創建紅館的時間點,原來這個時候已經到處找相貌姣好的幼童。”
陳婕:“光槍斃太便宜程萬科,應該效仿古代千刀萬剮。”
她看着打印紙,真心疼中間的女孩,程凱蒂實在太漂亮清純了,一想到她被送入魔窟、後來年輕慘死的結局,陳婕就惋惜痛心。
老曾沉吟:“程凱蒂是第70個被收養的小孩?”
陳婕應聲。
老曾:“那有沒有第69或者71、72的,被收養的小孩的資料?”
陳婕詫異:“問這個做什麼?”
季成嶺卻恍然大悟:“如果程萬科的目的是相貌姣好的幼童,不分性別,那他就不可能放過程凱蒂身邊的兩個朋友!”
程凱蒂身邊的兩個朋友同樣相貌出色,有戀1童癖的人根本不會在乎性別,畢竟幼童的身體對他們來說,是男是女並無太大區別。
陳婕:“卧槽。”
另一邊的市局會議室內,彙報調查進度的警員同樣收到邢隊的疑問,愣了一會兒,誠實回答他沒注意到這個疑點。
邢隊倒是沒責罵,畢竟案子剛轉到手裏,很難面面俱到。
程為平這時抬頭:“現在就去掃黃隊那裏調資料。”
很快就有人聯繫掃黃隊,說明來意后,那頭讓等等,過了將近半個小時才有回復:“時間挺久遠……檔案挺多——你們要找青山福利院曾經收養小孩的花名冊是吧?70號程凱蒂……照片上她的兩個朋友,稍高一些的男孩叫程北,第72號被收養的孩子,也在後來的解救名單中,2013年十六歲,被收養時實歲九歲,比程凱蒂小兩歲。另外那個男孩沒有在收養名單中,應該是被其他家庭收養了。”
程為平向前傾身,提出一個問題:“死者被發現時,除了公仔,身邊還有發卡和用過的鉛筆、橡皮擦?”
“是。”
“發卡這些東西有沒有可能屬於死者?”
“東城分局的報告裏提出同樣的假設。”
“假設這些東西都屬於死者,是否說明將藏有死者屍塊的公仔轉移到青山鎮爛尾大樓水井室的這個人,他有可能是死者的朋友,或者是其他跟死者抱有一定親密關係的某個人?”
“照這思路推測下去,也不是不可能。假設,殺死程凱蒂並將其殘忍分屍的兇手,跟藏屍塊於公仔並將其轉移至爛尾大樓水井室的人不是同一個,那麼可以說通為什麼屍塊和公仔都保存完好。不是兇手有特殊癖好,或是紀念收藏,而是其他人藏起死者屍塊——那問題來了,誰偷藏死者屍塊?為什麼時隔六年後將死者屍塊丟棄到爛尾樓水井室?”
“偷藏死者屍塊,保存程凱蒂用過的鉛筆和橡皮,很可能是與她關係很好、或者愛慕她的人。”
邢隊:“照片里的程北最好查一下。”
“明白。”
市局副局也開口表達觀點:“時隔六年,棄屍爛尾樓,不外乎是復仇,向當年的仇人復仇,讓警方發現屍塊,明明白白告訴當初害死死者的兇手將有人回來替程凱蒂復仇……只要最近發生的非正常死亡,且與青山福利院有關——”
他忽然打住,面露詫然,其他人也表情怪異,案件推理到這一步就差直白說明向昌榮全家滅門跟爛尾樓公仔藏屍案有關了。
但也太巧了吧。
東城區發現的爛尾樓公仔藏屍案,還是秀山區的爛尾樓,一樁時隔六年的分屍案居然跟最近幾天發生的本市房地產富豪滅門慘案有關!
邢隊終於向程為平投去詫異的一眼,程局早發現了?他又不能提前知道東城區和北田區的命案細節,那麼到底從什麼渠道知道的?
程為平十指交叉,面不改色,老神在在,只輕輕呼出一口長氣——孫歸鶴擺了他一道!
***
李瓚想着反正都順路,於是溜達去了向昌榮的別墅。
別墅發生命案,周圍圈了警戒帶,偶爾能看到保安巡邏,發生命案后該區立刻增派保安,李瓚進去的時候剛好跟一隊巡邏的保安撞上,對方指着他喊:“前面的誰?停下!”
李瓚轉身,拿出警察證件:“查案的。”
保安仔細看完,面色緩和許多:“辛苦警察同志了,你們查到兇手了嗎?”
“警察辦案,不便對外透露。”
“理解理解,警察同志,是不是向先生在外招惹到的仇家的報復?就是前段時間鬧出來的工程事故,被通緝的包工頭聽說是冤枉的,被向先生夫婦抓去頂包,逃亡后跑來殺他們全家報復?”
包工頭?李瓚挑眉,失笑道:“哪聽來的這些?”
保安急道:“新聞都寫了!朋友圈公眾號爆火,真的有理有據,警察同志你們一定要看看這篇文章,可以從這方面查的,現在網友都火眼金睛,很多案件都是猜得八九不離十,反正我覺得報仇的可能性最大,總不能是點兵點將點到誰就殺人全家。”
李瓚:“什麼公眾號?”
保安:“民生為先。”
李瓚一聽這名字就頭痛,沒記錯的話,第一報案人是趙顏里,這麼有熱點的兇殺新聞,她怎麼可能放過?
李瓚一邊轉身掏出手機一邊說:“別相信網絡上那些亂七八糟的猜測,什麼離譜的故事都能編出來,一切等警方通告,以警方通告為主,不造謠不信謠不傳謠。”
打開手機很快找到保安說的文章,一看作者果然是趙顏里。
李瓚雖有些煩,但也注意到她文中寫到的包工頭,廖懷義沒告訴他還有個在逃通緝犯的嫌疑人。